“石哥到底怎么回事”孙东篱他们一把将石川儿截在了房门口。
“等……等下啊,容我喘口气儿……”
“水石哥,给”
石川儿接过那水缸子咕咚咕咚灌到了底儿,这才顺过气儿来。
“啊……我打听到了,团部的警卫员小王都告诉我了。”
“小鞒他怎么了?”
“他说……小鞒昨儿个夜里啊,偷偷的进到了团长的屋子里去了。”
“啊?他去那儿干嘛呀”
“听说是,他的什么行李物件儿被没收之后一直存放在团长那儿,就想趁着团长休息的时候偷偷的给拿回来。”
“哎呀,这个傻小子所以……他还是被团长发现了不是?”
“是呀,这东西没拿回来,还被罚去站岗放哨了。”
“那莱恩也?”
“那小鬼当然是跟着他一起去的但是团长说了,主要责任还在向梓鞒。所以,莱恩他自然被罚的轻些,说是被分到了卫生部去,帮忙把那刚来的几车药品装卸下车,完了事就能回来了。
“哦,这早饭时间都过去了,他们该快回了吧?”
“不知道呀……”
“少爷少爷”莱恩飞一样跑了进来。
“哎是莱恩,莱恩回来啦”
“石哥东篱哥我家少爷呢”
“小鞒?他……没有跟你一起回吗?”
“没有啊廖团长罚他在北门外放哨站岗,这都站了一晚上了,还没回来?”
“一晚上?还是……在北门?”
“对啊”
“北门……天哪,团长他这是怎么了”
“怎么,石哥那北门是什么地方?”
“这个时节,那北门正处上风口处……小鞒他那么怕冷,还不得被活活冻死?”
“什么……”
“不过莱恩啊,到也没有那么夸张你先不要着急……哎莱恩干嘛去”
“石哥我这就过去北门,我担心他会不会有事啊”
“等着我与你同去”石川儿说着这便披上了外衣,同着莱恩跑出了新兵大院。
“你们几个蠢蠢欲动的,想干什么”
“班长,我们也想去看看,看看小鞒他有事没事啊。”
“你们几个小兔崽子就别去凑这个热闹了,老老实实给我呆着”
“班长”
“再说再说一句就叫你们也去尝尝这北门放哨的滋味”
“啊……这……”孙东篱他们几个相互看着,默默低下了头去。
“哎呀磕死我了……”莱恩跑出院门的时候太过心急,一下撞到了什么人的身上,他赶忙起身,正了正帽子,抬眼看去却是卫生部的惠儿。
“惠儿姐姐怎么是你?”
“哎?是莱恩,你这么着急要干嘛去?”
“啊,我要去北门,我家少爷还在那儿呢”
“哎莱恩……”
“惠儿姐姐对不起了,刚才没看路竟撞疼了你改日,改日再向你赔罪”莱恩说着急急忙忙的跑走了。
“莱恩……”
“惠儿,惠儿?”
“嗯?怎么了?”
“我觉的,从前日来你就变的奇奇怪怪的,一见那小鬼,这话呀就格外多了起来。刚才装卸药品的时候,我还见你跟他有说有笑的。哎你快跟我说说,你这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啊?”
“你在胡说些什么嘛,我听不懂……哦等等我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什么事?”
“刚早饭的时候,廖护士长她说,这最后一车药品上午就要过来的,就停在那北门口不是嘛?”
“嗯……她确是这样说过。”
“那……反正我们这会子也没什么别的事,要不要去帮个忙呢,哎,走吧走吧……”
“你要是求我呀我就跟你去。”
“谁要求你你不去,我自己去好了。”
“好好好,我陪你去还不成嘛你呀,明摆着就是想找着机会去见那个小鬼,当我看不出嘛……”
“嘘……小点儿声,不要吵醒他。”北门外,一群等待接车的女护士围聚在一起。她们指指点点,若有嬉笑。
“护士长,你看他睡的这么香,若是醒来发现了我们都在看着他,一定会难为情的吧。”
向梓鞒守了一夜的岗,或许是太累,这便靠着门边的石墙睡着了。他紧抱着自己步枪,静静的闭着双眼。
那直筒加围的圆顶帽配有青天白日的小小帽徽,帽围两端被着两粒小小的钮扣紧紧结合在一起,带在他的头上,尽显精致的秀气。
此刻,那帽檐下的一张脸,白的没了血色,却是更加美到动人。
上衣的立翻领环在颈边,紧紧贴合着那明若冰玉的肌肤。胸前对襟的单排五粒扣闪闪的泛着金属的光泽,四个明贴袋也是平整安静的排布着。腰带和裤腿杀的很紧,隐约可现棉衣内的精秀玲珑。
可他双腿微曲,全身是近乎蜷缩着依偎在墙边。有种单薄和无助,让人看了不觉心疼。
“你们,聚在这儿干嘛?”廖以鞍正了正那副洁白的手套,走近过来。
“回团长的话我们……原是来这儿接车卸药的,可现在,这车还未到。”廖护士长边说边带着身后的众人稍稍让开到一边。
“怎么,他这是睡着了吗?”
“啊……是啊。”
“喂喂……向梓鞒?”廖以鞍轻声叫了叫他,可是没有叫醒。
“团长,梓鞒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没什么,是我罚的。”
“啊?为什么……”
“他,需要锻炼。”廖以鞍说着,用脚踢了踢他,却仍不见反映。
“哈,你睡的倒香……小王去,把高连长叫来就说,就说他的新兵站岗的时候睡大觉,叫都叫不醒”
“是团长”
廖以鞍将双手插回到呢子风衣的侧兜内,微微底下头去,站立良久。那帽檐下的一丝浅笑细微到不易察觉。看着向梓鞒,他回想起了昨夜的他在被自己逮到时,那一脸惊惧复杂的表情……其实,早在他还未进门的时候,自己就已经有所察觉了。
“是哪个小兔崽子,不好好站岗”大老远的就听见了高洛凡的大嗓门儿,他气冲冲的赶来,手里还提了个铁桶。
女护士们纷纷抿着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这高连长都出马了,向梓鞒他怕是逃不过的。
“向梓鞒怎么又是你小子”
“高连长,用你的方式叫醒他”
“是团长”
“少爷不要”莱恩正巧赶到,却被这眼前的一幕吓傻。眼看着那桶冰水就这样全部浇到了他的身上。
“啊啊…啊…”向梓鞒深深的呛了口水,挣扎着不住喘气,他的手忙在四下里摸索,那睁大的双眼尽是空洞。
这到底是个怎样的世界啊……这样乍凉的感觉就像是有千万把利刃从这四面八方刺穿了自己的身体,而这冰凉乍骨之后却是一阵剧烈的灼热,仿佛要把自己燃烧殆尽,灰都不剩。眼前全是模糊像那雨打玻璃般,将一切变的扭曲而畸形,全无焦点。
“向梓鞒”
是廖以鞍的声音……“团……团长。”向梓鞒寻着那声音,拼命的晃着脑子,逼自己快快恢复神志。
“为什么站岗时间,偷懒瞌睡?”
“为什么……”他边重复着这话,边强撑起身体用力爬过去。他想好好跟他解释,告诉他自己没有偷睡,而是冻昏过去了。
“向梓鞒你……怎么了”
眼中的那个高大笔直的身影越来越模糊,那一抹墨绿色呀,越来越暗,终究变成了一片漆黑……
“向梓鞒喂”廖以鞍赶忙蹲下去扶起他,却见湿漉漉的他早已昏厥,不醒人事。
“快去野战医院”
“少爷”莱恩一步跑过来,却被猛的推开在一边。
“团长……?”
廖以鞍推开了莱恩一把抱起向梓鞒,这便向着野战医院的方向跑去。
众人紧跟其后,却是追都追不上。
“向梓鞒向梓鞒”廖以鞍慌了神,即便是隔着衣物,他依旧感到了他身体的滚烫。确是自己太过分了嘛?
“向梓鞒你坚持下,马上就要到了”
可是,怀中的他什么也听不到了。一夜北风加上一桶冰水,让他全没了意识。
“医生”廖以鞍紧抱住他,冲进了医院的白色大帐篷内。
“医生快快给他看看”
“廖团长?”
“赵医生他烧的好烫的”
“啊…来,扶到床上来。护士,先给他检查”
“赵医生,急性高热。”
“先注射一剂安乃近尽快退烧”
“好的”
这个个子不高,身材微胖的中年女人便是野战医院的主任医师,赵医生。她经验丰富,做事干练,为人又很热情直爽,所以深受团里人的敬重爱戴。
“廖团长,这小伙子是新来的吧,怎么会弄成这样?”
“是我的不对。罚的过重了。”
“咳……廖团长这又是何必呢,什么样的事不能好好说嘛。”
廖以鞍听了这话,心头更紧。
“医生求求你啦,救救我家少爷求求你”
“少爷?”
“啊,赵医生。他二人都是新来的,原是主仆关系。”
“哦,我想起来了…这两天呀,人前人后的总有议论,说是咱们军团来了个天人下凡的小哥儿…莫非就是他嘛?不是说,他原是学医的,以后要到得我们卫生部野战医院的嘛?
“正是。”
“原来如此……那廖团长,我可要批评批评你喽。这可是我们野战医院的人才,你这样罚他,要是真伤到了,不是大大的损失嘛。”
“赵医生说的是。我……”廖以鞍深深的皱着眉看向向梓鞒,一种深深的自责涌上心头。
“咳,瞧我这嘴,我只不过是开个玩笑。团长你的宽厚仁慈,大家都是心知肚明,有目共睹的。所以啊,你罚他一定是有你的道理。”
“箱子……我的箱子。”向梓鞒昏昏沉沉的口中不停叨念着什么。
“向梓鞒你醒了嘛你说什么?”廖以鞍扶在床边,贴近他仔细去听着他的意思。
“箱子……哥哥……我的箱子”向梓鞒微微睁看眼,含含糊糊的看向他。
“哥哥?你,是要那衣服对嘛小王,快去拿”
“不,那里面有药……药。”
“向梓鞒你听着,这里是野站医院,护士们已经帮你用过药了……”
没等廖以鞍说完,他又昏睡过去。
“医生他这样没关系吧”
“团长不用担心,这样的急热伴有暂时昏厥也是正常的,控制的早,是不碍的。护士,再去加床被子给他,让他多多出汗,好帮着将体内的寒气尽快排出。”
“好的赵医生”
“梓鞒怎么回事”李文彬冲进了帐篷,一脸焦急的看着众人。
“政委同志,不要担心。这小伙子受了点凉,发烧而已。”
“啊……没事就好,赵医生,梓鞒就拜托您了。”
“都是应该的。不过呀…这个小伙子的面子还真大,这又是团长又是政委,哎,还有高连长也在,若再要跑来几位长官,都能开得团部大会了。”
“赵医生莫要打趣,说来都是怪我老高。我要是知道他发了烧,也不会将那一桶冰水浇到他的身。”
“不不是高连长的错,都怪我,是我罚他去站岗的,而且还是一宿。”
“什么……廖团长,你为何这样罚他。”李文彬一脸的难以置信。
“说来话长,他昨晚偷偷溜到了我的房内……想把自己的衣物拿走,说是怕冷什么的。我是想,要他好好锻炼一下,就罚他去北门站岗了。”
“我知道了……这说来说去啊,还是应该怪我,那时他问我团长的房间在哪儿,我想都没想就告诉了他。如今看来,竟是纵容了这小子犯下大错。”
“哎……我说几位几位长官大人,这好事让来让去也就算了,可这坏事还要拼命的往自己身上揽。你们要是真的觉得自己错了,就等小伙子他醒来,好好陪个不是不就得了。”
“哥哥……没想到,还能见到你……以后,再也不要离开我们。”向梓鞒似醒非醒,意识混乱的反复嘟囔着。
“向梓鞒,你说什么?”廖以鞍俯下身去,细细听辨着。
“可是,哥哥……你,为什么那么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