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恕没耐心一页页翻看日记, 艰巨的任务便交给了韩樾。
韩樾一边看一边将重要的信息跟他讲, “这船确实迷路了, 背景是在十九世纪七十年代, 他们似乎遇上了一些超自然事件, 在海上一直飘了几个月,食物药材燃料几乎耗尽, 船员相继因为鼠疫等疾病离世, 还有的干脆是饿死的。”
“所以就是说, 所有的供给就只能维持三天,三天后船会因为失去动力停止航行?”崔恕站在画满涂鸦的墙前看着什么, “还有其它有价值的么?”
韩樾从头翻到尾, 把笔记本合上说:“基本是鸡毛蒜皮, 不过很心酸, 他们一直在等待过往船只救援, 人人都抱着希望不想死,但食物有限,所以内部矛盾很激烈。很多人是在争夺食物过程中被同伴打死的,还有级别高的人会霸占食物,普通船员缺少食物就会饿死。”
“这么惨,所以映射到我们身上会是怎样?”
这故事背景总结来说跟嘉宾们目前的处境差不多,食物提供三天, 逃脱时间也设定为三天, 所以三天后他们如果没能全部成功逃脱, 后果就很有可能是被节目组抛弃在海上。
韩樾说:“还是抓紧找线索, 另外两个房间不确定是什么情况,如果我们不能进去就糟了。”
“有小眼镜在应该还好吧,就是担心白姐一个人行不行。”
这时候就体现出人多的好处了,有人互相拓展思维比一个人瞎撞强的多。
“你来看看这些涂鸦。”崔恕站墙前对韩樾说,“是不是错位的?”
墙上的画乍看没什么,蓝白色海浪画了成片,波涛翻涌,因为有白色帆船跟海盗骷髅,所以注意力不会放在杂乱的海浪上,只有盯着看才会发现问题,很像拼图拼错了位置。
韩樾仔细看了下,点头,“是,要重新排列。“他上前敲了敲木板,有杂音,”这很可能也是面假墙。”
崔恕说:“是不是得先抽掉一块板才好重新排列,自己选还是有指定的?”
“应该是有指定的。”韩樾每块板都敲了一遍,从中拆下唯一可以拿下来的一块,他没着急移动其它的,而是站远了观察。
这种题如果交给崔恕,走得一定是撞大运的路线,就是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开动再说,一边移动一边琢磨。韩樾却不是,他会先在理论上解决,在脑子里想象着排列一遍才动手。
这就好比下盲棋,记忆力得特别好,一般人走两三步便记不住,可能会先把自己给绕晕了。
崔恕受不了他这种沉默解题方式,没一会儿就憋够呛,东翻翻西找找,不弄点动静出来骨头痒。后来实在没啥可翻了,想起木盒子里还有条鱼骨没用上,于是拿着鱼骨四处找能对上的地方。
房间说大不大,能藏东西的地方基本都找了,但食物却只有那一点,藏的比想象中隐蔽,甚至有可能不在这个房间。
崔恕蹲在地上敲地板,一边想着要不要把地板撬了,一边四处看,看着看着视线冷不丁瞥向床底。
木床四角悬空,没有遮挡,一眼能望到底,其实什么都没有,所以两人的注意力都没放在那,但崔恕现在却觉得有点奇怪。一个堆满杂物的房间,毫无规划意识,没道理闲置床底,所以越干净可能越有问题。
于是,这位没什么耐性的急脾气大佬直接把床给搬了。
他用脚踩床底的木板,发现中间的几块声音不一样,于是找了把锅铲来,哼哧哼哧三两下就给掀了,“卧槽,还有机关?”
床板底下是一小块空间,里面放了瓶水,还有一鱼骨形状的凹槽,类似那种对上图案就能开启宝藏的装置。
不过宝藏是不求有了,只求别出来幺蛾子。
崔恕把水夹在胳膊底下,然后将那只很脆弱的鱼骨头小心翼翼放在凹槽中,放完了立刻跳远了看,等了好几十秒也没见有什么动静。
嗯?没放错啊为啥没反应。
韩樾正在飞快移动木板,他毫无停顿,一口气将所有木板归位,最后再把拆下来的那块放回原位置。
这时,墙面忽然动起来,轰隆隆开始朝上走。
“卧槽,牛啊大能。”崔恕也不管那机关了,转过身来看墙里藏了啥。
只是他转身的一瞬间,忽然有什么东西从墙后滑了出来,正倒在他脚边,定睛一看,居然是一具“尸体”。
崔恕:“……”
为什么其他同伴都化成白骨了这位还没烂?
这回道具组要批评,这做得啥玩意啊这么难看,要不是有两条腿都认不出来是个人,偷工减料还恶心,就像那种死状很惨的尸体,骨头筋都断了,能扭曲成各种诡异角度。
不过尸体虽然恶心,但墙后面的内容很令人惊喜,是一个置物架,用玻璃罩着,上面摆得全是吃的,有切好的火腿片,熏肉片,还有鱼罐头。
“这回节目组还像点样子嘛。”崔恕把道具尸体弄到一边,用筷子夹了片火腿投喂韩樾,“这个应该吃吧,这都大半天了,吃点肉补补。”
韩樾没拒绝,就着筷子吃了,崔恕又夹了块熏肉给他,又吃了,一个喂一个吃,毫无违和感。
“不是,我这怎么还跟伺候皇上似的。”崔恕感觉自己像皇帝身边的总管。
韩樾掩嘴笑,“不错,再接再厉。”
“滚。”崔恕不稀得伺候了,自己夹了自己吃。
“你省着点,这才第一天。”韩樾感觉他一顿就能把所有的食物吃光。
崔恕鼓囔着嘴说:“不怕,我对你有信心。”
韩樾摇头,他观察置物架后面的墙,又伸胳膊进去敲了敲,“这层墙似乎也是假的。”
崔恕乐了,“这是俄罗斯套娃呢,后面会不会还有吃的啊?”
难说,节目组干不出来这样的人事。
可怎么开呢?韩樾摆弄装肉片的盘子,其中一个居然是固定死的,他用筷子把肉片拨开,盘底有按钮,摁下去,整个置物架从中间分开,开始朝两边移动。
“卧槽,居然通另一个房间,这什么东西?”崔恕先被房间里面的一个大木桶吸引了,“会不会有酒啊?”
然而走进去再一看,房间里却是满地的“尸体”——他们或躺或依在墙上,身体扭曲成各种诡异的角度,皮肤溃烂,嘴里还吐白沫。
这叫啥,先让你吃一顿好的然后接茬恶心你让你吐,节目组牛逼。
韩樾随后进来四处观察,琢磨这一地尸体代表什么。崔恕则走向那只大木桶,想也没想就把桶盖揭开了,里面要酒没有要肉也没有,却蹭地蹿出来一只活物,两人同时吓了一跳。
居然是只小白鼠,而且不止一只,一个两个紧随其后往外跑,崔恕眼疾手快地在第二只小白鼠跑出来之前把盖子放回去,不巧正夹到鼠尾巴,小白鼠吊在桶边吱吱叫。
“操了,吓我一跳。”崔恕掐着腰对吊着的小白鼠吹口哨,“这么小就来当npc,够有出息啊你。”
他调戏小白鼠的时候,没注意韩樾那张惨白的脸,如同见了鬼一样。
然而这都不是最吓人的,就在他俩都没注意的时候,刚才进来的那个入口“轰隆”一声,居然关上了!
吴尽对着房间里的一面墙看花了眼,他蹲在地板上快三个小时,身体僵硬头秃眼花,且进展十分缓慢,几乎是看不到胜利的希望。
他们三个这次点背到极点,选择了一个最差的房间,该房间面积不到二十平,三个大男人塞进来基本不剩什么空地方。而且设施相当简陋,没有床,只有一张吊床,两只大木箱子,目前只找到三瓶水,几只法棍面包。
可用的线索也很少,只有一本缺了页的笔记本,提供的信息是这船再有两三天就会耗尽燃料,记日记的船员已经三天没吃东西,还面临着被其他船员吃掉的危险,正跟另外几个相同处境的船员密谋着逃走。
再就是眼前这面墙,整面墙是一块巨大的移动拼图,性质跟四号房间差不多,但是复杂程度令人发指——上面画得全是黑色密密麻麻的,犹如咒语一般的符号文字以及数字,板块小而多,粗略估计能有千八百块,基本上盯着看超过十分钟就能精神错乱。
符号文字如同天书,正常人反正是看不懂,数字不是单纯的数字,需要计算,什么加减乘除都算是有良心的,居然还他妈有高等数学题,这玩意在数学废柴眼里跟天书基本能划等号。
不巧的是,仨队友全是数学废柴。
吴尽一写小说的死宅文,但凡有那脑子也不至于沦落到编故事吓唬人,胖大叔不用说,九九乘法表都快忘干净了,何天一艺校生,数学对他们来说就是个蛋。
三个蛋凑一块,一个比一个晕。
“吴哥,要不你歇会儿,我来拼一小时,咱轮着来能好点。”何天算是这仨人里头的主力军,他到底年纪摆在这,眼力好精力也好,平常经常拼个图什么的,算数不行但认图案还行。
吴尽摘下眼镜搓搓眼,感觉自己已经瞎了,确实得歇会儿,他把刚才算出来的数字交给何天,“我会的就这么多了,其它的就懵吧。”
何天说:“我觉得咱可能太在意数字的准确度,如果全当成图案来拼呢?”
“你这个办法我也想过,但有的板块上只有数字,就只能算。”
“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何天指着他们拼好的一小块图案,“你看这块的轮廓像不像一截翅膀?看大轮廓。”
吴尽使劲眨眨眼仔细看,别说,好像还真是。
“你的意思是整个一面墙其实是一只鸟的图案,咱得忽略里面的小内容是这样么?”
“对。”何天点头。
吴尽:“这样确实简单一些,不过即便知道大轮廓,里面的小细节也很难拼,这些符号文字太分散精力了,一不小心就让它们带跑了。”
“轮着来吧,咱们水不多了,只能不眠不休抓紧时间。”何天好容易遇上一样力所能及的事,特别想多出点力,更想快点离开这个房间,在里面待了将近一天一夜,快闷出毛病了。
两个小年轻互帮互助干劲十足,理清思路渐渐有了信心。
可让人没想到的是,墙上所有的拼图忽然间又回到了原位,刚刚成型的翅膀眨眼不见,更惨的是,他们完全忘记一开始是怎么拼出来的。
一键刷回了解放前,两人对着墙目瞪口呆,心情无法描述。
两个小可怜面面相觑,得出了一个无比操蛋的结论——这玩意他妈的居然限时!
崔恕拎着一只小白鼠的尾巴给韩樾看,“你说这样吊着它会脑充血不?”
韩樾:“……”
韩大佬此生并非攻无不克,他讨厌一切小而密集的东西,讨厌耗子蜈蚣跳蚤蟑螂扑棱蛾子,看一眼能吃不下饭那种程度。
节目组还算比较良心,只找了小白鼠,比阴沟里的耗子强了百倍,但韩樾恨屋及乌,是个老鼠就讨厌,甭管是黑的白的。
刚才因为跑了两只出来,没办法把它们再塞回去,只能由着两个小家伙在屋子里乱跑,其实小白鼠胆子也大不到哪去,并不想跟这俩庞然大物玩,尤其其中一个还充满了恶趣味,老跟它们尾巴过不去。
崔恕不喜欢猫,对猫的食物勉强有几分同情,闲着无聊就陪它们玩玩,见韩樾表情严肃退避三舍,顿时乐了,“大影帝,你不是害怕小白鼠吧?”
韩樾只想离这一人俩耗子远点,化恶心为动力不断在房间里找出口。他们进来之后房间门关上,当时立刻就找了一圈,但发现毫无线索,就是说这房间很可能从里面出不去,只能由其他人从外面打开。
“我说伙计,你现不如养精蓄锐,这屋没吃没喝,也不指望别人来救,两天一到咱就得下海游泳,费那么多神没用。”崔恕玩够了就放走了小白鼠,两小只滋溜躲到角落里再也不肯出来。
他坐在没有“尸体”的那面墙下,拍拍肩膀说,“看在咱俩睡过的份上,我免费借你肩膀靠,你要嫌地上脏坐我腿上也成。”
韩樾翻个白眼,在又一遍搜查无果后终于放弃,在他身边坐下,歪头看他,“我可不忍心坐你腿上,压坏了以后还怎么睡。”
崔恕觉得自己实在太单纯了,这话他居然没能一下听懂,反复想了好几遍才回过味来,当即目瞪口呆地看着韩樾,“操,你平常到底是怎么摆出一张正经脸面对大众的。”
他一只手托着韩樾的下巴,对着摄像机介绍,“来,大家请重新认识一下这位国民偶像,他真的是一身宝,挖都挖不完的程度,你们感到震惊不,反正我是挺震惊的。”
大影帝十分配合地展开微笑,尽职尽责当做被展览对象,一点也不担心颠覆形象。
“再看看这脸皮,”崔恕揪揪影帝的脸,“根本扯不动,哎我去,牛皮以后不能形容脸皮厚度了,得用这位的皮替代。”
韩樾就由着他扯淡。
两人自娱自乐了好半天,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了,崔恕脑袋歪靠在墙上,没头没脑笑起来,“哥,打死我都没想过咱俩有天能坐在这,你说这是不是扯淡呢。”
许是这声“哥”没什么企图心,韩樾没跟他怼,只是跟着笑起来,笑着笑着就笑困了,不过他睡不着,只闭上眼养神。
也就最多十几分钟吧,韩樾感觉肩膀一沉,某个说要借给他肩膀的家伙毫不客气地借了他的肩膀,睡得热火朝天。
韩樾睁开眼捏捏眉头,无奈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