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蠡国三公主十五岁生辰当日,皇宫设宴,本国主要官员和各国前来道贺的使者位列其中。高台上,官蠡国君却舒展不开眉头。一旁,本次宴会的主角,三公主颜千扇,正拿着筷子戳面前那块肘子。
还好只是戳戳肘子而不是直接狼吞虎咽,不算败坏形象,官蠡国君如此自我安慰。
此时,北辰使者先出声:“听闻三公主琴棋皆通,能歌善舞,不知今日能否有幸一见?”
千扇依然在戳肘子,一边服侍的雪沫推了推千扇,千扇茫然,雪沫将这番话附耳重述,千扇扔了筷子,奇声:“是哪个小子这么说的?放屁!绝对是放屁!”音量不小。
全场寂静无声。
半晌,北辰使者僵硬地拱手赔了一礼:“老臣未弄清实情,是老臣突兀了。”
官蠡国君的眉毛拧了又拧,不知皱成了几股麻花。
有如此公主,官蠡国官员们不由扶额叹息,各国使者,则是心思各异。
中途,北辰使者带着贴身侍卫离场。二人在一偏僻树影处停下来,北辰使者问身后的侍卫:“公子觉得那三公主如何?”
侍卫若有所思笑了笑,道:“让人放心的人才。”
北辰使者颔了颔首,道:“既然公子也这么说,那老臣可代二皇子向官蠡国君提亲了。”
二人回到宴会,瞧见方才被他俩议论的三公主换了一身束身衣袍,长发挽起、手持□□站在会场中央。向边上的人打听才知道,原来是东越国的使者对三公主很好奇,早就摩拳擦掌想会会这三公主。
就在之前,这位使者对三公主说:“三公主贵为公主,与普通人自然不同,普通人家擅长的,三公主,呃,未必擅长,不过,臣下倒想,既然是三公主的生辰,三公主总要露一手才好,免得别人以为三公主,呃,过于谦虚。”
正在给千扇倒茶的雪沫手颤了一下。过于谦虚?这个词和三公主向来无缘,这么说,恐怕是别有深意。
千扇看过去,觉得这人纯属吃多了,居然怀疑自己不学无术,虽然自己似乎是那么不学无术了点,但岂是能遭他人鄙视的?
深知千扇本质的官蠡国君此时咳了咳,道:“东越使者之言差矣,孤的小女儿实则与普通人无异。”
那位使者可不会轻易放过千扇,继续道:“国君这是护短?传言官蠡国君对小女儿极为疼爱,看来传言非虚啊,不过,这个疼爱要有个限度才好。”
东越使者不好得罪,官蠡国君又不好继续护着千扇。千扇却放下筷子,大方道:“露一手就露一手。”
于是千扇换了一身装扮回来,众人见她将□□一立,小小年纪却颇有英姿。
东越使者又道:“原来三公主擅长的是武艺,实在是令臣下刮目相看了,不过,”千扇最不喜欢这人说“不过”了,因为每次他说“不过”之后就是要为难她了。
果然,使者道:“在座的各位大多是文人,就三公主一个人舞刀弄枪,估计各位也不能理解其中奥妙?倘若与人切磋,各位才能更进一步了解三公主罢?三公主您说是不是?”
千扇笑盈盈地看着这位使者,脑子里却出现了自己扎他小人的画面。官蠡国君扶着额,想这东越使者故意使绊,只怕不看到千扇出糗不会作罢,但千扇好歹是一国公主,且今日又是公主生辰,东越使者如此未免过分了,更担心的是,万一东越国强行要求娶千扇该如何是好。
官蠡国君准备装作不舒服好及时结束这场宴会,可千扇却极为张扬地“哼”一声,无畏道:“切磋就切磋,谁怕谁呢?”
又道:“诸位,可有上来愿与本殿过招者?”
东越使者跃跃欲试之际,千扇指着北辰使者的贴身侍卫,先一步开口:“你,上来与本殿切磋切磋。”
北辰乃尚武大国,所荐之人各国自是信服。东越使者虽然被千扇先声夺人,但也不是不可接受现在的状况。
只见点到名的侍卫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三公主,属下不敢!”
“堂堂男儿,有何不敢的?”
侍卫紧张地咽了口水,连说话也不沉静了:“属下怕冒犯了公主,望公主体谅!”北辰使者眼角余光瞟到侍卫这副模样,嘴角难以察觉地抽了抽。
千扇看他离得最近又生得人高马大以为是个会打的才选择他,没想到对方胆量这么小,起初以为是推辞之说,但看对方战战兢兢下盘不稳,只怕她刚提枪还没冲过去对方就已经倒了。
北辰使者体贴为侍卫着想:“三公主,既然老臣的侍卫不敢,公主您就别难为他了,另找一个人吧。”
东越使者抓住时机顶上去:“三公主,臣下不才,恰懂一点武艺,不知三公主可否赏这个脸与臣下切磋一番?”
千扇装作为难的样子,道:“如此,本殿就不好意思再用兵器了,伤了使者可不好。”心里却盘算着等会儿一定要好好教训他一番。
东越使者从座上下来,走到千扇对面抱了抱拳,道:“那就请公主手下留情了。”
千扇呵呵笑道:“自然会留情的。”凡是三公主旧识,一致觉得三公主绝不会留情,现在倒有点同情那位东越使者了。
众人眼看着之前的口舌之争变成现在的拳脚相向,砸了咂嘴,却没有一人阻止,只是静观这场斗殴。
北辰使者和他的侍卫饶有兴趣看着这场比试,当千扇一腿压在了东越使者肩膀上,后者受力不得不趴下时,侍卫嘴角不自觉勾了勾。
最后,千扇一个过肩摔,本就鼻青脸肿的东越使者摔倒在地爬不起来。
官蠡国人早料到结局如此,纷纷扭过头去不看东越使者的模样,算是为两国留点情面。其他各国的使者见东越使者被人扶了下去,也不敢说什么了。
千扇拍了拍身上沾的灰尘,笑眯眯地回到高台上,让雪沫倒了杯果酒解渴。
因为众人见识了千扇的战斗力,之后的宴会相安无事。
教训了东越使者,千扇心情大好,于是多喝了几杯,完全忘了自己浅得不能再浅的酒量。雪沫以为果酒不烈,所以也没劝千扇,却没想到这酒后劲十足,直接后果是宴会还没散场,她就要扶着走路都踉踉跄跄的千扇回宫。
一路上,千扇嘟嚷着:“不要回去,宫里头闷得我脑壳疼,去找个安静的地方吹吹风醒醒酒。”
两人到了湖边,千扇被雪沫扶着一屁股坐在了地边,脑子清醒了不少,清风中带着残余的荷花香。最容易让人打开话匣子,千扇拉着雪沫,从宫中的野猫生了几只猫崽子扯到宫外哪家窑子的小倌儿最好看。
雪沫很少出宫,听千扇说这些事也生了几分好奇心,问:“这么多好看的小倌中,有公主喜欢的吗?”
千扇反问:“喜欢?”
雪沫点头:“嗯嗯,公主你到底有没有喜欢的人啊?”
千扇摸摸下巴,居然真的思索起来,半晌,无果,问:“何谓喜欢?”
雪沫感觉这个问题略难,道:“这个,奴婢没有喜欢的人,不知如何回答公主。不过听有经验的几位姐姐说,如果你时不时想起一个人,并且一见到他心情就莫名地好起来,就是喜欢了。”
千扇好奇了:“看到喜欢的人可以使心情变好?看来喜欢还是有好处的么,本殿以为一直喜欢这种事,大概就是楼里的姑娘念一两句艳词,唱几只小曲儿感怀一下过往的事呢!”最后感慨一句:“有喜欢的人真好!”
“如果奴婢有喜欢的人,雪沫便会和他一起,春天在自家屋顶上吹风喝酒看星星,夏天去草原雪山看雪景,秋天割麦摘果子,冬天去老拳国泡温泉。”雪沫撑着下巴,笑得一脸甜蜜。
千扇“切”了一声:“那些事太无趣了吧?”
雪沫心心念念已久的期待为千扇所不屑,涨红了脸,道:“公主,你不知道,这,这叫浪漫!”
“浪漫啊?”千扇若有所思地摸摸下巴,然后也学雪沫一样撑着下巴笑:“如果本殿有喜欢的人,本殿便要和他将春宫三十六式全试一遍,正好一年三百六十天,十天为一周期。”
话刚说完,听得一声巨响,雪沫和千扇纷纷回过头,官蠡国君正从地上爬起来,手指着千扇发颤,连着胡子一起颤动:“你你,气死老子了!”旁边的北辰使者亦是一脸铁青,后面跟了一排官员,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
即使是北辰使者身边的侍卫,肩膀也是一抖一抖的。
雪沫连忙跪下来认错,偷偷拉了拉依然坐着处于呆愣状态的千扇。千扇回过神来,看到这帮人的反应,显然是被她方才那番话刺激得不浅,心想,完了,老头子要狠狠发落她一番了,人生大起大落,也不过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