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过午时的清河县城,逐渐开始热闹了起来。
沿着清河县的主干道两侧,商户陆续开门。小贩在奋力叫卖这自己的货品,高声吆喝着。一群孩童聚集在一起嬉闹玩耍,时不时传出几声尖利叫喊。几名妇人凑在一起,说着些家长里短,不时放声而笑。同集市上其它声音汇聚在一起,给清河城平添了不少活力。
在这喧闹声之下,李君恪一行人,正在寻找着那藤记铁铺。
“八爷,打听清楚了,前面转个弯再走不远便到了。”说话的乃是被卓洛派来跟随照顾李君恪的福禄。
福禄福寿二人是双胞胎兄弟,二人与李君恪同岁,只是入府较晚,因此和李君恪的关系没有福临那般亲近。兄弟俩本来被卓洛挑中,结果卓洛听说了清河的情况,实在放心不下,便将两兄弟派来与李君恪同行。一方面照顾李君恪的生活起居,一方面也学些武艺,若真是情势危急,多两个人也能给李君恪一些帮衬。
能被卓洛选中,自然也都是伶俐之人。但虽说是双胞胎兄弟,两人的相貌、性格却皆不相同。福禄人壮实些,性格外向,练武的天赋好些。福寿则相对内敛,但心思细腻,身子骨比起福禄却是要弱一些。
由于张府也来了下人,所以兄弟俩每天也没有太多事情可做。加上南、雷二人想到日后的情势,多两个人便多两分助力,因此这些天来,两兄弟倒也是以练武为主。只不过二人没有丝毫武艺基础,因此目前也是以巩固基础为主。
在路人的指引下,众人顺利的找到了藤记铁铺。
藤记铁铺面积很大,沿街两间店铺,左侧为打铁房,右侧为商铺,此时都是敞开着大门。
打铁房内,六七名大汉在辛勤劳作。房内温度极高,因此虽是初春寒意未尽,但房内众人皆是**上身。其中一名汉子身形不高,此时正在认真的敲打着铁砧上烧红的铁条。他上半身满是腱子肉,十分引人注目。但比一身腱子肉更加吸引人注目的是那满身密布纵横的伤疤,尤其是脸上的那条伤疤,从他的右侧眉角顺脸颊而下直抵下巴,贯穿整个右脸,看起来着实可怖。
几个半大小子都被此人吸引住了目光,那人好似感受到了众人的注视,抬起头来,向众人望了一眼,并未在意众人,低头又敲打起铁条来。
“以后若是遇见此人,切记以礼相待。”南霁云说完这句话,便扯着李君恪朝右侧商铺走去。
“八哥为什么这么说?”李君恪不解道。
“这人是上过战场的。”南霁云边说边一脚迈进商铺内。
李君恪哦了一声,再度回望打铁房方向,随后跟着南霁云进入屋内。
进了屋内,放眼望去,釜、盆、剪刀等生活用具琳琅满目,犁、耙、锄、镐等农具让人目不暇接,可偏偏就是没有什么兵器摆在柜上出售,开过刃的,除了镰刀,便是菜刀。
掌柜的是一名老者,目光如炬,精气内敛。看见一下子呼呼啦啦进来了七个人,连忙迎了过去,道:“诸位郎君想买些什么,小老儿为诸位挑选。”
“掌柜的,劳烦菜刀挑十把,我们兄弟回去练习双持刀法。”李君恪调侃道。
掌柜的有些疑惑,看向南霁云,疑问道:“这……”
南霁云道:“掌柜的休要听这小子胡言,我们是刘大勇介绍来的,劳烦掌柜的带我们去挑些兵器。”
“原来是刘头介绍来的贵客,刘头昨日已吩咐小老儿好生招待,诸位郎君请随我来。”说罢,掌柜领着众人向后院走去。
众人跟随掌柜,来到庭院,一进庭院,五名少年便被眼前所见震撼住了。
只见偌大的庭院中,一排排武器架并排摆设,上面十八般兵器俱全,甚至连官府禁止私人持有的槊也列于其中。
“每人长短兵器各挑一件,觉得哪件兵器趁手便选哪件。兵器是用来战场之上保全性命的,切莫为了好看而挑选不趁手的兵器。每件兵器都试试,直到找到趁手的为止。”
兵器对雄性有着莫名的吸引力,南霁云话音刚落,五个少年便在李君恪的带领下奔着那一排排的武器架一哄而上。
不多时,几名少年便各自挑选了中意的武器,拿在手上开始挥舞练习,甚至用兵器交起手来。
“兀那小贼,吃本少侠一锏!”李君恪挥舞着一对铁锏向福临劈去。
福临也不示弱,高声喊道:“恪哥儿看斧!”举起一对板斧便迎了上去。一时锏斧相击,火花四射。
南霁云和雷万春看着两个少年笨拙的使着武器,不由发笑。一旁的掌柜却怕少年收手不住,颇为紧张,忙道:“小郎君,那斧子是开过刃的,千万小心!”
南霁云挥了挥手,示意掌柜无需在意。雷万春年长稳重,怕这些小子真的一时收不住手伤了对方,便走下场去,随时准备出手以防意外发生。
在这些少年人几乎试遍了所有兵器并且互相切磋消耗完了年轻人那过剩的精力后,五名少年终于挑好了各自的兵器,列于南霁云和雷万春面前。
李君恪的长兵器选了一把檀木马槊,短兵器则选了一对铁锏。杨维的长兵器选了一根丈许长的熟铜棍,短兵器则是一对八瓣莲花锤。李福临挑选了一把凤嘴长柄刀,一对板斧。福禄选了一柄虎头湛金枪,一把横刀。福寿则是选了一杆长铩,短兵器倒是和福禄一样,同样是把横刀。
“你们这帮臭小子,当真是想累死我和南八。”雷万春无奈道。
五个人选了九中兵器,虽说其中槊、枪、铩的使用上大同小异,但毕竟还是有所区别的。真要教导起来,这么多的兵器自然要多费心不少,也难怪雷万春抱怨。
南霁云也很是无奈,但兵器选择事关重大,虽说这么多种兵器自己和老雷教授起来会比较麻烦,但还是得依着他们自己的选择。因此,便只是问道:“都选好了吗?”
李君恪、福临、福禄和福寿尽皆点头,唯独杨维不停挥动着手上的八瓣莲花锤,似乎不甚满意。
掌柜的见状,说道:“小郎君若是觉得这锤不趁手,可再去看看其它兵器。”
“只有锤用起来最顺手。”
“那小郎君为何犹豫?”
杨维伸出右手,将手中的锤抛向上空,锤的中心在锤头,一经抛出,锤便向其身后飞去。杨维快退了几步,又单手将锤接住。
“太轻!”杨维还是一贯惜字如金。
掌柜面带微笑解释道:“好叫小郎君知晓,这八瓣莲花锤的重心全在锤头,出手易然回手难。若是真将那锤头再铸的大些,重量和威力确实上的去,但一经挥出便极难回手。若一击不中,自身便危机万分,故此,战锤皆是如此分量。”
杨维摇了摇头,道:“可有重些的?”
“若想要重些的短兵,小郎君可试试那边的铁锏。”
杨维再度摇头,道:“我只要锤,可有重些的?”
“真是没有了。”掌柜摇头道。
“介叔,发生何事,咱们腾记怎会没有客人想要的兵刃?”一道略显沙哑的声音从众人身后传来。
李君恪等人转身望去,原来是刚才在打铁房打铁的疤面男子。
“回东家的话,这位小郎君想要一对重锤,店里确实没有。”掌柜边说话边将手指向杨维。
疤面男子寻着掌柜的手望去,一眼便从众人中找到了人高马大的杨维。之前男子打铁之时曾向李君恪等人望过一眼,但由于距离较远,加之并未留心,因此未对杨维过多在意。
此时两人之间不过丈许距离,再定睛瞧去,杨维的身高便给这疤面男子带来了不小的震撼。
只见他抬手抱拳,冲杨维道:“恕在下无礼,敢问这位小郎君今年年方几许?”
杨维抱拳,淡淡回应道:“十五。”
“才十五岁便有如此身量,再过几年必是昂藏七尺好汉一条。小郎君稍待,某有一对兵器,正合小郎君用!”
说罢,回头对打铁房喊道:“阿鸮,把那对八棱金瓜拿来!”
打铁房内有人硬了一声,不久便出来一赤膊年轻人,双手各拎着一只铁锤,铁锤沉重,那年轻人双臂肌肉尽皆隆起。
少年走到疤面汉子身前,将双锤置于地上,随即离开。众人朝那对金瓜看去,这对八棱金瓜熟铜打造,较之寻常战锤长了许多,足有近三尺长。锤柄比杨维手中拿的那对八瓣莲花要粗上一圈,锤头更是骇人,足有三拳大小(注1)。
“小郎君且来试试,看是否舞得动。”
杨维见那铁匠将锤拿来时便已心动,得到疤面男允许,立刻走上前来,将那八棱金瓜握于手中。那金瓜一只便近三十斤,饶是杨维力大,挥舞起来也不甚容易。由于并未学过锤法,杨维也只是胡乱挥舞,待差不多适应了锤的重量后,他举起双锤,长啸一声,奋力将双锤同时砸向地面。
砰的一声闷响,烟尘立起,众人走上前去,只见地面被砸出了一个半尺深的大坑。
李君恪看见那被砸出的大坑,深吸了一口凉气,暗自思忖道,这要是砸到头上,头还不得爆开,以后可不敢得罪阿维。
“好个少年郎,竟然能舞动此锤!”疤面男道。
“东家何时造了这一双大锤?”掌柜疑惑道。
“那日闲来无事,正好手头……”
“哥哥!”疤面东家话未说完,便被一声甜美叫声打断,众人循声望去,一白衣白裙的美丽少女从门外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