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瞬也不瞬的盯着越宁姝,盯得她后背凉凉的直发毛。她移开了视线,望了望天:“现在已然是黄昏,好吃的关门了。”
“骗人。”
“我……”
的确是骗人,凌风城是个不夜城,繁华如斯,自然分得早市和夜市,其实夜市要更为繁华,结束了一天的辛劳,城中的人们都想去个地方放松身心,吃吃喝喝玩玩乐乐,也无非就是天性罢了。
其实越府也不总是限制越宁姝的自由,家中对女子要求不甚严格,越宁姝若是想要出门,通常都得应允,但……总是要跟上三两个家丁。况且,晚间,一般都得不到出门的权利。
越宁姝吃了瘪,虽然不知道这孩子是赌气还是当真知晓这不夜城的规矩,总之越宁姝却是生生接不来话。
“你要是想吃肉的话,我这儿倒是有,但我看来,肉可不比外头那东西好吃。”
“你说的好吃东西是什么?难不成是那白白软软的馒头?还是那一粒粒的米饭?那东西不好吃,怎么也吃不出味儿来,外头那些人还跟宝一样捧着。”
越宁姝笑:“人为铁,饭为钢,哪有人一日三餐都进肉食的道理,要得均衡才能养好身体,况且,谁说那米饭没味道,你细细品来,就知道其实那东西有淡淡的甜味,甜而不腻,食又饱腹,岂不是一大美食?”
“又骗人,那东西我不是没吃过,怎么吃不出味儿来。”
越宁姝转了转眸子,心生一计,要女孩儿在这等,自己神神秘秘的跑远了,不一会儿又风风火火的回来,手里提着方方的一个抽屉,不知道是个什么。
女孩困惑的望着眼前神神秘秘的女子故作紧张的打开了那食盒,里头搁着小小的五块圆饼,圆饼呈淡淡的焦糖色,上头雕着精致的花纹,还有自己不认识的字儿。她偏了偏头:“这是什么?”“尝尝不就知道?”女孩似是不服气的昂了昂头,凑着油乎乎的小手就抓出了一只小圆饼,先是放在鼻头嗅了嗅——不甚有味。然后那淡樱色薄唇微启,吐出一截粉粉嫩嫩的小舌尖,触了触——也不甚有味。小舌打探完毕轻轻退回,最后将嘴唇开的更大了些,慢慢见得一抹光洁的乳齿,触在圆饼上,微合,咬下一块儿。
糯糯的,却依然不甚有味。
“不好吃。”她皱了眉道。
越宁姝看的着急,也拿出一块小圆饼,倏地咬下一半儿去:“你吃的太少了,都没吃到馅儿,你看,得这么吃。”
女孩将信将疑,瞅了瞅眼前的厚厚小饼,似是下了心,也狠狠一口咬去。
这是……这是什么味儿?
吃到嘴里就像是雨后那些小花儿飘散出来的沁人香气,又截然不同于那香气,这香是化在口中的,稠稠的沙化在舌上,本来食之不甚有味的外皮搅拌在这细细的沙里似是恰到好处的将其中味道饱满的呈现,味蕾得到了极大的满足。那是不同于肉的满足,不是胃中的满足,更像是来自……心里的满足。
见女孩儿眼中闪烁着神采,越宁姝也笑了,偏着头问:“怎样?这可算好吃?”
女孩愣了愣神,将剩下半块也扔进口中,嚼了半天,吐出几不可闻的一句:“倒是……蛮好吃的。”
“这是什么?”她又问。
越宁姝勾了勾唇:“你叫什么?”
女孩儿气鼓鼓的嘟起嘴,憋了半天,眼睛还是盯着那食盒,越宁姝瞅着好笑,便又拿了一个给她。
女孩接了过来,又是一个下肚。
“景华川……”
“嗯?”声音太小,越宁姝并未听清。
“景!华!川!”她似乎是生了气,一字一顿的念了出来,脸上却泛起微微红晕,甚是可爱。
“嗯……是哪个华川?”“华川就我一个,还能是哪个?”“不是,我是问这字怎写?”“我……我才不告诉你。”“你该不是不会写吧?”“不会写又怎样?娘说,我的名字,是秀丽山河的意思,你可明白?”
越宁姝思忖了片刻,点头道:“我知道是哪个华川了。”说完心下高兴,回房去取了笔墨,在涓涓白纸上写下一行小字,拿给女孩看:“看,我的名字是这个。”女孩也不看那纸,只兀自吃着小饼。越宁姝叹自己榆木脑袋,既然不识字,又怎会懂?于是讪讪放下纸,笑语盈盈道:“我叫越宁姝,越,宁,姝。”想了想又道:“我的名字是宁静美丽的意思。”
女孩皮笑肉不笑,喃喃:“可一点儿也不宁静,”又抬眼打量了上下,“美丽……倒是沾一点点边吧,”后不满于这个回答,补充道,“自然是没有我美丽的。”
越宁姝只觉得有趣,却也不恼,将面前自顾自吃着圆饼的女孩垂在眼前的一抹碎发撩去耳侧,也不知是在和人说话还是自言自语:“稍加打扮,定是比我美丽的。”
女孩难得停了动作,红晕微生,忙不迭打开越宁姝的手:“你还没……没告诉我这吃食究竟是什么。”
越宁姝笑的越发灿烂,薄唇轻启,话里都掺着笑意:“月,饼。”
“哦。”
看她吃了一会儿,越宁姝闲着无聊,又在纸上磨磨画画,清了清嗓,让她来看。
景华川吃完了自己的月饼,又看着越宁姝左手上那半个月饼,一手夺了,放进嘴里,咂咂嘴,只瞥了眼过去:“干嘛,你知我看不懂的。”
越宁姝也不和她计较,道:“你猜猜这纸上写了什么?”
“不猜。”
“真没趣,你可看仔细了,这是你的名字,”越宁姝郑重其事的指着那两个刻意放大了的字,一字一顿道——
“华,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