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那老者真的转身要走,他也只能硬着头皮问道“您老留步,晚辈还有几个问题想要请教。”
老人弓着身子转过头挑了挑眉毛,略带不耐的道“快说。”
“晚辈想清点一下库内各项物品,不知您老那里可有实数?这样晚辈也好心中有数。”
老者转过身,弓着的身子微微绷直了一些,眯着眼睛扫了他两眼,那不满更是写在脸上,道“怎么,是怕老头子我吞了这几房的砖石木料,叫你小子顶缸?”
“晚辈鲁莽,是有此忧。”李长歌也不藏着掖着,很是光棍的点了点头。有道是人老精、鬼老灵,他本就是这么想的,就是舌灿莲花说破了天,也还是这么想的,与其说的虚伪被对方识破,倒不如光明正大来的痛快。
老者咳了两声,越发有些不满的看着他,甚至觉得这小子是在给自己上眼药。要知道,天行宗内,就算是杂活也有高下之分。像是听风殿打扫,每日可听道片刻;炼药房帮工或是药童也偶有炼坏的丹草挑拣,就算是被人挑剩下的,就算是其中大多服之不详,可依然还是有大把的人挤破了头要这份差。至于伙房的,偷吃一二自不用说,哪怕是剩下的下品的灵食残羹也足够叫旁人眼红万分。柴房虽苦,胜在逍遥自在,有那逆天的气运寻到什么天材地宝吞食,更会破格被上宗收入门墙。就是那些个符箓殿的下人,都能得些边角料;后山思过处那些送茶递水的下人与一些犯了过错的弟子相处的久了,也都能得到一些照拂。
算来算去,好像也只有那么一两个遭人排挤的活,要受清贫之苦。恰好李长歌这个活,除了养老也就没人愿意招惹了。
念及至此,老者也对面前这初来乍到的愣头青有了几分怜悯,默然看了他一眼,沉声道“这里的东西不过是寻常工料罢了,又不贵重,折损些也无妨。而且库内一切皆有禁制,非悟道境无法破解。就算真的少了什么,也没人会怪到你头上,说白了你的任务就是每日查看禁制是否完好。”
听他这么说,李长歌也就没再与他纠缠什么,反正自己是新来的,果真丢了什么自己也没那能力监守自盗,再说盗出来又有何用?吃嘛?
当然他对老人的话也是存疑,不等老人走远,他就径直的走进了离自己最近的库房。房子里面很是宽敞,除了淡淡的木香,微微的还有一丝说不上来的发霉的味道,粗如腰肢的木料整齐划一的堆叠在一处,而奇异的是木料四周若是细细观察,就会发觉那儿四周的空气宛若碧波一般微微荡漾。
李长歌定了定神,右手不经意的握了握,转身出去每间都查了一遍,发现真如老者所言这才放下心来。
至于他住的地方,其实也是一间库房,只不过在房内的一角胡乱搭了一张床,被枕之物俱全,却是奇脏,床脚边还搭着一个简易的灶台,看上去更是油腻腻的。灶台边上还有半袋粮米之物……
稍微整理了一番之后,李长歌径直的走出了屋子,穿过小路宗内的主路上一片灯火通明。道路两边高耸的烛笼里的光通透明亮,看上去并不像烛火之光,只是隔着一层厚纱叫人看不透其中。
磐石殿离他所居并不很远,高墙旧瓦石门耸立,乍一看就给人一种笨重的感觉。夜色已临,殿外却仍有人在。
那人年岁不大,话也不多,看了一眼李长歌身份牌,叫他往上面滴了滴血,然后就闷头闷脑的转身引他走到一边一个破旧的矮屋之中。
屋内还算有些微亮,那人随意的指了指地上散乱丢弃的几堆残破玉简道“规矩你知道吧?心法、护身技各一个,不能贪多。你自己选吧,最好快点。”说完抱着膀子,往门边一靠,似笑非笑一般的看着他。
李长歌低了低头,右手微握抵在下颚,像是在思量什么,可转瞬间他眼中就闪过一抹失望的神色。他随手捡了两个残破的玉简,转身就走,才走到门边却被那少年伸手拦了下来。
“一样一个,不能贪多。”
李长歌摊了摊手,左手右手个握着半截玉简,若不是不想显得古怪,这里面的玉简他一个都不想拿。
少年抬头看了他一眼,忽的伸手将那两个玉简夺了去,“我检查一下。”说罢,他反复看了几眼,随手又还给李长歌道“嗯,没什么问题了。”
接过少年递来的玉简的瞬间,李长歌明显迟疑了半分,从头到尾他都对这残破的玉简并没有怎么上心,莫说少年夺去,就是不给自己,他也无所谓。
可当少年再次把手里的玉简递过来的时候,明显的觉察到了,这根本就不是之前的那两个。这两个玉简非但明亮如新,在李长歌眼中甚至还微微的泛起了一层淡黄色的光芒。
见他迟疑,少年直接将玉简塞进了他怀里,除此之外竟还有一个精致的小瓷瓶,看着不大却宛若白玉一般晶莹。
“要谢,就谢古长老吧。哦对了,那瓶丹药,最好等你到了问道境再服,不然与找死无异。”少年说完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转身便走,一边走一边头也不回的道“每月月中是宗门令外放的日子,宗内下人可与本宗弟子一同外出行走,有些机缘可不是窝在深山能得到的……”
机缘是窝在深山就得不到了么,说的好像挺懂人生,但你又知道别人都经历了什么。
有些话李长歌不敢苟同,就像他一样不知道这个古长老莫名的善意意味着什么,就不妄下断言一样。
天地崩裂火光冲天,偌大的火球宛若泰山压顶一般从天而降的景色,至今他还记忆犹新。但让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是,这种宛若末日一般的景色,却只有他一个人看得见。
只来得及伸手挡了一挡,就眼前一黑,再醒来都不是‘物是人非’这句话说得通的,用人物皆非倒是恰当。
他也说不清右手掌心烈阳一般的印记到底是什么,却不妨碍他醒来后就知道这个印记的使用方式。如同,那满世界歪七扭八的文字,在他眼里转瞬间就变成了他最为熟悉的横平竖直,又或是当地人那晦涩难懂让人猜都无法去猜的语言,初时不明却又渐渐的变成了他听得懂的话语。
举手投足间,一方青草悠然而显,只在方寸之间。虽然狭小,却又生机盎然。一个别人看不到、摸不到、也进不来的小世界。李长歌给其命名为玄光界,似有玄光流转也有芳草幽香。与这芳草一片一线之隔的是一片丈高的黑漆,泾渭分明的让人看不到其中光景,也抗拒着他强行闯入。
炼化界,李长歌如此给它命了个名。很有意思的一团黑,似可以吞噬一切,却又挑剔的很,当然也颇为贪婪。
如果只扔进去一样能让它认可的东西,譬如李长歌得到的最初的那套剑法,那么他收获的就只有无尽的等待。可如果是两种或者以上的东西投进去,它必会投出来一个新的或是普普通通或是更高级一些的东西出来,当然出来的事物的范畴必然是一加一大于一的。
所投之物彼此也是要有关联,比如步法与剑诀又或是原矿与武器,若是扔进去一本剑法跟一把宝剑的话,沉默的贪婪者与傻眼的投机者这两个称号或许更适合他们彼此。
就像是记忆深处最原始的东西的一样,面对这种光怪陆离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这么的熟悉。如果是梦,他多半早就把自己打醒了,可惜的是这么做除了证明这并非是梦以外只能让他觉得自己有点蠢。
草色的另一端,光秃一片,而那几丈宽的地界却是他唯一能在这里看到天空的地方。有云,有雨却总是白天,就像那边那团漆黑抢去所有的黑暗一样,这一边永霸白昼。
试炼界、强者界……诸如此类的名字,早被他的无聊刷了个遍,最后它被命名为,训练场。
当然,它也是收费的,哪怕是李长歌身为这片天空下唯一的人,唯一的存在,唯一的主宰,它也绝不免费开放训练项目。
而在这里的流通货币,就只有一种,光亮。譬如泛着淡黄色光芒的武技、心法又或是宝器、丹药之类,来者不拒。只要埋在这片土地里,再想挖出来,无论是什么都会失去其原有的光泽,变成一堆破烂,甚至久了连挖都挖不到了。
余下的两间灰蒙蒙的一片则一个是静心室一个是挑战室,当然李长歌还没有来得及去更好的利用它们,当然主要原因其实还是没有硬通货。
像之前,如果不是打斗中,他偶尔搜刮到别人的一些宝贝的话,可能连训练之地都无法开启。
眼下,他手里貌似多了一些资源,那两个泛着淡黄色光芒的玉简,他第一个念头就像丢进那漆黑一片的炼化界。诸如天地玄黄一类的等级划分,这种暗淡的黄色光亮貌似是代表其等级极其低微的存在。
至于自己为什么会用色彩去分辨高地不同,连他自己都说不清,就像这一切本该如此一般,就像当初那个老者拿出大挪移符时,他的第一个反应是深呼吸一般,说不清是这古怪的印记搞的鬼,还是自己本来就应该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