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大者,盛也,至此而雪盛也。古语亦云,大雪兆丰年,无雪要遭殃。
只是如这般连绵四五日的大雪,虽为民者幸,却唯行者苦。
河南道,临近济南府有山,俗称大头山。当地县志记称大佛山,虽称佛山却无一寺,却是座常青山,虽隆冬季节大雪纷飞,山中是常年的满眼绿,向来为济南府视为祥瑞,山虽不高,却是层层断崖,约有三四层,皆有五六丈高下,济南府请了百余石匠,拨银千两,选择面对济南府的一处独独高有十丈有余的断崖处,要雕一尊巨佛,尚未动工先修路,临着年关将近也只修好一半土路,只等开年修通道路便可开工。
这日傍晚,大佛山山脚下一行人一路行来,没有选择官道进城,反而选择大雪时节进山,只是雪虽大,这一行人却无半点冒雪赶路的苦状,眼见得俱是那练家子。
为首一位中年男子,清瘦身材,一身素洁长衫,生的额宽眉重,面白须长,背负双手漫步行来,彷如一位儒士负雪看山而来。
身后一位面含笑意的汉子,身长八尺有余,目如朗星,颌下毛茬茬一丛短须,虎背熊腰,健壮如山,身负一把朱红井鬼柳星弓,腰悬一柄四灵汉剑名甲乙木,离清瘦男子始终保持两步距离,不越过亦不落下半步。
并行一位身材娇小的女子,只是面上半掩着一件雕花面具,虽看不出年纪,但皓腕翻出如凝脂美玉,长发飘飘青丝似卷,身裹一袭红底暗银裙袄,走路袅袅婷婷令人浮想联翩,纤腰别着一把貔貅印天禄刃。
除了这三人之外,头前引路有二人,一位身材修长,模样俊秀的男子站在一棵树下,背后几步站定一位五短身材却肩宽臂长的壮汉,两人都是一身深色衣靠短打扮,身后十余步尚有三个腰悬长刀军士模样的汉子。
行走江湖十余年,林烈火虽非一方宗主,但一身横练童子功加上花样繁多的各种手段,自打行走江湖以来一向也是别人眼里的高手、硬点子,不愿遇上,不想被他盯上的那种武功虽非高绝,但是极度难缠的那种高手。
这几日照面的除了一位蒙面的锦衣男子外,其余来拦截他们的高手皆被中年儒士门下林烈火,京城风盟盟主叶飞以及昨晚被重伤后被送走的虎王袁大郎还有暗中随行的一波他也不清楚身份的黑衣人解决掉了。
然而,这一路行来一路战斗一路杀人一路被杀,一路上的拦路之人却是一波比一波要棘手。
对方这一路出动了不少高手,起码他知道的就有江南小联盟的烟雨盟的盟主小刀把子聂云,一心会的一个隐居江湖很久的阎罗手王全,还有昨天傍晚照面二话不说出手三招即当场击退、打倒三个高手的那个锦衣蒙面的汉子。
林烈火这边的高手也是不少,但除了清瘦男子以及背后一男一女三人尚未出过手以外,没有一个人能稍稍的拦下那个蒙面锦袍汉子。
而且那汉子虽气势刚猛,出手使的却是江湖上人人都会的所谓外家拳的入门功夫罗汉拳、北门谭腿,两拳一脚皆是一击必杀,然后立即遁去。
据称曾空手一拳击杀双虎的袁大郎也仅仅一个照面便被击飞,毫无拖泥带水。
那袁大郎关键时刻双手交叉护住面门,仍是被一拳打断双臂,拳风轰至面门,当时不仅双臂折断,鼻梁也被击碎,轰飞出去十几米,落地已是神志不清,倒在地下奄奄一息,之后被一个黑衣人带走。
在场除了那个带队的中年儒士,以及他身后一路以来一直没有出手过的两个人,明着走的几个人和暗中潜伏的几个高手无一不能也不敢拦住那人。
此人蒙面而来,甫一接触立即退去,而且很明显不愿暴露武功路数,显然是不想结下深仇。
这一切,都让林烈火心头火越发高涨。
走到半山腰山间小路上,迎着漫天飞来的暴雪,眼前这棵莫名其妙的黑树也让林烈火不免心头火起。
火起不是发火,而是林烈火的心性,火不起,手不热。尤其是要开始战斗的时候,手不热,心不火,如何战的痛快。
平日里,一般的武林人士看到他眼神发红,貌似一团火焰燃眉一般的景象,心中都会发虚,心虚了,手自然就软了,林烈火最喜欢看到那些所谓高手紧张的表情,那可比真的泻火要更让他爽快万分。即便武功比他高的人眼观异象,至多也就是郑重其事,认真的样子也让林烈火更加上火。
只是很少有人知道,林烈火除了刚猛无双的炎掌,还有论逃命显然大过杀敌的风腿,这也是他能活这么久的一个原因,毕竟江湖上高手如云,谁知道啥时候就能碰上硬点子。
即便真碰上需要拼命的时候,风腿炎掌,一封二挡三弹四切五六眼,虽不是什么高级武学,但他从小豪迈的性子加上只进不退的掌法打不过也能唬得过,实在唬不过一般也能也能跑的掉。
他活了三十六岁,从七岁入师门到现在大小二十七战,正儿八经的亡命天涯只有过两次,一次是叛出师门的时候被那个师父称为天纵奇才的小师弟给撵出两百里地。
一次就是八年前被身后这个中年儒士逐走五百里,几乎要被赶出中原大地,筋疲力尽的七天七夜逃命,几乎耗尽了他的心头火。
这时那个男子仿佛还是刚见面那样的气定神闲的第三次出现在他面前。
说道:“你犯得事也不是什么非得以死相抵的罪过,何苦要浪费这时间,我知你是为了救人才不得已动手,但是你毕竟是犯了法,不过既然被我知道,我亦不可不办,考虑好了没有?这是最后一次,下次就不是你自首于我,而是我抓获于你了。”
林烈火迫不得已,只得跟随他回刑部投案自首,日后他才明白,这是他七岁自己一个人爬进山门后做的最正确的一个决定。
三年大牢出来,林烈火哪也没去,直接投奔他的名下,那人不仅没有羞辱他,反而收留了他,而且在武艺上还略有指点,令得他这几年武功大有所进,所以对那人的敬重,不仅没有丝毫减退,反而愈发强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