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饭吃完,小苗带着我穿过三四个小区抄近路,很快到了律师事务所所在的11楼。时间还不到8点半,整个11楼空荡荡的,小苗嘟囔着:“个屌,今天来太早了,估计都没人来开门。”
我问他:“那怎么办?你没有钥匙么?”
小苗突然声音变高笑起来:“哈哈,我当然有钥匙啦,这不是?”他扬扬手里的钥匙。
我无语了,问他:“那你干嘛说没人来开门?”
小苗说:“哎呀,因为我是授薪制的呀,每月就那点钱,上班来那么早干嘛?再说了,我们的客户大多数都是10点以后才过来的,我们就是来得早也浪费,见不到人,还不如多睡会。”
我问他:“那我们平时几点上班的?”
他满不在乎地说:“律师嘛,又不需要打卡,哪里有规定时间。有本事的律师天天都在外面跑,只有咱们这些实习的才待在办公室,反正就那点钱。不过王主任说啦,9点钟必须到。”
小苗一边说着,一边拿钥匙开了门。进门后,他先把所有的灯都打开,然后坐到自己的卡座上,打开电脑开始浏览网页。我找到昨天小柳律师给我整理过的那个卡座坐下来。看到桌子上已经放了签字笔、铅笔、便签纸、胶水等办公用品,看来是急不可待让我j ru工作状态啊。
我斜前面是卡座,特点就是整洁干净,只有两本案卷叠放在桌角,案卷上一个铭牌,上面写着“邢刚律师”。他的桌子和地上都是一尘不染的;向右就是小柳律师的卡座,一台黑色笔记本周围全是高高低低的案卷和参考书,昭示着主人业务的繁忙;再向右就是已经在电脑前呼呼睡着的小苗的卡座了。这个小苗,也就早起了这么一会,就困成这样,真是个乐天派,睡眠质量一向很差的我,还真是羡慕他。
我的左边还有两个空的卡座,右边还有三个卡座,最里面两个都是财务的,跟我紧挨着的是一个叫吴立的律师,桌子上放着他的名片,还有好几大罐茶叶,有龙井、碧螺春和金骏眉。这个律师是绿茶和红茶都喝,可见不是真正的品茶人。他的桌子上已经有些浮灰,应该是至少一个月没过来了。
不多久,窗边开始发白,太阳光投射进来,小苗开起的白炽灯全都失去了效用。
我走到门口把灯都关掉了。突然一阵脚步声从走廊传来,接着是席律师富有特色的婉转声音:“哎呦,钱法官,不对,已经可以叫小钱啦,哈哈,小钱第一天上班就来这么早?比小苗强多了。”
我小声说:“是啊,昨天赶过来报到后,今天就来上班了呢。”说完赶紧用手指比了个嘘,然后指指身后,意思是小苗已经在了。
没想到席律师故意更大声地说:“哟,原来今天小苗也早到了半小时,不对吧,我看今儿个太阳还是从东边升起来的啊,哈哈哈。没事,小钱,我们都是一家人,小苗上班爱迟到,主任都知道的,”
然后更是提高声调,对着我身后说:“是不是啊,小苗?”
小苗马上从卡座站起来,整理下衣服,戴好眼镜,好不惭愧地说:“是的,席主任有什么指示?我今天来得早。”
席律师换了副稍微严肃的脸说:“小苗啊,难得今天来得早,我会跟主任讲的。以后继续保持啊,整天不在状态的,行,过去吧。”说完准备转身。
小苗还是一副士兵见到上级的样子:“好的,席主任,我都记住了,希望您多指示。”
席律师跟我相视而笑了一下,她转身去了自己的办公室。
我跟小苗回到卡座,我想起刚才小苗的姿态,忍了会还是忍不住问小苗:“我们需要在她们面前这样卑躬屈膝的么?”
小苗叹口气,点点鼠标继续看着网页说:“没的办法的啦。我们现在不是法官了,人家不会把我们放在眼里的。而且我们领着她们的工资,吃着他们的饭,如果她们心情不好,工资就发得慢,到时候饭也没的吃啦,哈哈,没办法的啦。”
我摇摇头说:“哪里有这么惨?她们敢这么搞,我们去别的地方呗?”
小苗也笑着说:“开玩笑啦,钱大法这么认真。你要换地方,又得重新找地方,还得重新适应,也许遇到人品更差的老板呢,哈哈,不想啦,上班啦。”
正说着,大办公室门口进来两个穿着正装西服的人,一个是高大的小柳律师,他身边那位年级近四十的中年人,个头也只有170左右,但昂首挺胸,气质不凡。中年人看到我,身子一顿,很客气地伸出手来:“果然是个大帅哥,柳律师诚不欺我也。是钱法官吧,失敬失敬,欢迎欢迎。”一边的小柳律师忙对我说:“介绍下,这是邢刚大律师,某兵团正团级军官出身,很厉害的。”
我赶紧跟他握手说:“邢前辈好,前辈请多指教。”
邢律师哈哈大笑后,对我说:“别听他的,我也是刚刚拿到律师证,没多少经验的,肯定不如你这大法官呐。邢前辈听着很不错,不过不习惯,反正我过年纪大啦,所以他们都叫我老邢,你也叫我老邢吧,哈哈。”
我也很不好意思,说:“越是虚怀若谷,越是胸有城府,法律也许我比您略微熟悉点,但您人生经验绝对绝对值得我学习啊。”
老邢另一只手拍着我的手背,笑着说“客气,客气,钱法官多会说话,哈哈。”
大家也都跟着笑起来。
“这么热闹啊,这是新同事吧,哈哈。”门口进来一个戴眼镜齐刘海的女生,不到160的样子,但穿着白色紧身小西服,黑色紧身西裤,很干练的样子。
我赶紧打招呼说:“你好,我姓钱,钱一泓,昨天下午才到的。”
女生很宁静地微笑了下,对我说:“我叫林娴,以后就是同事啦,真好,办公室里好久没这么热闹了哦。”
老邢在一边说:“可别看我们小林个头不高,她可是这间大办公室里资历最老的律师了哦,哈哈。”
林娴嗔怪着老邢说:“哎呀,老邢,不就比你早两年拿证么,真是的,动不动就说我老,哼,不理你了。”
大家又是哈哈大笑起来。
一边被冷落的小苗赶紧打哈哈说:“钱大法啊,林大律师很厉害的,去年挣了好几十万哦,哈哈。”
林律师眼角瞥了些不屑,连招呼都没跟小苗打,走过来跟我握了手,然后对老邢、我还有小柳说:“今天难得我起的稍微早点,又来了新同事,挺好,中午一起吃饭啊。”
我很高兴地答应了。
“都在啊,一泓,你过来上班了?住的地方还行么?”大家一起扭过头,看到门口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侯佳星侯律师。
大家的欢乐如同被针刺的肥皂泡似的,瞬间烟消云散。老邢自顾自说了句:“开工咯”,林律师和柳律师便各自回到卡座上。
我很感激侯律师对我的关心,就说:“多亏小苗帮忙,刚刚安顿下来,等下班了去跟房东见个面,谈谈房租。”
侯律师对小苗说:“苗,那你用点心,帮一泓把宿舍问题彻底搞定,没问题吧?”
小苗身板一直,只差拍着胸脯说:“侯主任放心,兄弟的事,都在我身上。”
侯律师听后,对我说:“有什么事及时跟我联系啊,千万别客气。”说完扭头回自己办公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