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冗长的大道,便能抵达王家的议事厅了,身为家主的王振很多时候处在议事厅中的时间,远远多于处在自己的别院之中。
王可晃晃悠悠地到议事厅外时,几个族中长老正接连着从议事厅出来,显是刚商议完什么事情。反正这些人王可也不认识,连招呼都懒得打一个,只是侧过身去让出路来。
族中长老对这位大少爷的品行素有知,对于这毫无尊敬的行为也只能是视而不见。
听闻敲门声,王振停下揉着额角的手指,没好气地抬起头来道:“我不是说了……”
一见来的是自己的宝贝儿子,王振的头顿时不疼了一般,脸上泛起笑意的同时坐直了身子来,问王可道:“可儿,身体可还好?”
“不太好。”王可照实回答。
“怎么了?”王振猛地站起身来,到王可身边左右查看着道:“你这孩子也是,受了伤不赶紧找几个医师看看,等我这就去把医师叫来。”
说着,王振便要去唤下人。
王可见状急忙拦住他,解释道:“我已经找过了,医师说多休养几天就好了。”
“那你来是……那天的事我也听说了,但你要对付你叔家的那两个儿子恐怕是不太容易,为父我虽是家主,但也帮不了你太多。”王振见王可欲言又止的模样,以为他是在寻思着报仇,急忙劝解。
“我没有要报仇,只是有一些其他事情,这你肯定帮得上忙。”王可解释道。
王振细看了他几眼,知道他没有说谎,便道:“我们父子有什么不能说的?但说无妨!”
“那么,我就直说了啊……”王可忍不住搓着两手,“我要买点东西,给我钱!”
钱?王振一愣。
“怎么了,不行吗?”王可迟疑道。
难道在这里儿子花钱不能找老子要的吗?虽说自己并不是这男人原本的儿子,王可觉得至少这张脸还是可以刷刷的不是?那知道一提到钱的事情,这个便宜老爹反而一声不吭地坐回了桌前,搞得王可是一脸萌币加无奈。
正琢磨着是直接走呢还是撂下一句“莫欺少年穷”之类的狠话再走呢,却见那便宜老爹从从容容地打开了桌上的铁匣,抽出一叠厚厚的纸票儿来,数也不数直接塞到王可手里。
“这些,”王可看了看手里写着歪七扭八的古怪符号的纸票,“是钱呐?”
“你这孩子……”王振突然摁住王可的脑袋,左左右右地细查了一番道:“不会是伤了脑子吧?”
“没有,我机智得一笔!”王可急忙挣脱,“不打扰你做事,我去了。”
说完,王可便一溜烟儿地跑了。
看着自己儿子欢脱的模样,王振不免有些欣慰,自言自语道:“看来可儿是长大了啊,以往都是直接去账房要的,今天居然会来问我了……等等,看他那模样莫不是真伤了脑子也未可知,还是晚些叫上医师来看看吧。”
……
一路溜达回自己的小别院,王可便忍不住将霜儿和露儿叫了过来,虽然知道自己手上的纸票就是这里所用的钱,但这些钱具体有多少,王可却是丝毫不知,只好将这些纸票胡乱地堆在床上,一点点琢磨上面符号的意义。
最先过来的是露儿,在进门看到这一床的纸票之后,明显地受到了视觉上的冲击,楞了许久才小心翼翼地走到王可身边,不可置信般地问道:“少爷你……刚出去抢了钱庄?”
抢钱庄?王可数纸票的手不由得一顿。
很快霜儿也赶了过来,见到这一床的纸票,也是惊讶地问道:“少爷你……又出去抢钱庄了?”
接着被掳来的李莹莹从面前路过,偶然见到这么多纸票,也是不由得顿了顿足,又匆忙跑开,留下一句:“不知道又是谁家的钱庄倒了霉。”
“这一个个的都把我王可当什么人了,我像是一个会强抢钱财的人吗?”王可转头问露儿。
这一问,吓得露儿赶紧躲到霜儿身后去,再看霜儿时,她也是急忙低下了头。
“好吧,我猜我还真有这可能。”见二人如此模样,王可顿时猜了出来。
“也罢,”王可干脆摆了摆手,随便夹起一张纸票来问二人道:“那你们谁能告诉这东西值多少钱?”
“一金啊。”露儿接话道。
“那么一金是多少?”王可又问。
“一金,嗯……一两金子?”露儿想了想道。
“很接近了,再猜。”王可又晃了晃手中的纸票。
“难道是说一百银?”露儿又道。
“答对了,”王可点头,继续诱导,“那么一银又是多少呢?”
“一百铜子!”有了之前的经验,露儿这次答得飞快。
“嗯,差不多了。”王可猜测都到铜子的级别了,应该就是这里最小的钱币单位了,四下看了看,正巧见到霜儿发上的发簪,便指它着问:“那个串串多少钱?”
那个串串……霜儿顿时欲哭无泪,却也只能接着回答:“这个串……串串两铜子……”
两铜子……王可脑中迅速换算着,眼睛不断地在手中纸票和发簪之间徘徊,许久,王可越算越激动,猛地站起身来说道:“一,一万?”
“什么一万?”两女面面相觑。
“这一张就是一万多块啊,一万多啊,这里怎么着也有个三四十张啊,那就是三四十万啊!”
也许是感受到王可剧烈的情绪波动,虚灵境中的阿穆卡急忙探查着发生了什么事,结果……
“这点钱都能让你如此兴奋,真是……粗鄙。”阿穆卡顿时没了兴致。
“老子吃糠菜喝井水穷大的怎么了?老子就是没见过钱怎么了?”王可当即反驳。
“那你可能是个假的王。”阿穆卡撇了撇嘴。
“是啊,可能是个假的王。”王可少见地同意了阿穆卡。按理说,他作为大半个妖族的王,应当是最不缺钱的,然而他仔细地回忆了一番,发现自己确实没有见过多少钱。
吃住都不用自己担忧,有什么需要只用跟身边人说一声便能得到了,食物,用品乃至是一些自己不需要的东西都被明明白白地写在计划上,这仔细想来,王可似乎从头到尾只负责着两件事,抢地盘时干架,守地盘是干架……总之,吃饭睡觉修炼变强都是为了干架能赢。
比起一族之王,反而像是一个囚徒。
唏嘘了半响,阿穆卡终究叹了口气道:“谁不是呢?”
“你也没见过钱?”王可突然抓住了阿穆卡的话尾。
“没见过。”
“嗯,原来你也是五十步笑百步,哈哈哈哈……”
“我……”
嘲笑了阿穆卡一番,王可顿时觉得天空也变得晴朗了许多,又望着平白得来的这么多钱,王可的心情瞬间变得比外面的天气还要好,当即站起身来对面前二人道:“姑娘们,快收拾干净了,把隔壁那位叫上,少爷我带你们,出,去,浪!”
这一叫嚷,加上王可满面红光的模样,便如同青楼里的老妈子在迎客一般。儿女听来,虽不知到底有什么不对,却也隐隐觉得有些羞耻,急忙红着脸跑开了。而所谓“隔壁那位”,便是当初被掳来的李莹莹了。
虽不是王可的过,但住了人家的屋,这锅不背也是不行。那李莹莹现在也是有家不能回,有苦不能言,还好她不是那种一哭二闹的性子,王可也就干脆将她安置在隔壁的空屋,当多了个吃白饭的下人了。
反正这钱又不从自己兜里掏。
不多时,霜儿露儿便换了外出的衣服,拉着李莹莹到王可的门前汇合。可能是很少有机会出去,霜儿露儿无不兴致勃勃,唯独李莹莹显得十分不耐烦,望向王可的目光里也是带着刺般,隐隐约约能听见咬牙声。
这么看着我干嘛,掳你来的又不是我……王可心里叫苦不迭,但这种黄泥巴掉裤裆的事情,哪里是三言两语能说得清楚的,退一万步,即便说清楚了,可谁tm信啊?
听人说时间能治愈一切,现下的王可也能选择相信了,努力凑了个和蔼可亲的表情出来对李莹莹道:“李姑娘,不如就一起出去散散心吧?”
也许是被王可的诚心所感动,李莹莹盯着他看了许久,终于还是抱起了露儿的手臂,率先走了出去。
“我笑得有什么不对吗?”见到三人皆是一脸怪异的表情,王可急忙拉着霜儿问道。
“没,没什么不对……”霜儿也是匆忙逃开。
什么情况啊,王可不得其解,干脆带着笑潜到虚灵境中去问阿穆卡,结果话还没说出口,阿穆卡反而问道:“你这是吃了苍蝇,还是踩到排泄物了?”
“你才吃屎了。”王可懒得废话,意识重归身体,慢悠悠跟上前方的三人。
出了王家大门,其下是一条依山的大道,站在高处,远方的城池样貌尽收眼底,再回头望向自己身后的王家大门,粗壮的石柱上搭着巨大的匾额,刻着如同金钩铁划的王字,用金料涂开的字体在阳光下散着辉煌的光。若不是自己刚从那门出来,王可真不觉得这是一处人家。
为了避他而装做四处看风景的侍卫们,三三两两地回到门前,拾掇起长枪短矛老老实实地站着岗。
这王家,俨然是一处山寨。
难怪这便宜老爹随随便便就能拿出一大把纸票来,王可不免叹息,富有者的每一分钱都沾着别人的汗水,于自己而言,家大业大这显然不是什么坏事,但对于这一方百姓而言,有着这样庞大的一支氏族占据,未必就是什么好事情。
直到走在前面带路的姑娘们停留下来等他,他才意识到这并不是深思这些的时候,赶紧三步两步屁颠屁颠地跑了过去。
这莫非也算是一种职业病?王可不禁想道。
常言道,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这不出门永远不知道外面有多大。
虽说在出门之前王可便推断出这城中应当是及其繁华的,一是这周围虽是群山环抱,但唯独这片地方平坦至极,而且有着一条人工开凿出来的大河从此经过,依山傍水之处,想不繁华都不行。到了这城内,王可这才切身的感觉到这座城池的可怕之处,那便是他都还没想好要买些什么,就已经有三家青楼在争抢着他了。
一时间王可只觉得全身都在温柔乡里滚来滚去,所碰之处皆是柔软绵滑,又像是扑倒在花圃之中,各种各样香味扑鼻而来,一时间竟有些飘飘然,手上的力道都少了几分似的。
霜儿露儿哪里见过这样的阵势,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是好,就连人堆都挤不进去,又怎么将少爷带出来?
就在两人急的团团转的时候,李莹莹却大步走了上去,也不见她往人堆挤,只是远远地伸出手来,穿过人群的缝隙,猛戳到王可的胸口上。
王可行动上虽是无碍了,伤势实际上并没有多少好转。李莹莹那一下位置找得极准,虽只是一触即收,人群中央依然爆发出一串哀嚎来。
“今天老子有正事要干,都滚开!”剧痛之下,王可断喝一声,这才堪堪从一群姹紫嫣红之中逃离开来。
“嘘……”
一见正主跑了,留在那儿的姑娘们也懒得讨没趣,当即一哄而散,各自招揽客人去了。
“看不出来,我们的大少爷这么有魅力。”李莹莹少见地出声道。
“别以为说这些有的没的我就不会发现戳我的是你,我大人不记小人过罢了。”王可赶紧收拾凌乱的衣衫,将钱掏了出来确定没有被人浑水摸鱼,这才接着道:“我就算再有魅力,比起这些纸票来,也是自愧弗如啊。”
周围一片全都是商铺,王可问清了情况,当即便带着身边的姑娘们到了城中最大的衣装楼,然而刚进去扫了几眼,王可便又小心地退了出来。
说好的衣装楼,这么全是女装?
望着面前一片红橙黄绿,王可也不禁有些犯难,突然间计上心头,对身后三人道:“干脆你们进去挑,我去其他地方转转好了。”
“少爷……”霜儿有些迟疑。
“哦,差点忘了。”王可一拍脑门,从身上的纸票里拿出三分之一来,塞到霜儿手里,豪爽道:“买衣服,买胭脂,买吃的用的……总之,喜欢什么买什么。”
“怎么了,不够吗?”见霜儿三人瞪大了眼睛,王可问道。
“不是,,这,这……”霜儿攥着钱,半天说不出一句整话儿来。
“这些钱都够买这半层楼的东西了。”李莹莹漫不经心地说道。
“那就好,”王可干脆又拿出几张纸票来塞到她手里,说道:“今天必须把这些用完。我自己出去逛逛,两个时辰之后我们再回来汇合。”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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