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河面布满了苏打放出的河灯,华彩绚丽,将她的脸颊照得通红。
她将自己这一生所有的祝愿都写尽了,连她最喜欢的邻居家的金毛狗都有提到……觉得好笑,竟然会相信这种毫无根据的东西,看着河灯缓缓飘向远的灯火阑珊的河彼岸,她突然觉得心里堵得很,还差一个人,最最重要的那一个人!
她寻找着周围还有没有卖河灯的小商贩,可惜,找不到了。
这时候一个小女孩走过来,手里拿着一盏白色的河灯,指着苏打手里的笔,问道:“可以借我吗?”
苏打粲然一笑:“我帮你写吧。”
小女孩甚是高兴,将河灯交给她,一边念道:“我希望隔壁班的阿黄和大毛永远喜欢我,直到我想好要和谁在一起,阿黄家很有钱,大毛长得很帅……”吧啦吧啦一大堆。
苏打无语地看着她:“小妹妹你几年级?”
“小年级,怎么啦?”
“没什么,写好了。”
“这么快?给我看看……”
苏打抢先一步将河灯放了出去,她对小女孩微微一笑:“就这样,祝你实现你的愿望…再见咯!”说完心满意足转身离开。
程宁站在桥上,看着韩玄麟蹲在河边接河灯…
见他过来,韩玄麟站起身,湿漉漉的手往身上揩了揩。
“你在看什么?”程宁问道。
“地球人的隐秘欲求。”韩玄麟答。
“偷窥狂。”程宁说着也俯下身随意地捞起一盏河灯。
“……你不是一样。”韩玄麟委屈。
“字好丑。”程宁挑起河灯背页,念着那一行简洁的字:“愿人类无疾病,无战争…”看完皱了皱眉,最后不忘发表评论:“痴人说梦,无聊……”说着将河灯随便往河里一扔,河灯上的蜡烛被水浇灭,缓缓沉了下去。
“你这样干…真的好吗?”韩玄麟无语。
“走吧。”程宁意兴阑珊地转身。
“不再看看吗?”韩玄麟恋恋不舍。
程宁头也不回地走了,韩玄麟蹲下身捞了一盏河灯,赶忙追了上去。
程宁瞥了他手里的已经熄灭的莲花河灯,道:“无聊。”韩玄麟嘿嘿一笑,正准备打开来看,被程宁一把夺了过去,修长的指尖拆开河灯。
韩玄麟今天对程宁的认识上升到一个新高,这个挥军作战从来杀伐果断说一不二的指挥官,在自我约束这方面根本就是无原则无底线!
程宁读完那一排细碎小字之后,停下了脚步,缓缓抬起头,那样的目光是韩玄麟熟悉的,上一次他露出这种目光的时候,仙座星系个星球一夜之内被海盗军团打劫一空。韩玄麟想接过来看,程宁却挡住了他,只听他淡淡道:“关闭园游会出入通道,方圆米,不,千米,全面封锁,马上就去做,我给你五分钟的时间。”
“哈?”韩玄麟还没反应过来,程宁目光如刀:“还不快去!”
“遵命!”韩玄麟转身,心里默默流泪:“世界上还有更变态的指挥官吗!今天是人家生日喂!”在韩玄麟发出信号之后一分钟内,海盗军团的低空飞行战舰和地面装甲车就轰轰烈烈地出现在了郊野的园游会上。
苏打和沈存尧刚刚要踏出园游会大门,一个黑红色制服的小军官拦住了他们:“现在谁也不能离开。”
“怎么回事?”沈存尧上前一步问道,苏打则拉低了帽檐。
“我也不晓得,上头的命令,请诸位谅解吧。”那位海盗小军官无奈地说道。
身后气氛开始恐慌起来,有人开始猜测,议论纷纷起来:“是有敌人混进来吗?”
“哪有什么敌人?丧尸都已经被消灭了。”
“我看,就是那个外星来的海盗头在作威作福!搞不好想要把地球变成他的殖民地呢!”
……
不满的情绪开始升温……
“如果他想要把地球变成殖民地,大可以作壁上观等丧尸一举灭亡地球人类之后,再消灭丧尸…所以,希望大家冷静一点,耐心等待。”苏打扬声道,自己都没有发现,几乎是下意识的,她绝对不能容忍别人说他一点的不好。
果然,此言一出,周围人们的情绪不再那么激烈,甚至有人嘟囔着就直接坐到了草地上开始打起牌来。这倒为那个海盗小军官省了不少口舌和麻烦。他想说些感谢的话来着,转眼却见不到她了。
“性别:雌性,种类:半兽,年龄20+,身高170cm,眼睛黑色,或者灰白色,头发黑色…如果有线提供,赏金一千元,如果能捕捉**:赏金一千万元,如遇险情伤残,我方可承担意外伤害保险……”园游会的播放音乐的大型广播开始循环播放这则由程宁亲自录制的悬赏令,海盗士兵们也开始沿途向园游会的人们描述他们要找的对象的体貌数据。
沈存尧和苏打被人群冲散了,苏打把羽绒服拉到下巴处,拉低帽檐遮住了脸,朝人群更加密集地地方走去,但是躲在人群中,趁机混出去的策略很快宣告失败,海盗军团封锁了园游会各大出口,除了空中盘旋的近地面战斗机,园游会外围已经架起了层层的堡垒和机架车,一只跳蚤都别想混出去。
出口站着与苏打见过不止一面的海盗高层军官,对于每一个出去的人员进行严格审阅,有些不确定的甚至会用面部识别仪器进行数据甄别…
折腾了近一个小时,园游会园区的人也比刚才少了很多,程宁阔步走在大街上,鹰隼一般的目光,落到了他目所能及的每一张脸上,不断跳跃,眼花缭乱,不是她!都不是!…每一次的失落与可能会见面的希望和狂喜交织,几乎要将他逼疯,无数的念头涌上心头,见到了要说什么呢?好久不见?不不!俗套!我好想你?妈的真够恶心……
“长官!”韩玄麟追上程宁:“已经排除了五千人,现在园区剩下千人不到,相信很快就能找到…”
程宁点点头,倏尔回头又问道:“外围防御部署好了吗?”
“放心!一个跳蚤也别想溜出去!”他信心满满,开玩笑他们拥有全宇宙目前已知明的最强军事实力,怎么会犯让目标溜走这种低级错误。
她可是野狼啊…程宁心想道,对他说:“不要掉以轻心,严密防控。”
有过了许久,园游会还剩下不过千人,海盗军团中最高水平的寻小组一无所获,程宁的心开始悬了起来,不久前在海盗内部会议上米粒的话又在耳畔回响起来:“一个女人铁了心不愿意出现的时候,你的本事纵然通天彻地,你也是找不到她的…”那时候他以为米粒只是为上次扣工资的事耿耿于怀故意说出这些,没想到如今才体会到话语里的几分道理和苦涩。
还剩下不到一千人也已经在园游会的出口排起了长队,一目了然,上已经没有了人……程宁抬眸,不远处璀璨的摩天轮,依旧在缓缓流转,仿佛年华流逝,他第一次感觉到无能为力的苍白与空虚。
程宁踏上摩天轮的一个小舱房,缓缓升高,不需要望远镜,他的眼睛能够精确定位到整个会场的每一个角落,每一张人脸,只要是她,一眼就可以锁定!他的目光扫荡着每一片区域,仔仔细细,不会错过方缕寸土,但是到后来,整个会场的人,除了海盗士兵,已经所剩无几,在最后一个姓走出去之后,他近乎绝望!
广播关闭了,海盗军团开始着扫尾工作,机甲车和近地面战斗机也开始陆续撤离,程宁一直没有出现,也没有下一步的指令,韩玄麟望着那缓缓旋转的璀璨摩天轮,长长叹息一声,下令收兵。
最后一批海盗士兵也在任务失败的颓丧中撤离了园区…世界霎时间静谧到让人心惊!程宁一直没有从摩天轮里面出来,他在至高处,望着窗台城市里和煦温馨的万家灯火,心里突然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孤独,那是深入骨髓,冷得让他心颤…
他拿出那盏完整呵护的河灯,上面写着一行蝇头小楷:“阿宁,愿一世安好,岁无忧…”
…阿宁…也许只是巧合呢,他如是对自己说…她根本没有来过这里,她怎么可能来这里呢?
苦笑…果然,是自己想念了。
园区已经一个人都没有了,在所有的繁华褪尽之后,剩下的,只有漫长的黑夜和无尽的空虚与他作伴,就如同沉睡的那几年里,在冰冷彻骨的黑暗所笼罩的时光洪流中,面对宇宙中那微小到零点零n次的撞击概率,惶惑恐惧,不知所措…
他取下腰间的声麦,重新打开了广播,他的呼吸似乎也被广播所捕捉到,舒缓深长,就好像长夜的叹息,他缓缓道:“小狼,如果你还在的话…”
她已经不在了,自说自话,只知道她不在,他才敢说出这些埋在心底的话…
“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长到我都已经不记得自己是谁,不知道存在的意义,我被漫长的黑暗包裹着,你能理解吗,那样的黑暗是毫无希望的黑暗,是下一秒就可以彻底抹杀所有意识的黑暗…光年不能用来记录我的时间,我已经在时光之外,漫长的等待,宇宙每天都会发生无数次流石撞击,但是,每一块流石能够被撞击的几率,却是几亿分之一的几率,那就是我所等待的,我的机会…”
他的声音如同宇宙一般深沉,长长地回响在空旷的夜空中,不知说给她听,还是自己,亦或是这满天星辰浩渺宇宙…
“人类的一生于我而言,实在短,短到我甚至都来不及去抓住那些在亿亿万万年漫长流浪和等待中值得去珍藏回忆的东西,而我所遇到最奢侈的美好,就是与你相遇,你便是我最想要珍藏和守护的,对我而言最重要的,小狼,回来我身边吧,我需要你陪我走完这一生,不需要很长,只需要时光更慢一点,慢到让我足以将你的每一个细胞核都记住…”
摩天轮带着时光不停而转,也许他永远不会知道,与他直径相对的小舱房里,一个女孩隐没在黑暗中,认真听完他所说的每一个字,带着浅浅的足以动人心扉的微笑,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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