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洁的月光将地面铺满银色,村民们早已经入梦乡,飞驰的马蹄声带起了数声犬吠,不知会否扰了一些人的清梦。
雷万春寻迹来到了名为枣岭的村落东头,主簿家的遗孀娘家还算殷实,在村东头有一处独立的院落,院门紧闭。
院门口处,四匹无人看管的骏马就立于门口,显然作为马主人的不速之客们有恃无恐。
看到四匹骏马让雷万春心中稍定,但空气中的一丝血腥味道又催促着雷万春马上行动。
不算矮的院墙对雷万春来说根本算不上阻碍,雷万春走到墙根,双膝微屈,一个旱地拔葱,左手在墙头微微借力,人便翻进院内,落地时悄无声息。
院落内部不算太大,大门朝南,东西有两间厢房,正北是房子的正堂,院中有一棵粗壮的枣树,当是种了好些个年头。
此刻东西两厢漆黑一片,只有正堂的灯还亮着,但是房门紧闭,没有一丝声响,整个院子处于一种诡异的安静之中,只有风起时,才能听见枣树发出的轻微的“沙沙”声。
雷万春落地后暗中观察了一番,确定院中无人后,从左厢房的阴影中悄悄潜到正堂墙下,来到正堂的窗户旁边,侧耳聆听房内的动静。
刚将耳朵贴近窗户,雷万春陡然皱眉,身形急转,右手朝青砖墙面拍去,借力向后急跃。
就在雷万春向后跃起的一瞬间,墙体纷纷炸裂,一个身高七尺的巨汉从屋内破墙而出。
此人身形巨大,仿佛一座小山一般,浑身都是隆起的肌肉,双目如铜铃,大手如蒲扇,鼻子上穿着一枚硕大的鼻环,正是十二金牌不良帅中的“蛮牛”孟贲。
孟贲见扑了个空,略显诧异,伸出一对大手,拍打起因为撞碎墙壁而沾染的一身尘土,随后哈哈大笑道:“十一好灵的鼻子,果然有个尾巴!不过你的手下实在是太过废物,四个人竟然拿不下这一个人,哪怕是再多拖上一刻钟,我们也就了结了此间事情,这下又生出许多麻烦!”
孟贲话音刚落,从正堂中便走出了三个人。
三人并排而行,左侧被唤作十一的“恶犬”杜俊一身短打装束,神情冷峻,十分精干。他腰间两侧分别别着一长一短两把刀,此时双手插在胸前,听了孟贲的话后,盯着雷万春,开口道:“那四人实力不差,点子扎手,不要大意!”
站在中间的一人,身量比“蛮牛”孟贲还要高上半头,只是没有孟贲那么粗壮。此人腿长,手长,脖子长,但最长的还要属他那张如马一般的长脸,正是十二金牌不良帅中的“的卢”马挺。
马挺人高马大,精擅腿功,一套十二路镇魂腿在江湖中威名赫赫。此人命格极硬,出身时母亲便死于难产,三岁时丧父,九岁时收养他的叔婶又暴病而亡。十五岁和十九岁时,他的两位授业恩师先后横死。成为捉不良后,带他的不良帅又先后死了好几人,娶了两任媳妇皆没有善终,因此才得了“的卢”这一绰号。
马挺接过杜俊的话茬,道:“再怎么扎手,我们四个也拿得下他,莫要与他废话!”
说罢,马挺便要朝雷万春动手,只是还没走出去一步,便被从左侧伸出来的一柄铁羽扇拦住了去路。
拦住他的是人称“锦雉”的第十金牌不良帅姬亮。姬亮三十岁出头,生得俊美非常,一袭白衫,羽扇纶巾,颌下美髯三寸,端的是玉树临风,无比风流。
拦下马挺后,姬亮抱拳拱手,对雷万春行礼道:“这位老兄,不管你目的如何,此间情形,我方四人,而老兄你只有一人,不若老兄主动退去,我们兄弟绝不阻拦,你看如何?”
雷万春微微一笑,道:“刑部牛马鸡犬皆在,我若不离去,便是太不识抬举了。”
姬亮也是微微一笑,道:“既然老兄知道我们兄弟,还望速速离去,便当从未来过此处。”
雷万春摇了摇头,叹道:“既然你们都在,那此间便有我想要的东西,我是万万不能离开的了,这可如何是好?”
姬亮姿势不变,只是抬起了头,挑了挑眉,道:“当真不退?”
雷万春到:“不退。”
姬亮无奈的摇了摇头,逐渐放下了之前举起来向雷万春行礼的双手,只是手才放倒一半,原本行礼中被右手所拿铁羽扇遮挡的左手突然甩出一柄飞刀,甩出飞刀的同时,原本清秀的面容突然变得狰狞异常,高声喊道:“那便去死!”
雷万春早有准备,见那飞刀射来,便侧移躲避。只是姬亮出手后,孟贲、马挺、杜俊三人也是随机闻风而动,刚躲过那柄飞刀,孟贲的拳头便带着拳风呼啸而来。
雷万春修习“撼山岳”,本就是江湖中一等一的修炼力量的法门,孟贲虽然堪称神力,但雷万春若要挡住孟贲的拳头也并非难事,只是对方偷袭在先,雷万春躲过飞刀后,堪堪转过身形,便对上了孟贲的双拳,蓄力不及,被这一拳打得连连后退。
还未待雷万春站稳,马挺如钢鞭一般的腿便扫向雷万春的脚踝。雷万春只得借着刚才孟贲的拳劲向后跃起,只是刚躲过一腿,双刀反持的杜俊便一记虎扑,持双刀斩向雷万春的脖颈。
几人配合默契,一环接一环将雷万春逼在半空,便是要在他无处借力之时一击将其斩杀。
雷万春见双刀斩来,也不慌乱,腰间发力,猛地一转,竟是在空中将身体转了一个圈。
空中扭身堪堪躲过杜俊的双刀,甫一落地,尚未来得及喘上一口气,又是两柄飞刀射向雷万春拄在地上的双手。
雷万春心中骂了句真他娘的难缠,双手向地面一拍,砸出两个深坑之后,借力立起身来,并与四人稍微拉开些距离。
四人联手,偷袭在先,竟然伤不得此人分毫,四位不良帅都收起了轻视之心,面色凝重,再度向雷万春围将上来。
最先出手的依旧是“蛮牛”孟贲,一番试探后,知道对手并非易于之辈,孟贲便全力出手。将功法运行到极致,浑身肌肉鼓胀,青筋隆起,皮肤泛红,整个人大了一圈,将上身的衣衫尽数撑裂。
身体赤红的孟贲浑身散发着蒸汽,如流星般向雷万春冲来,每跑一步,都会踩碎脚下的青砖,地面都随之颤动。临近雷万春,孟贲左肩下沉,整个人向雷万春撞去。
其余三名不良帅见雷万春站在原地,心里皆是一喜,孟贲这一记绝招“贴山靠”,唯一的破解方法便是躲,若是躲不过去,那被撞之人便肯定是活不成的了。
曾有乡间受惊公牛冲撞人群,被孟贲撞见,一记“贴山靠”撞向急奔中的公牛,五百余斤的公牛被他一肩顶飞,落地后便没了气息。
知晓孟贲这一招威力的三人心中虽喜,脸上却都不露破绽,生怕被雷万春瞧出端倪,躲了过去。
“来得好!”雷万春见孟贲奔来,大喊一声,气沉丹田,架手格挡。
“砰!”一声巨响传来。
雷万春双手按住孟贲的双臂,硬接下了孟贲的“贴山靠”。虽然马鸡犬三人预想的雷万春撞飞身死的画面没有出现,但雷万春也是生生的被孟贲推着向后退了十余米,一路青砖尽碎,划出了两道长长的沟壑,直至院墙墙根方止。
生平第一次被人硬拦下绝学的孟贲满面惊诧,其余三位不良帅也是一脸震惊。
双手紧抓孟贲双臂的雷万春哈哈一笑,道:“好一头蛮牛,果真有些力道,你也吃我一记吧!”
语毕,雷万春双臂用力,将足有两百多斤的孟贲举了起来。同时脚下画圆,抓着双脚离地的孟贲转起圈来。三圈过后,一把将孟贲甩出。
孟贲本想抓住雷万春双臂,可雷万春双手手指按在他手臂穴位处,他双臂竟是一丝力气也使不出,便这样被雷万春扔了出去。
雷万春这一甩的力道惊人,孟贲倒飞的速度极快,撞倒院中枣树时发出了巨大声响,待到孟贲跌落地面之时,那成年男子两人环抱方能抱住的枣树竟然向后倒去,被拦腰撞断。
孟贲吐了一口血,用手胡乱抹掉,踉跄起身。
四位不良帅已经彻底收起了轻视之心,但战意却越发浓厚,升为金牌不良帅,哪一个不是经历多场血雨腥风一路杀将出来的,岂会吃了一点小亏便心生退缩。
马挺一马当先二度袭向雷万春,出腿如风。“十二路镇魂腿”讲究出腿迅疾,直指要害,因此马挺出腿,都是对着雷万春的头、咽、肋、腰等要害部位。
孟贲紧随其后,一双铁拳出手无任何花架子,他的武功走的便是一力降十会的路子,即便是雷万春,也不敢轻易让那对拳头粘在自己身上。
四位不良帅配合默契,孟贲拳若惊雷,马挺腿如疾风。雷万春这便刚抬手架住马挺踢向自己太阳穴的一腿,那边孟贲的拳头便来到了自己的右肋。挡下孟贲的这一拳,杜俊的鸳鸯刀便从身后斩向自己的双腿。
雷万春双手用力,左右推开孟贲和马挺,纵身向前一跃。当雷万春再度躲开杜俊刀锋的同时,三柄飞刀从三个不同方位接连射向身在空中的雷万春。
又是同之前的偷袭如出一辙,飞刀射出的时机恰好便是人在空中无处借力之时。雷万春再度腰间发力,于空中扭转身体,躲过了第一柄飞刀,身体在空中旋转的同时,拍掉了第二柄,却终是没有躲过那第三柄飞刀,被飞刀划伤了左臂。
落地后的雷万春借着刚才旋转的余劲就势翻滚,趁机拉开与对手的距离。
对手四人武功本就不俗,又配合无间,着实让雷万春头疼。尤其姬亮的暗器,角度刁钻,更是防不胜防。
牛、马、犬不给雷万春喘息的机会,附骨之疽般黏了上来。雷万春没有继续后撤,吐了一口浊气,直接迎向三人。
雷万春最先迎上的是杜俊的刀锋。双刀看走,杜俊步伐灵动,刀势刁钻,右手刀直刺心窝,左手刀撩向雷万春会阴。雷万春面对杜俊的双刀,原地旋身,右手抓住杜俊的右手腕,轻轻一带,闪过杜俊的同时轻松化解了杀招。
闪过杜俊后,雷万春加快了步伐,试图绕过马挺、孟贲二人,直取那频频射出暗器的姬亮。这四人若是捉对与自己厮杀,雷万春有信心在五十招之内拿下其中任意一个,可是四人配合下,竟是让雷万春大吃苦头。若是不能尽快破去四人中的一角,此消彼长之下,怕是真的要栽在这里。
不过对面的马挺、孟贲显然也看出了雷万春的目的,迅速贴了上来,挡住雷万春的去路。孟贲再度挥出力大势沉的一拳,拳风呼啸,直奔雷万春面门。马挺则是再一次将腿扫向雷万春,腿速之快,带起阵阵烟尘。
姬亮见雷万春奔向自己,已然开始后撤,若是不将他缠住,死局依然无解。雷万春心下一横,与孟贲硬碰硬对了一拳,击退孟贲之后,不顾身后的马挺,依旧直奔姬亮。
马挺长腿如鞭,扫中雷万春的后背。
雷万春闷哼一声,借着这一腿之势,速度反倒是快了几分,成功追上姬亮,一拳直取姬亮心窝!
那姬亮被雷万春近身后并不慌乱,见到如猛虎下山一般朝自己袭来的雷万春,狰狞一笑,不退反进,欺身而上,手中铁扇划向雷万春咽喉。
雷万春一击不成,及时止住拳势,同时变拳为爪,扣住姬亮拿着铁扇的手腕,那铁扇在距离雷万春面部仅一寸之处停下,任凭姬亮如何用力,铁扇再也无法递出一丝的距离。
被拿住手腕无法将铁扇递出的姬亮面露慌乱,只是下一瞬间,这慌乱便变成了计谋得逞的奸笑。只见姬亮被扣住的右手中指在扇柄之上轻轻一点,铁扇最正中的那根铁羽轻轻一颤,便脱离扇身,朝着雷万春的面门激射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