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身世,是慕家的秘辛,慕家没几个人知道,外人更不知道。起初他出生时,慕家家主还有些担心,但一直到慕轻寒长成十几岁的少年,除了性子阴沉了些,其他方面没有任何问题,反而身体比常人更强壮,头脑比常人灵活,慕家几个知情的才逐渐放下心来。
只是慕轻寒没想到,该来的总要来。他本不该出生,父母强留他在世上没经过他的同意。他出生后不久,母亲始终过不去心里那道坎撒手人寰了,父亲十多年来都在尽力弥补他,可在他看来,父亲只是为了自己心里好受点。
起初他觉得自己的人生是侥幸,可现在每个月都有那么几天,体内有一把毒火在燃烧,烧了他全部理智,恨不得把见到的人扑倒,啖其骨血吞其血肉。
第一次发病是在某天夜里,他难受地从睡梦中醒来,脑子里没有丝毫自己的意思,只是凭着本能如一匹饿狼往房外冲,将见到的活物撕咬成碎片……
待清晨他在院子里醒来,引入眼帘的是一片狼藉,守夜的侍女脖颈被人咬断,仿佛死不瞑目,身下是一大片干涸的血液。
冷静自持,薄凉如水的慕轻寒第一次陷入深深的恐慌中,他不敢同其他人说。好在他院子是在慕家最偏僻的一角,昨晚的动静没人听到。
慕府少了个侍女,没人会说什么,这类事在世家中太常见了,慕轻寒处理完了侍女的尸体,开始思考为何会这样,及以后该怎么办。
他起先以为自己中了毒,隐瞒身份独自寻了个神医询问此事,神医道他这是难得一见的天生怪病,目前没有可根治的法子,体内毒火太旺,血气过盛,或许可以阴制阳的方式压一压。
既然是天生怪病,那就和他身世有关了,慕轻寒心里一沉,寒着脸走了。
此后,他又失控了几次,都被他悄无声音地处理掉了,到了后面,他能找到一点点自己的意识。还有神医说的以阴制阳,其实就是阴寒体质的女子血液……
那以后,每个月都有不同的女子从慕家六少的院子里出来,露出的脖颈和手臂上还有暧昧的青紫印和啮齿痕迹。
慕家六少风流成性,对女人太过残暴,谣言一传开,慕轻寒的形象愈发阴寒,东临世家无人敢将闺女嫁给他。
只有谢浅瓶,没事似的三天两头往他家里跑,还天真地和他讲:“那些女人你玩玩可以,但以后娶了我就不能这样玩了。”
真不知这话是谁教她的,而且,她也只是好玩儿。等她发现他不好玩甚至还很可怕时,她就会跑得远远的吧。
一切就像蛛丝,一层层将慕轻寒缠得喘不过气来,他开始有意避开自己的七妹和谢家小姑娘。他七妹情兮有颗七窍玲珑心,在谢家小姑娘还没心没肺缠着他时,慕情兮已察觉出他有问题。
他自以为隐瞒得很好,可慕情兮头脑不输于他,又时刻注意他的动向,怎会不生疑?
被慕情兮发现时,他正对着女子伤痕累累的胴体发怔,女子躺在他床上,似愉悦又似疼痛,发出令人浮想联翩的□□声……
慕情兮一个未及笄的姑娘,见此香艳场景,竟能面不改色和慕轻寒提道:“六哥,我们谈谈。”
他知道七妹的手段和心智不亚于慕家任何一个儿女,到了此时,更是觉得她比他想象的还要聪明。
只是,他看着她愈发温婉出挑的容颜,想,七妹为什么这么在意他呢?
他对此比常人更为敏感,为避免自己的悲剧重演,冷漠地将慕情兮推开。
慕情兮对于他的不信任似乎感到很难过,有一段时间没出现在他面前,还带着谢浅瓶特意避开了他。
然而他刚松一口气,就在他病发当口,慕情兮出现在他房间里。
一切真相呼之欲出。
慕情兮素来淡然的脸上出现不可置信的表情:“为什么会这样?”她已经从之前的女子那了解了一二,可亲眼看到又是另外一回事。
“是中毒还是你……父母的问题?”
慕轻寒瞳孔一缩,她果然什么都知道!
慕情兮擅于揣摩人心,见慕轻寒的反应就知道是后者。
她为六哥感到悲凉,这不是他的错,为什么他要来承受这一切?
如果……六哥逃脱不开他的命运,那就,让她一起来背负吧!
慕情兮最终成了慕轻寒的帮凶。
那时,慕轻寒望着满院的残花,轻声道:“什么都不要和谢家小姑娘说,她还不懂事,会害怕。”
慕情兮思绪复杂,还是点头应了。
谢浅瓶发现慕家兄妹都不怎么搭理她了,他们三人不是铁三角向来玩得挺好的吗?
以前进慕府和慕六少的院子,大家都认识她,一路上几乎畅通无阻。现在,人还是认识的人,为何开始栏她了?
谢浅瓶什么都不管,硬是横穿直撞冲进慕轻寒的院子。
房间的门打开,一对互相依偎的男女似是没料到人会直接闯进来,连忙分开。
谢浅瓶瞪大了眼。
她的两个小伙伴,慕家的两兄妹,居然有私?
谢浅瓶一时觉得自己被人背叛了,冲到两人面前质问为什么?
慕轻寒和慕情兮都反常地冷漠对她,对她的质问视而不见,觉得没必要理她这个局外人似的。
被忽略的谢浅瓶气得大哭,一边抹着眼泪跑出了慕家。
慕轻寒的拳头紧握,闭了闭眼。
谢浅瓶意志消沉了几日,慕府已经把她列入黑名单不准她踏入,谢家家主觉得谢浅瓶不但没勾搭上慕六少,反而遭到慕六少嫌弃简直把谢家的脸丢尽了,对她愈发不待见。
谢二叔千方百计逗谢浅瓶,谢浅瓶都不为所动,她想了几日,觉得自己有必要找他俩问清楚。
慕情兮足不出户,她又进不了慕府,就只能找慕轻寒。
她从早到晚在慕府各个门口蹲点,盼着能逮到出门巡逻生意的慕轻寒。
可慕轻寒有意避开她,谢浅瓶怎能轻而易举地找到他?最后还是谢浅瓶请谢二叔帮忙,她才在慕家铺子外等到了慕轻寒。
昔日容颜如花,天真烂漫的姑娘满脸愁绪,看得慕轻寒于心不忍,但面上维持他固有的冷漠。谢浅瓶想像平时那般牵着他的衣袖,在他微侧了身子避开时,她讪讪收了手。
“好多天不见你们了,慕府也不让我进去,搞得我爹把我大骂了一顿,我是做错了什么才让你们把我拉黑的吗?还有,我在慕家各个门口都守了好多天也不见你,你是不是故意的?”
“长话短说。”
谢浅瓶噎了:“你和慕情兮是怎么回事?”
“就是你看到的那样。”
“我不信!”
“随你。”
慕轻寒转身就要走,谢浅瓶气得跺脚,以两人才能听清的音量低声问:“你们这是□□,为天下人所不容,你就不怕我说出去?”
慕轻寒突然回头恶狠狠盯着她:“你敢!”
他最开始对她冷漠如冰川,许是她胡搅蛮缠有效,冰川渐渐对她融化,偶尔会露出难得的温和。她见过慕轻寒这两副模样,却从没见他凶过。
虽然,慕轻寒对外就是这样一个人……
现在,她和外人没什么两样了,谢浅瓶心里是陌生的难过,酸涩情绪,咬着唇,犟道:“我就敢!”
慕轻寒整个人阴气沉沉,大手一挥,让人把谢浅瓶拿下。
谢浅瓶被慕轻寒关起来了,其间她什么人都看不到,连给她送饭都是通过一个小窗口,她只能见到一双手。他知道她最怕一个人,还这样对她,谢浅瓶恨死慕轻寒了,同时也恨脱不了干系的慕情兮。
后来是谢二叔好说歹说她才被接回慕家。慕轻寒不担心她会乱说话,他给她下了药。
谢浅瓶大为受伤,回谢家不再与慕家往来,自此变得嚣张跋扈,惹得她父母对她更为不满。
两年后,谢家家主本着眼不见为净的想法,把谢浅瓶被送到绝峰书院,在那里,她重遇慕情兮。
本来两人分在两斋,井水不凡河水的,可以互相装作不认识。只是后来都到了纳辞院,慕情兮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清冷出尘的气质惹得无数同窗为其折腰。谢浅瓶恨得牙痒痒,慕情兮和她哥哥,明明是那种关系,还那样对她,居然还有脸装纯洁!
于是,她给慕情兮使各种绊子,就当为以前的自己出口恶气。
许是慕情兮知道有愧于她,倒也不甚在意。慕情兮越是不在意,谢浅瓶越不甘心,在藏书阁和慕情兮巧遇,她忍不住脱口讽刺她是勾引哥哥恬不知耻的女人。
慕情兮气得扇了她一巴掌。
谢浅瓶捂着脸,也是气急攻心,慕情兮有胆做还没胆让人说了!
她被下了药,虽然单独和慕情兮对峙时慕轻寒毫不知情,但不保证慕轻寒知道后找她麻烦,她先发制人,抢先跑到东方院长那告状。
绝峰书院为中州培养了大批能人义士,背后的力量不容小觑。东方院长虽然看着低调朴实,实际没有几个人敢招惹。
只不过她气性大,在东方院长面前又戳了慕情兮的软肋,两人吵吵闹闹把东方院长搞得不耐烦,不分青红皂白将她们一起关了。
谢浅瓶一个人待一个院子,害怕又疯狂,慕情兮就在她隔壁,她变着法儿找她吵架,才能排解一点点孤独。
慕情兮说她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她和她哥哥承受了什么,谢浅瓶一个外人凭什么这么理直气壮。
谢浅瓶想,是哦,她是外人,可是他们又为何让她知道,还给她下药!
元日休沐,谢浅瓶回了谢家,时隔半年,她母亲又怀了一个新生命,父亲虽不爱母亲,但对着母亲的肚子也隐隐透露出一股期待。
谢二叔出了远门,半年一载的都回不来,谢浅瓶觉得,她当是被所有人抛弃了。干脆,谢家,慕家,都不要再管了吧,她自暴自弃地想。
机缘巧合下,她之前安排的人把当年给慕轻寒诊过病的神医带到了她面前,神医两年多来走访各地,还真叫他撞见了和慕轻寒差不多症状的几个病人,而这些病人的共同点,就是他们的父母双方有直接血缘关系。
慕轻寒的母亲,很可能是慕家家主的亲姐妹!
得到此不堪推论的谢浅瓶很不安,她找到神医的事慕轻寒不久后就知道了,他直接带人来谢家要人。好在当时谢浅瓶已做好了逃跑的准备,趁慕家登门,谢家一片混乱之际,她逃回了绝峰山。
东临国,只有书院安全,只有东方院长和明管事他们能庇佑她,他们极看重自己的学生,绝不会让她被慕轻寒带走的。
可是还在休沐的书院,人都走了,哪里能庇佑她呢?慕情兮回来了,还带着慕轻寒。谢浅瓶急病乱投医,跟着同窗颜千扇,她是官蠡国的公主,身手又好,兴许能护住她。
可慕轻寒太会见缝插针,颜千扇刚刚离开,他就找到了她,将她伪装成他的妻子强行把她带走。
她就被他关在屋子里,慕轻寒就坐在不远处,两年半的时间未见,慕轻寒比以前更阴沉可怕……
而慕轻寒也在打量她,她长开了些,眉眼娇柔俏丽,害怕时眼眸盈盈似水,身材婀娜,体态纤细。她不再是个小姑娘,而是已经及笄的大姑娘了。
他内心一阵躁动,知道这是病发的征兆。
谢浅瓶害怕地躲到床脚,她知道,她全部都知道!慕轻寒病发时会吸阴寒体质的女子血液,而她,还是难得一见的纯阴寒体质!
慕轻寒不惜与谢家撕破脸也要上门把她带走,十有八九就是这个原因!
谢浅瓶低低的啜泣,求他:“你不要杀我……”
此时的慕轻寒眼睛已经红了,宛如恶魔般步步逼近,眼中只有她嫩白的脖颈,似乎能透过薄薄的皮肤看到底下流动的鲜红的血液。
谢浅瓶试图拉回他的理智:“大哥哥……”
慕轻寒转了一下脖子,似是听到了,又似是没听到。
他的唇贴上她裸露在外的肌肤,谢浅瓶睁大了眼,感觉死亡将至,疯狂地踢他,咒骂他,说他是畜牲禽兽,和他父亲一样!
这话彻底刺激了慕轻寒,他死死压住谢浅瓶,不顾他的哭喊,齿尖猛地咬破她的皮肤,脑海中只想杀了她,正如他原本打算的那样。
谢浅瓶以为自己的生命会在今日一点点流逝。也许是她血液的功效,慕轻寒提前清醒了,他嘴角染了她的血液,埋首在她脖颈间,不让她看到半分。
“谢浅瓶,你杀了我吧。”他低声道,他发现他下不了手,他不能为了一己私欲就要了谢浅瓶的命!
谢浅瓶杏眼圆睁,骂他:“杀你会脏了我的手!”
“连你也嫌我……”他以亲密无间的姿势搂着她,语气是说不出的低落。
这一刻,谢浅瓶有点动摇,她认识的慕家哥哥,从不是坏人,他只是身不由己。她摇头:“你找慕情兮吧,我不想当杀人犯。”
慕轻寒并未说什么,他更紧地搂住了她,在被他咬伤的地方舔了几口。
谢浅瓶浑身一震,她一直都知道,慕家六少风流成性,染指过的女人无数……
男人的唇渐渐上移,他开始吻她。
谢浅瓶尝到了腥甜的味道,那是她的血液,她说话口齿不清:“唔……你放开我……嗯去找……唔唔……慕情兮……你脏……唔啊!”
慕轻寒狠狠地咬了她一口,坐起来阴鸷地盯着她,冷声:“你什么都知道了,我不可能放开你!而且是你不愿意杀我的,那就陪我一起脏好了!”谢浅瓶和他完全不一样,她艳丽如花,身娇体软,仿佛蕴含了无穷生命力,何况,他是她病发时的良药,若她陪他一起堕落……
可明明小时候那么爱缠着他,谢家也想把她塞给他,现在却口口声声赶他走?
呵,女人。
谢浅瓶恐惧:“你什么意思?”
“我想要你。”
谢浅瓶推开他要跑,脚踝却被他一把捉住,慕轻寒整个人覆在她身上,手臂紧紧箍住她,指尖在她身上敏感处点火。
谢浅瓶哭哭嚷嚷,慕轻寒凑在她的嘴角处,咬了咬她的脸蛋,恶声威胁:“再吵,就催促你体内毒发!”
她住了口,毒发的滋味她只尝过一次,万蚁噬心莫过于此,她怕疼,只能闭着眼睛任凭慕轻寒索求。
他的动作说不上温柔,但谢浅瓶不敢出声,只是紧紧咬着下唇承受他的冲撞。
在他尽兴了几回搂着她睡去后,谢浅瓶捂住嘴,低低地呜咽出声。
她被带回了慕府,她都不知道他俩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慕情兮也是不可置信,慕轻寒居然将谢浅瓶绑架了,幸好他没杀她,只是她没想到六哥会碰谢浅瓶,这点让慕情兮绝望。
后来谢浅瓶才知道,慕情兮原本在一本□□中找到了换血的法子,兴许能救慕轻寒,只是晚了一步,谢浅瓶就成了救慕轻寒的良药。
后来慕轻寒搂着她,让她留下来,哪怕是暂时的,一年半载后再做决定也好。
颜千扇担心她会受慕家欺负,想把她带走,谢浅瓶下意识地拒绝了。她待在慕府这么多天,将慕轻寒待她的小心翼翼都看在眼里,他看着她时眼底都是渴望,他怕她会抛弃他,就像她小时候渴望有个小伙伴,怕被他和慕情兮抛弃一样。
当真是因果轮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