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已经渐渐转凉,前些日子的余温已经温暖不了现在的寒风。暮秋来临,人们换上厚衣服,享受着秋收之后的轻松欢愉。
齐府当然也不例外:大家都添了新衣,欢喜溢于言表。三位老爷要照例在入冬之前举办家宴,各宅都在忙里忙外为这次家宴做准备。
秋和此时却因为受寒忽然生了病,高烧不退。鹃娥恰好又和齐韩吵了架,嫌在才春宅住着烦心,就搬来和秋和一起住,连同照顾秋和。
清晨的温度确实不高,一从自己的屋子出来,鹃娥就被冻得打了个喷嚏,连忙又进屋多披了件衣裳。
再一出门,鹃娥便和也刚刚起床的齐前碰了个照面。因为冷玉的原因,鹃娥打心底里看这个大哥也不是那么顺眼。因此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就准备进去看秋和了。
齐前本是笑脸迎接,还想问问秋和的近况,可是被鹃娥不咸不淡的态度给搞得有点儿尴尬,因此也只是讪讪一笑,点了点头,便转身出了院。
鹃娥瞥了齐前的背影一眼,心里想着:秋和姐是你的掌席你却从来不过问,看看人家二哥多好,天天过来看秋和姐。哼,和冷玉一样都是坏蛋,坏蛋!
从外面悄悄进来,怕打扰到秋和休息,鹃娥平息了怒气,尽量把动作放轻,可是却发现她已经醒了,于是便问道:“秋和姐,今天好点儿了吗?”
秋和其实是一整晚都没有睡着。病了的这几天总是做噩梦,梦到冷玉被一个蒙着面的人一刀刺死。昨天下午本来已经退烧了,可是昨晚做梦突然看到了那个人的脸——竟然是齐轲!她为此从梦中惊醒,浑身发冷,一闭上眼就看到齐轲杀死冷玉的场面,残忍而血腥。更可怕的是,当她告诉自己这不是真的时候,她忽然想到:如果这真的发生了,齐轲与齐前好不容易恢复的关系肯定会瞬间崩溃的,这于谁都无益,因此更加合不拢眼。
听到鹃娥的问询,秋和苍白的脸上多了几分笑意,“嗯,好多了,已经不发烧了。”
鹃娥走过来摸了摸秋和的额头,确实已经退烧了。“小时候生病,娘就跟我说只要退了烧很快就能好的!”
“谢谢你照顾我。”秋和稍稍起身,撩了撩额前零乱的发髻,望着鹃娥娇小的身影,充满感激之情。
鹃娥闻言,轻轻坐到秋和身边,不好意思地笑笑:“其实啊,我也没干什么,就是给你打打水端端饭而已……真正照顾你的要数二哥了——他又是请大夫,又是煎药的,可辛苦了!”
秋和淡淡一笑,并不言语。但心中既是感动又是心酸——感动于齐轲的悉心照顾,心酸于齐前的毫不问询。
洗漱完毕后,秋和与鹃娥一起用早饭。桌上摆着桂花糕和玫瑰酥,淡淡的清香萦绕着整个屋子,给人以“飘飘欲仙”的感觉。旁边是两碗金瓜甜粥,温暖而又不烫口,粥的口感润滑细腻,正是养胃的好粥。
鹃娥拿起一块玫瑰酥,碎屑撒了一桌子。“真好吃!”她咬了一口,“二哥真是细心,给你带这么好吃的东西。”
“这是二少爷拿来的?”秋和刚刚舀起一勺粥,听言立刻问道。
鹃娥放下剩余的玫瑰酥,又喝了一大口粥,鼓囊囊的嘴里蹦出几句话来:“对啊!你看二哥多好,多会照顾人。”
把嘴里的东西都咽下后,鹃娥又压低声音,凑到秋和跟前说:“再看看那个大哥——你是他的掌席,他却从来没问过什么,哼,坏蛋!”说着挤眉弄眼地做了一个鬼脸。
“哈哈。”秋和掩嘴而笑,虽然鹃娥是在说大少爷的坏话,可是秋和心里却舒畅了许多。她没察觉到的是,要是这放在以前,她是绝对不会允许别人说大少爷的坏话的,如果有人敢说他是坏蛋,她一定据理力争,为齐前挣回面子。可是现在,她对齐前的感觉已经淡了许多,淡到自己都快忘了的地步。
其实,每个人都在变,当初多少年的执著,也许用不了多久就可以淡若云烟,甚至一飘而散吧。他不是对的人,自己又何必自作多情,像个傻子一样执着追求呢。
用过早餐之后,秋和提议出去转转,鹃娥便陪着她上街逛逛。
“对了秋和姐,明天的家宴你参加不?”
秋和沉思,今年的家宴一定比往日热闹:齐轲的参与,鹃娥的加入,都会给齐府带来更多生机。因此也不禁笑了笑,回答道:“当然,家宴怎么能少了我呢!”
两个人在街上转了许久,鹃娥倦意直起,依依不舍又不放心地告别了秋和,自己回去补觉了。
秋和自己在街上逛着,不知不觉中竟然来到了锦云阁。就这样站在门外,一眼就可以望到那天所见的彩衣——溢彩流光。秋和看了看自己的青色衣服,不由地想起了白蛇传奇中的小青,自嘲地一笑,直直走进了锦云阁……
盛大的家宴很快到来,共分为两席:上席是老爷夫人所坐,下席是他们这些年轻人所在。老人家谈老人家的,年轻人谈年轻人的,互不影响。下席也分为三席:各宅一座——齐前秋和在南座,齐韩冷玉鹃娥在北座,西座就只有齐轲一个人了……
齐轲向两边都看了看,流露出羡慕的眼神:“大哥、三弟,你看你们,都有美人相伴,唯独我孤身一人。不知……哪位美女愿意可怜可怜我,和我坐在一起呢?”
齐轲把头转向齐韩那边,眼神却瞥向秋和。秋和此时也猛然一惊,悄悄地望了一眼齐轲。可是齐轲并没有看到,他略微失望地把目光收回来,笑眯眯地看向鹃娥。
鹃娥与齐轲在共同照顾秋和时聊得很开心,因此也比较熟悉了,看见齐轲正看着她,再加上她极其不愿意与冷玉同席,便起身笑盈盈地走向齐轲:“好啊二哥,鹃娥陪你坐吧。”
可是齐韩却一把拉住她,同样面带微笑地说道:“你是三少奶奶,这样做恐怕也不合适吧。不如——”他看了看所有人的脸色,故意拖长声音,“让冷玉去和二哥作伴吧。”
说实在的,这个时候所有人脸上都带着笑意,可是每个人的笑都很微妙:齐前的笑容略带危险,好像在质问齐韩这么做的原因;冷玉的笑容很尴尬,因为她和齐轲真的没说过几句话;齐轲的笑很洒脱,他没什么太多的感觉,只要有个人能过来坐在他身边就可以了,虽然不是秋和;鹃娥在笑是因为她以为齐韩是因为在意她而把她留下把冷玉“送走”;秋和的笑,可以说很勉强,因为所有人都笑了,她自己也不得不笑,虽然略显不自然。至于齐韩吗,这个家伙是一直没头没脑地笑着,挨批评时笑,受伤时笑,甚至一出生就在笑,好像老天只赐给他笑这一种表情似的,只有天知道他现在在笑什么。
冷玉慢吞吞地拿着酒杯走到齐轲身旁,先敬了他一杯酒,之后才缓缓坐下。
这边鹃娥完全没顾得上对面齐前那边的低气压,心里高兴,表面却装得很生气的样子问齐韩:“为什么不让我去二哥那里坐着啊?”
齐韩故作神秘地把脸颊泛着熟透苹果红色的鹃娥拉到身边,悄然耳语道:“我这是个测试。”
“什么测试?”
“可以测试秋和姐是不是喜欢二哥啊。”
鹃娥略微想了想,忽然明白了什么,可是心里又极度失望,原来齐韩这么做并不是因为自己,立刻变成了真的生气。
齐轲和冷玉并不熟悉,可是齐轲这个“花花公子”,有着不出石洞便可一知天下的强大本领——异灵术,那些凡夫俗子用来搭讪的话早就被他运用得炉火纯青,因此三言两语之后他与冷玉两个人便熟络起来,畅谈甚欢,偶尔还喝上一小杯。
秋和因为身体原因,以茶代酒,可是此时她却觉得有些胸闷,有点儿像喝多了的样子,以至于她怀疑眼前的壶中不是清茶而是烈酒。齐前倒是没表现出什么,继续和大家闲聊,满席欢庆的气氛,虽然不时会飘来一丝酸意。
就在大家都吃的差不多的时候,坐在上席的大老爷发话了。
“在座的都是咱们自家人,我就不多说什么客气话了。”说着,他四下望了望,掠过齐轲冷玉二人时,瞳孔还放大了一点,“距离传承之术大成之日只剩下六六三十六天了,我也将宣布一些上天的旨意。”
齐前低头,使劲捏了捏手中的酒杯,这一天还是要来临吗,也许人终究躲不过命运的安排吧。
齐轲盯着低下头的齐前,然后闭上了眼睛。对不起大哥,如果我们不是兄弟,大概你我就没有这么痛苦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