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这时候中国沿海资源丰富,足够捕捞,没有人越界到对面去偷捕,汉国的船也从不过来。但是,由于距离太近,遇上天灾或是机器故障、导航失误等原因进入对方领海的事儿还是有的。五月估计这条船是机器故障漂来的,因为听不见发动机的声响。
五月学的汉国语就发挥作用了。问了一番才知,他们是任川那边的,正是因为发动机故障。
五月这会儿满脑袋都是钱,他想过去看看有没有可利用资源。于是,两船贴身靠近,五月和邸柱跳了过去。
到了对方的甲板上,看见他们一共是五个人,四老一年轻,一个个狼狈不堪,目光警惕又畏缩地注视着他们。
当五月告诉他们到了中国,离港口不远时,才放松下来。
他们是汉国任川的”个体户”。
五月看了一下驾驶室,唯一比这边先进的是用无线电导航,其他没啥区别。
他们在海上漂流三天了,今晚漂这了,恳求五月给点吃喝,再把他们拖到港口去。
五月看着这些人有点生气,上一世她时常利用节假日到汉国企业打工,这些二鬼子,可特么地翻身了,这个气焰嚣张啊,直拿他们的祖宗不当回事,说批评就批评,说罚款就罚款,那得瑟的,简直是翻身奴农把歌唱了!
今天犯这了,他想捉弄捉弄他们的爹,让上一世那帮二鬼子后悔去吧!
可一看他们的样子,面黄肌瘦,目光呆滞,跟咱这边老农没有区别……算了,都是劳动人民。
只有剩下的苞米面饼子和水,还有半瓶白酒。
五个人吃的津津有味,那点酒也一滴不剩。
四个大叔直作揖,比中国人还标准。
领头老李激动地对五月说:“货舱里的那些鱼都给你们,制冷设备停了,估计明天就得变质,这点东西算是我们的答谢之礼。”
五月把他话翻译他邸柱听,邸柱乐得直撸鼻子。
老李打开货舱给他俩看,五月拿手电探身往货舱一照,哇!足有六、七百斤的大黄鱼,这家伙当前价格快八毛一斤,这些足够卖五百块!
五月告诉他们离港口已经很近了,不会有危险,一会儿就会有船经过,在这等着就行。他们还得去打鱼。
老李却一定要把大黄鱼送给他们。
这倒没出五月所料。
他赶紧行动,和大伙儿一起把成箱的大黄鱼搬到自己的船上。
可收人钱财得替人消灾不是?五月倒有点发愁了:
真把他们拖回船坞,会不会出什么意外,以至于前功尽弃?我这命孬的不能再孬,还是躲开点好,况且还是偷着把船开出来的。
所以,他主张先把这条船留在这里,他说:”这条船离岸恨近,没漏水,风已停,不会有大危险,还处在村里船队回来的航路上,一个小时后一定能发现他们。”
父亲龙虎首先反对:“人命关天!咋能见死不救?这大海汪洋的,谁知那股邪流来再把他们带走?”狠瞪了五月一眼,“我家孩子做不出来这事来!”脖子一扭,愤愤然。
花城说:“我同意大爷的,这可是人命,扔这再起风刮跑呢?”
“就是!”龙虎说,“这小破船那经一刮?离开航道,没准回来的船遇不到!”
五月拧了一把旁边的邸柱,让他支持自己。
邸柱却说:“要是我遇见这种情况呢?都吃这碗饭,不能扔下!”
“拖回去要被逮着呢?”五月说。
“不拖他们就逮不着?”邸柱大睁着小圆眼,“我们当不了也得进坞,赶上倒霉点儿了咋弄都跑不了,命好随便造,再拖一个回去也抓不着!”
五月又说:“那就不拉回船坞,拉到英河入海口,反正在岸上,死不了。”
可是这三人大发慈悲,认为应该好事做到底,理由是,英河那边离船坞还挺远,他们人生地不熟,怕走丢了。
“我最后请求拖到英河河口,千万不要进坞,我感觉越来越不对劲了。”五月说。
爹不耐烦:“看你个熊样,你还有神了?我们俄勒罕人一诺千金!得人一只兔子得还上一张上等狐狸皮,何况一船舱的鱼?”
“就这么办了!”邸柱说,“抓着我命,全部责任我来承担!”
好吧,也许是我杞人忧天。五月只能在心里祈祷了。
开始连接两船缆绳,开船回坞。
路上五月又提了个主意:把船先拖到英河河口,等卸了鱼再把它拖到船坞。他想,虽然仍然可能暴露,但比直接进坞强多了。
邸柱玩笑道:“大哥,你脑袋摔出病了,还进水了!”
船很快开了回来,在值班室视界以外靠了岸。
扔下那条船,五月催邸柱全速行进,三十分钟后到达英河入海口。
卸船。
邸柱把船开回去了,能不能成事就听天由命了。
剩下三人赶忙装车,连夜运到柳城,天亮时没敢拉到自由市场,而是直接批发给国营副食品店了,价格便宜了一毛,卖了四百二十元。
回家的路上,五月还是忐忑不安。
父亲和花城兴奋的像个孩子,这是一笔可观的收入。
难得一笑的父亲说:“回家我请客!”
花城响应说他上灶,“我有一首朦胧诗了,”他尽量让自己那双总“朦胧”的眼睛精神一些,“回家我就写出来。”随嘴吟诵两句经典,“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
五月心想:如果不出意外,那就好了,这个月基本就算完成任务了。提心吊胆了快一个月,终于可以安定下来了。
还没有回到家里,就从邸柱妈那听见了坏消息:
他们的船刚离开船坞前往英河入海口,那个汉国年轻人就上了岸,大叫大嚷,疯狂敲开了值班室的门。
五月没看错他,这是来自女人的第六感觉。
这人一张刀条脸,一双眼睛小的只剩一条缝儿,面相不善。五月一直在观察他,搬鱼时他就是一百个不愿意……
最重要的,五月上一世体验过人们的薄情寡义和把钱财看的比命还金贵。而这个时代的汉国人应该和他们一样。
乡下人怎能理解?善良和爱才是他们更看重的……
值班员马上就冲出值班室,语言不通,可随着他的手势,值班员发现一条船正全速东向开去。他觉得可疑,开始查看船坞停泊的十几条渔船,正是少了邸柱这艘!这条船今晚不出海可是天下人都知道。
等边防机构的翻译来到,他们就知道了所有细节。
年轻人坚持说是被对方硬要走的,试图再要回来。好在那老李一再强调那鱼是自己送给他们的。
邸柱被罚款,还要被开除。
可他却不想承担责任了。五月也不会让他承担责任。
五月心想:非常时期独断专行多么地重要,真就是亲爹的话都不能听。
他对自己说:“五月,莫再逞妇人之仁,因为你是男人!”
五月找了蓝书记求情,书记说:“别看你考上了大学,可你都做些啥滚蛋事?有的事别以为我一点不知道!我警告你,在我的地盘上你别咋乎,否则就有你好看的!我们家人不认识你,也不和你往来!你毛用没有,我敢下结论,你永远都是狗屁不是!”
五月尴尬而愤怒地站起来:“篮叔,你别忘了我曾经是你的干儿子!我不能说你是狗屁,但你的身上的确没有人味!天不能变,地不能变,可人天天都在变!十年后我们再见,那时候我要你亲自收回今天说过的话!”
说完,摔门而去。
母亲再去求情,书记却说:”私自出航,还涉及外事,后果严重,五月得有公安来管,邸柱重罚四百!给你个人情,交了罚款就不开人!”
五月和母亲同时受辱,这让他痛不欲生,他一个人站在芦苇荡里肃然无泪。
突然,他高喊一声:”不如现在就让我魂飞魄散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