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辗转无眠,天边刚刚露出鱼肚白的时候,沈青柠便起床了。她嫁进来后的第二天,婆婆林氏便免了她的晨昏定省,整日里专心地在佛堂里吃斋念佛。自从萧老将军战死沙场后,她便很少迈出佛堂了,府里的内务也从不过问。沈青柠是萧含羽明媒正娶的夫人,是将军府里正经的女主人,这一大摊子事情自然就都落到了她的头上。当了一年多的将军夫人,别的没学会,主持中馈,她倒学了个透熟。
萧老将军生前从未纳妾,一生只守着林氏一人。林氏育有二子一女,长子便是如今的将军大人萧含羽,次子萧含风,是太子伴读,宿在宫中鲜少回家,幺女萧含烟年方十四,尚待字闺中。如此简单的人事关系,日常料理起来倒也不费什么事。
一大早,内院管事的李嬷嬷便领着一大票丫鬟仆妇们前来,等候分派差事。安排好府里一个月的生活用度后,外院的大管家徐忠差人过来回禀,去雨泽寺的车马已经备好。
从青雨轩里出来,走到二门那里时,一个娇小的人影一晃,已经挡在了沈青柠的面前。沈青柠身形修长,那人影只到她的肩膀那里。此刻,娇俏的人儿微扬起小脸,眨着晶亮的凤眸,拉着她的手臂撒起了娇:“青柠姐姐,带我一块去吧?天天闷在家里,人都要长霉啦!”
来人正是将军府里唯一嫡出的小姐,萧含烟。从小,她便喜欢像个小尾巴一样跟着沈青柠,素来跟她亲近,直至俩人成了姑嫂关系,她还是一时改不了口。不过是个称呼,沈青柠也从未把这放在心上。
拥日王朝民风还算开放,加上沈国公和萧老将军都不是古板守旧的人,所以,对子女的要求并不怎么苛刻。沈青柠是家里的掌上明珠,自幼由着性子惯了,又在神医谷里待了三年,更是不把所谓的礼教束缚放在眼里。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跟她在一起待得时间久了,萧含烟也养成了天真烂漫的性子。
“你上次不是发誓说再也不去了么?怎么今日又想去了?”沈青柠将手放在她的头顶轻轻抚了抚,顺滑的触感让她有些欲罢不能,唇角边不自觉露出了一丝笑意。不知不觉间,曾经的小丫头都已经出落成这般娇俏的少女了。这样好的年华,她也曾经拥有,可为何,她总有一种感觉,觉得自己还未年轻过便已经早早地老了?
雨泽寺坐落于拥日的边关大城云阳城的横山上。横山,绵延纵横几百里,峰陡林密,自古以来便是拥日和破月的天然屏障。横山上有一处绝命崖,万丈深渊之下便是沈青柠曾经待了三年的神医谷。
拥日和破月,近年来边关冲突不断,萧家常年驻军在此。当年,她出神医谷,就是在雨泽寺前,她将她贴身不离的鸳鸯佩一分为二,将其中的半块塞到了他的手里。
那个时候的她和他之间的距离,尚不像现在这般疏离。
头又隐隐地开始痛了起来,似乎从嫁给他的那一刻开始,她就落下了头疼的痼疾。萧含烟最终还是巴巴地跟了过来。比起闷在深宅大院里,路途遥远、翻山越岭又算得了什么呢?
“青柠姐姐,为什么每次大哥回府,你都要到雨泽寺来呀?”坐在马车里,一路颠簸,萧含烟却依然兴致不减,一边掀开帘子欣赏着沿途的风光,一边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
她只是有口无心地随口一问,沈青柠闻言却整个身子为之一震,神色也瞬间黯然了下去。为什么?问她,她又去问谁呢?萧含羽不爱她,他的心里住着另一个女人。她能怎么办?除却远远地避开,她想不到更好的办法。思柳、思柳!他从来都是一个那么沉默内敛的男子,可是却从来不隐藏他对那个女子铭心刻骨的爱。能被他如此地惦记着,那个唤作柳月如的女子,该是何等的幸运!
“青柠姐姐,你怎么了?”见她沉默不语,脸色也有些难看,萧含烟以为她是哪里不舒服,急急忙忙地从窗子旁边挪了过来,一脸焦急地问着。
沈青柠见她这般,臻首低垂,迎上她关切的视线,如玉的脸庞上勉强挤出了一丝笑意,摇了摇头道:“没事,不用担心!”话音刚落,马车便停了下来,赶车的小厮阿四跃下了马车,掀开车帘子道:“夫人,小姐,悦来客栈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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