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当年也是这么说的。”
“他?”
“大约是你生前的叔伯吧,你长得可一点都不像他。”
“……”千湄闻言,扯了扯嘴角,排出一排省略号。
她可不记得她哪个厉害的叔伯和凌蒹葭有一腿。
蒹葭也觉察到她的神色有些不大对头:“……你生前难道不是姓项?”
千湄弱弱举爪:“不,我姓虞。”
蒹葭难以置信地瞪大双眼:“不会吧,你刚才用的步法不是……”
不是项氏一族中秘传的“踏雪无痕”吗?身法也是最正统的“舞柳扶风”,不像是偷学的呀。
——而且最重要的是,那把伞的伞柄处用来垫手的锦缎上所绣的花纹,那是项家的族徽。
细腻的蜀锦上头,淡蓝丝线三叠三绕、三缠三结,团成优雅简洁的美丽花纹。
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
千湄望着伞凝眉思索片刻,却道:“……有人教的。”
蒹葭闻言,怔了一下,又觑了觑她身上的红色华服,遂恍然:“你是要嫁去项家的?”
“不是。”你才嫁去项家,你全家都嫁去项家=皿=+。
“……噫?”
“不是。”千湄又重复了一遍,视线焦距放到无穷远。
记忆的尽头,是那人紫衣华服的俊朗模样。
可我要嫁的,不是他。
果不其然,千湄过去签了单之后,不到一盏茶的时间“056”号汤肆前头便聚了一片拎着维修工具准备上工的鬼。
那群鬼维修期间,千湄蒹葭二鬼合分了一包瓜子。
搬两张垫子,在面前炉上煮上一壶茶,衬着冥界那美得不真实的景象,气氛颇有些围炉夜话卧听松风的文雅意思。
当然,得先无视周围众多的排队鬼群以及地上稀稀啦啦堆着的瓜子皮。
磕磕瓜子,看看汤肆一条街上鬼来鬼往的景象,瞅瞅奈何桥上头等待的鬼,悠闲得很。
黄泉路上,忘川河边,还是不见那人的身影。
我希望我能见到你,但同时,我却不想你来到这里。
万物枯荣生死轮回皆有定数,天命难违。
然,何为天?何为命?何为道?何为法?为何不可违?
又为何……如此残忍,将她夺走?
诛仙台上,四十九道天罚一道一道朝着那女子头顶的百汇穴劈下,大片白色裙裾随风扬起,仿佛蝴蝶一般飞舞,襟上层迭莲华,似血着泪。
青丝掩映间,那素净如莲的脸庞上笑靥如花,转瞬凋谢。
风起,飞灰散,竟是尸骨无存。
魂飞魄散,永不超生。
玄衣男子蓦然睁开了双眼,手中的是一只装满茶水的青瓷杯。
水面摇晃不定,泛起层层波纹,指节微微发白,力道之大,几乎就要将那瓷杯捏碎。
“云哥儿,换班了。”有鬼唤他,善意提醒。
他回神,点头起身,付了茶钱后走向不远处的渡口。
唇角不自觉地扬起,连眼里都带上笑意。
还有十二年,我就可以见到你了。
……清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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