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自然又是摇摇晃晃两个小时, 林琳是要坐到终点站的,而那个绿毛青年坐到一半就下了车。
方奇回到家后,一屁股坐到沙发上,看着手中那张龙飞凤舞的黄纸条, 大师虽然画工不怎么样,但这图案还真是越看越有味道啊。
方母下楼的时候,就看到自家儿子手里捏着着一张黄纸,表情纠结地不知道在想什么。
“今天回来的这么早呢?”方母坐到他身边, 轻轻抽出他手中的黄纸,一看,
“嗬,这谁画的呀, 这么丑?”这画工, 不是她夸张, 灵魂画手都没这么抽象。
方奇一把抢过她手里的黄纸, 小心翼翼抚了抚刚才不小心抓出来的褶皱, 不满道:“妈你就不能轻点,这可是救能救你儿子命的东西, 弄坏了你就等着给你儿子我收尸吧!”
方母听他的话, 被吓了一跳, 刚想问些什么,方奇的父亲就回来了。
方父刚好听到自家蠢儿子说的最后那句话, 心想这小蠢货不知道又被谁给骗了。他面上不动声色, 换上鞋边走边问:“什么宝贝啊, 给你爹看看,听说还能救命呢。”
方奇听到自己老爹回来了,顿时从沙发上蹦起来,颠颠跑到方父面前,殷勤地接过他的公文包,叽哩哇啦把今天发生的事说了一遍,着重说了一下在公交车上发生的事,为了突出他今天遇到的大师的厉害,他还特地将买镯子时的情况也说了一遍。
“……爸你不知道,我当时看到那镯子的时候,就有一定要买下来的冲动,后来……大师一巴掌把我拍醒了,不但把镯子给收了,还专门给我花了一张符,说能保我一命。”
方父:“……”
方母:“……”
待方父从沙发上坐定,与方母对视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无奈,方父满脸写着,看你生的傻儿子!
方母一个白眼丢过去,说的跟不是你儿子似的。
两人诡异对视了一分钟,方父率先败下阵来,他轻咳一声,满脸慈爱地看着方奇,问道:“奇奇啊,今天怎么回来的?怎么没看到你的车呢?”这傻儿子别是把车都送人家了吧?
“哦,我坐公交车回来的,车子打不着火了,等会儿我找拖车公司的给拖回来。”方奇这时才想起来自己还有辆车在外面呢。
方父看他一脸才想起来的表情,顿时一噎,顿了顿又问道:“你那个镯子买来送给女朋友的吧,花了多少钱啊?”
方奇挠挠头,不好意思道:“两万,本来是打算送给慧慧的,这不是出了点意外吗?”
听到两万,方父只觉得心更累了,虽然以他们的家庭不至于心疼两万块钱,但就这么轻易被一个骗子骗去了,怎么想怎么憋屈!
方父沉了沉气,思索着要怎么说,才能在不伤害到儿子自尊心的情况下,点明他的错误举动时,坐在一旁的方母忍不住了,一巴掌拍在方奇的后脑勺上,恨铁不成钢道:“看你那傻样,被人骗了还喜滋滋地跟得了宝贝似的,两万块钱,你怎么没想着孝敬孝敬你妈我呢个小兔崽子!”
方奇被揍地委屈巴巴,他指着被他捋得板板整整的符纸,“大师没骗我呢,还给了我一张符纸,说是能在关键的时候救我一命……”
方母看他这样顿时被气得肝疼,“你可长点心吧,哪家大师画符是用签字笔画的?啊?再说就算真有大师法力高强,爱好独特,用签字笔画符,你给老娘瞪大眼眼睛,看看这纸上画的是什么东西,你确定这叫字?甲骨文都没它抽象!”
方家曾经也请过大师求过平安符,知道正宗的符篆长什么样,方母几乎犹豫都没有,就断定了今天方奇遇到的人是个骗子,这种水平的,也就骗骗她家傻儿子这样的!
现在的骗子已经这么猖獗了吗,符画成这样子就敢出来招摇撞骗了?
方母越细想越生气,那骗子手段这么粗糙,她家儿子都能上当受骗,那不说明他儿子更蠢了吗?
她伸手扭住方奇的耳朵,“下次还敢不敢了?我看就是你爸太惯着你了,让你这么大了还一副不知世事的模样!”
方父:“……”怪我喽?
“嘶!妈!妈!轻点!”方奇嗷嗷直叫,被他妈揪着耳朵数落了一顿,才终于从她的魔爪下得救。
他捂着通红的耳朵,委屈地道:“可是,我都感觉到了,当是一股凉气顺着脚底就上来了……”
方母拢拢身上的披肩,凉凉地看了他一眼,道:“你那是没穿秋裤吧。”
方奇:“……”
知道自己说再多都不能让母亲相信自己,忍不住把视线投向方父,就见自家爹看天看地就是不看自己,心中愤愤,抓起茶几上的符纸,扔下一句,“哼,你们以后有事可别求我要大师的联系方式!”转身就朝楼上走。
方母在背后幽幽来了一句:“说得跟你知道‘大师’的联系方式一样。”她就不信那骗子敢留下自己的联系方式!
方奇挺拔的背影顿时一僵,糟糕,忘了问大师要联系方式了!
等方奇的身影消失在楼梯拐角,夫妻俩对视一眼,重重叹了口气。
“哎!”
林琳当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一对父母当成了大骗子,还是个不太精明的骗子,她这边晃晃悠悠回了家,见家里除了弟弟林宴,林母没在家,便迫不及待地将镯子和买的耳坠拿了出来。
林宴看姐姐先是拿出一个盒子,接着又拿出一对黄澄澄通透澄澈的石头,他忍不住站起身,走到跟前,眼睛直勾勾地望着那对像极了猫眼的石头,喃喃道:“这可真好看……”说着就要拿手去摸。
“啪!”
林宴只觉得手上一痛,眼中的痴迷神色顿时一扫而空,他揉揉被拍红的手背,一双雾煞煞的眼睛控诉地看向他姐,
“姐,你干嘛打我?”
“……那什么,我怕它咬你……”
林宴:“……”姐姐,是时候让你知道一个秘密了,你弟弟我不傻!
看着他通红的手背,林琳难得有些心虚,拉过他的手给揉了揉,“那我还不是为你好?你要是真被‘咬’了,可比现在难受多了!”林琳越说越有理,她可是为他好哇,她为什么要心虚?!
林宴担忧地瞅了自家姐姐一眼,另一只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姐,你没事吧?是不是发烧了?”
叶无南蹲在她肩膀上,看着林宴,顿时觉得这小孩骨骼清奇,是个可塑之才,这种不怕死的精神,不正是国家需要的吗?
嗯,可以好好培养一下。
林琳弹了一下他的额头,凶巴巴地道:“小子长胆子了,竟然敢调侃你姐?!”
林宴默默看了她一眼,摇头叹口气,看来是病的不轻。
林琳气笑了,行吧,既然你胆子不小,等会儿别哭着叫姐姐!
她松开他的手,一指旁边的板凳,“去那边坐着去,别说话。”
林宴乖乖坐在了旁边,后知后觉地发现他的手竟然已经不红了,而且一点也不痛了!他抬头想看他姐到底要干什么,却不想一抬头,就差点被眼前的一幕吓得从板凳上摔下来。
就见他姐正拽着一个浑身血呼啦的女人的头发,将她从一个银色的镯子里往外扯,而那个女人一脸哭唧唧地扒拉住镯子,就是不从里面出来,好似拽着她头发的不是一个妙龄少女,而是一个预谋对她行不轨之事的猥|琐大汉。
开始的时候,林宴确实被突然出现的女人吓了一跳,但看那女人可怜兮兮的表情,再看看面无表情拉扯人家头发的姐姐,不知为何竟生出一股同情来。
太惨了,她到底是怎么落入她姐手里的?
林琳费了半天劲儿往外扯,奈何这女鬼拼了命地不出来,最后她也有点不耐烦了,阴恻恻地道:“你再不出来,我就吃了你!”
那女鬼吓得一哆嗦,低声啜泣:“我……我出……出去,你能别扒我衣服吗?呜呜呜,人家已经死得这么惨了,你还要扒人家的衣服……呜呜呜……”
林琳看着嘤嘤嘤的女鬼,脸有些黑,“谁说要扒你衣服了?”
女鬼扭过头,看变态似的看了眼坐在她肩头的叶无南,道:“他!”
叶无南:“……喵喵喵?”他什么时候说要扒她衣服?他怎么不知道?
林琳用复杂的眼神看了他一眼,果然当初将他错认成变态不是她的问题,他就是长得像变态嘛!
想到这儿,她内心因误会叶无南产生的一那丢丢愧疚顿时烟消云散,为这,她看向女鬼的眼神稍微柔和了一点,保证道:“不扒你衣服,你出来吧。”
女鬼犹豫,“也不会吸我的阴气吗?”
这倒是不可能。
林琳脸顿时一拉,严厉道:“出来!别让我说第二遍!”
女鬼还是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看她这副模样,马上想起自己上学时的教导主任,心下一紧,赶紧麻溜从镯子里出来,板板整整站在林琳面前,乖地像个小学生。
如果能忽略她身上那件血呼啦撒的连衣裙和通红的眼珠子。
林琳忽略了魔核的蠢蠢欲动,她仔细打量了一下面前的女孩,发现她顶多就十八九岁的样子,眼睛虽然猛一看上去很恐怖,但若仔细看就能发现,她眼底的惶惶不安。
“叫什么?多大了?上几年级了?”
女鬼:“我叫朱朱,已经18岁了,上……呃,大一?”
她死的时候是高中毕业的那个暑假,不知道算不算是大一学生,毕竟她还没来得及去学校报道呢。朱朱有些失神地想。
林琳看她有些恍惚的样子,敲了敲桌面,“别走神,说说吧,怎么把自己搞成这幅模样的?”
听她问起自己的死因,朱朱眼中闪过一丝迷茫,她抬头茫茫然看向林琳:“我也不知道,我只记得和朋友出去毕业旅行,晚上回酒店睡觉的时候,就觉得自己浑身都疼,再醒来的时候,就是现在这样了。”
林琳:“……”合着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得了,这姑娘死的不算冤。
林琳看了眼已经跳到桌子上的叶无南,对他道:“你来,你是专业的。”
叶无南此刻也有些无语,第一次见这么迷糊的鬼,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那就有些难办了。
看了看她周身的阴煞之气,叶无南有些头疼。
一般人死后,魂体是没有阴气与煞气的,他们一般在死后直接就能去投胎了。除非死于非命,心有不甘,或是心中还存有执念,不愿意离去的鬼魂,周身才会有阴煞之气,这样的鬼魂容易迷失心智,渐渐被阴煞之气吞噬理智,最后变成一个毫无理智可言的厉鬼。
叶无南抄起小手,一脸严肃地问道:“你既然说你什么都不知道,那又为什么吞噬活人的生气?”
林琳看着他这样人小鬼大的模样,想笑,但为了给他压场子,拼命忍住了。
朱朱瞅了瞅叶无南,并没有因为他人小可爱就轻视她,这个小人儿给她的感觉,与那个少女给她的感觉一样恐怖。
朱朱老老实实地说道:“当时那个人摸我的时候,我就发现可以从这个镯子里出来了,然后我就出来了,我……我没有吞食他的生气,他的生气是被那个镯子吞的。”
看她的样子就差指天发誓她没干坏事了。
叶无南眼神一凝,发现她确实没有沾染过活人的生气,慢慢踱步到那个银镯子旁边,看着中间那颗黑曜石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它似乎变得更亮了一点。
突然一只大手将那镯子拿走,叶无南这才回过神来,脸色瞬间变得冰寒无比,刚才他竟也差点被蛊惑了!
林琳拿起那个银色的镯子,摩挲了一下那颗亮得耀眼的黑曜石,突然,她冷哼一声,一道紫黑色的光从她指尖直直射向那颗黑曜石,眨眼间便没进黑曜石中消失不见。
“吱嘎——”
一阵令人牙酸的声音从那镯子中传来,朱朱听到这声音瞬间捂住了耳朵,抱着头蹲在了地上,一副痛苦的样子,周身的阴煞之气开始暴涨,她的魂体也有些不稳的样子。
林琳虽然觊觎她身上的阴煞之气,但也不会眼睁睁看着她就这样失去理智,连忙出手在她周围设了一个防御咒语,看她慢慢恢复了正常,不禁松了口气。
再看看叶无南与林宴,没有什么异常的样子,但为了保险起见,她还是给两人一人设了个保护罩。
那声音仅仅持续了几秒钟的时间,几秒钟过后,房间再一次回复了安静。
再看那颗黑曜石,已经黯淡下来,上面甚至出现了一道道细细的裂纹,如同蜘蛛网密密麻麻布满了整颗石头。
与此同时,x市郊区一栋别墅内,阴暗的房间里燃着不知名的香,烟雾缭绕,突然雾气中传来一声惨叫,顿时惨叫声充满了整栋别墅。
隔壁正在打坐的中年男人连忙打开房门,问道:“大仙!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我的眼!我的眼!我要杀了她!杀了那个贱人!去给我杀了她!啊啊啊——”一道似男似女的哀嚎声从雾气中传来,那声音痛苦中夹杂着无尽的恶毒,仿似从阿鼻地狱中爬出的恶鬼,让人胆寒。
中年男人没有得到对方的指示,并不敢靠近,听着耳边哀嚎声不断,只恭敬地站在门口。
片刻后,声音的主人似乎渐渐平静了下来,中年男人就听到里面的人咬牙切齿道:“去查!我要生吃了她,将她的眼珠子挖下来喂狗!!”
见中年男人站在原地没动,雾里似有一点红光闪动。
“帮我办成了这件事,我就传你剩下的功法,只要练成了,你就可以不入轮回,不受制约,在这世间自由自在,没有生老病死,没有忧愁烦恼……”声音中不自觉地带上了蛊惑,描述着未来的蓝图。
那中年男人眼中闪过一抹狂热,立马点头应道:“这事就交给我办,保准抓住那个敢伤您的人!”
听到他的话,雾中红光连连闪烁,一道压抑着暴怒的声音在中年男人耳边炸响,“还不快去查!!”
若不是她现在还不能离开这里,他们一个都跑不了!包括这个胆敢威胁她的废物!
“是!”中年男人转身离开了房间,小心关上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