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詹跪下来的那一刹那,颜恩夏看到了站在他身后五十米的地方,正注视着一切的唐衔峦。
唐衔峦的手里拿着电话,靠在耳边,电话的另一边,正是五十米外的颜恩夏。
她听到唐衔峦说:“嗯,我得到答案了。”磁性的声音寡淡得没有任何感情色彩。
他不爱她了,是吗?
颜恩夏的眼睛通红,一眨不眨,泪水满了,从里面溢出来,脸上便挂了两行清泪。
唐衔峦的手放了下来,颜恩夏听见了急促的嘟——的声音。电话挂断了。
“不是这样的。”她说道。
可是唐衔峦再也听不到这句话了。他转身,在这漫长的枝桠的光影中,缓缓地越走越远。
张志远来了,许姗姗也来了。易詹意识到发生了什么,顺着颜恩夏的湿润的目光,看见了唐衔峦离开的背影。
而颜恩夏,只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仿佛是长在那里一般,一半是明亮,一半是阴影。她压制住内心嚎啕大哭的冲动,却无法阻止眼泪的决堤。眼前模糊了,她便用袖子擦,模糊了,再用袖子擦,一次一次地擦,只为了看清楚唐衔峦的背影。
午后的庄园,阳光越发明媚,气温难得地升至1八摄氏度。似乎是商量好了似的,庆祝这个开心的日子。宾客们都移步到别墅区休息,等待晚上的进一步的狂欢。
张志远走了,许姗姗走了,易詹也走了。
可是颜恩夏仍然没有勇气挪动一步。她花费了那么多的时间、力气,耗尽的,只是唐衔峦和她之间的感情。
她蹲下,将头埋进膝盖里。她错了,从头到尾地错了,可是她回不去了……
晚上,颜恩夏站在别墅的露台上,夜色深,南方绵延的群山在远处,比夜色更深。月亮隐在几朵浮云后面,云太薄,挡不住月亮的光,现出一圈光晕。
夜寂静,她的背后却是一阵阵跌宕起伏的狂欢。身处两个世界,她看起来安然自若。
手指滑动着手机,颜恩夏来回看着老师从美国发过来的urray的照片。五张照片,她已经看了半个小时了。
小家伙胖乎乎地,板着一张娇嫩的小脸,眼睛狭长,唇瓣淡淡地,略薄,跟唐衔峦十分的像。
一股情绪从颜恩夏的心间涌起,但她很快将它压制下去。这样的情况在这半个小时之内出现了无数次。
她端起酒杯,猛灌了自己一口威士忌。这样的酒本来不应该出现在这种的场合,但不知道怎么回事,颜恩夏在吧台处一眼就看中了它,只此一瓶,说不定是主人不小心落下的。但它现在是她的了。
“恩夏,喝酒别喝这么猛。”
陈正军突然走过来,担心地看着她,似乎想出手夺下她的酒杯,但手上的动作犹豫,在空中停滞了两秒,又放下去了。
她看了他一眼,收起手机,眼睛又望向远处的山。
“我以为你早就走了。”她说道。
“我确实没有脸再留在这里。谢谢你没有揭穿我。”陈正军低着头,沧桑的脸上满是愧疚。
“你不用谢我,要是没有你,也没有颜氏的今天,当是我们颜家欠你的,现在还给你了。”颜恩夏没有看她,眼睛有些红,却没有其他表情。
“恩夏……当初我也是没有办法,我们家那个臭小子惹出来的货,我要是不帮他,他这一辈子就完了。”陈正军的声音有些激动。
颜恩夏鼻子一酸,如果她的父亲还在,也不会让她受到今天这种委屈吧。
“行了,你走吧,不是买了明天早上的机票吗?”颜恩夏声音低哑。
陈正军抬起头看着她,他才知道,原来颜恩夏连这个都已经查到了。
他轻轻地“嗯”了一声。突然想起什么,又说道:“你要小心安心,虽然我走了,她就不能再威胁你了,但是那个女人心狠手辣,你还是要当心。”
“我自然是要当心的,毕竟我是拉不下脸来再去求唐衔峦了。”
颜恩夏这么一说,陈正军脸上的愧疚更深了。
“你说得没错,你父亲去世之前,我答应他要好好照顾你们母女,好好照顾颜氏,可是我却为了我自己的儿子,为了一己之利陷颜氏于不顾,陷你的幸福于不顾,我,我就是死了也没脸去见大哥了。”
陈正军越说越激动,竟然直接给了自己一巴掌。
颜恩夏盯着他,吼道:“你干什么?”
“都是我的错,要不是我这么自私,颜氏就不会被安心抓住把柄,唐总也不至于为了救颜氏而被安心挟制,你就不会误会他了,可是我没想到唐衔峦从中干涉之后,安心还是要挟我,我没办法……都是我害了你,害了你的孩子,害了大哥的外孙没有爸爸,都是我的错……”
陈正军掩面,肩膀抖动,透过那一双厚实的手,颜恩夏看见有晶莹的东西在闪着光。他已经四五十岁了,闯荡了二十几年,在商界也是有一定地位的,可是今天却因为犯了一个错误在颜恩夏面前自己扇自己巴掌,掩面痛哭,不能自持。
颜恩夏红着眼睛,双手垂在腿边,止不住的颤抖。她能怎么办,她能责备他吗?这个敦厚的、年过半百的,父亲一样的男人,这辈子恐怕都只犯过这么一个错误,只是这一个错误而已,她能怎么办!
“你走吧。”颜恩夏没有再看他,艰难地说出这三个字。
“恩夏,我对不起你……”他说道,嗓音沙哑,带着哭腔。
“你走吧,不要再让安心找到了……我不怪你。”颜恩夏用手迅速地擦了一下眼睛。却抑制不住身体的微微颤抖。
眼角的余光,她看到陈正军扑腾一下跪了下来。
“恩夏,大哥是我恩人,你也是我们陈家的恩人,以后有用得着陈叔叔的地方,你尽管说,赴汤蹈火我也在所不辞。”
颜恩夏将头撇的更过了,她实在不忍心看到他。
“再见,新年快乐……”声音很低,仍然带着歉意。
没过多久,她听见了渐远的脚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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