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遥楼的大厅内,错落有致地摆放着十余张八仙桌。
此刻每张八仙桌零零散散地都坐着几位年轻公子哥。
每个人都是衣着华贵、气度不凡,身后也都站着几位小厮鞍前马后地伺候着。
相对于略显紧张的乔振英,宋贤倒是一脸的轻松之色。
在身旁杂役的带领下,他径直在来到大厅中在铜锣边摆放的书案前。
案上用镇纸压着一张优质的熟宣,笔架上挂满了各类尺寸的狼毫。
一名美貌的女子见状,扭着自己的水蛇腰疑惑看了一眼杂役领进来的宋贤,然后娇笑着问道:“这位公子看起来面生,敢问公子今个可是第一次来我们逍遥楼?”
作为上一世阅片无数而练就的一双毒辣双眼,,宋贤笑着多看了一眼美貌女人丰韵的身姿。
嗯……三十岁左右,驻颜有术,c罩杯,纤腰翘臀,这种熟女气质的女人在青楼之中,不是老鸨也应该是老板的情人。
随即宋贤笑着问道:“怎么,不欢迎我们这种生客?”
美貌女子掩面娇笑一声,答道:“怎么会?整个金陵都知道只要按规矩登楼,便是路边的乞丐也能入逍遥楼。”
“公子,让芸娘为您研磨,我们这便开始答题,如何?”说着,美貌女子挥手示意一旁的杂役退下,同时笑着开始研磨。
“好啊。”宋贤笑着抬手从笔架上取下一支狼毫,用散发着阵阵清香的黑色墨汁润湿毫尖后,他便提笔准备开始答题。
当第一个字跃然纸上后,宋贤略显紧张的心情便彻底轻松起来,原先还担心自己不会写字的他,发现自己一抓到毛笔就轻车熟路地笔走龙蛇。
而且,写得还真他娘的好看。
同时,装作在一旁侍奉的芸娘也轻声将宋贤所写的诗句读了出来。
“伫倚危楼风细细,望极春愁,黯黯生天际。”
第一句随着芸娘的柔声细语传到了在座的所有人耳畔。
这是一首词。
坐在最近的白衣公子,笑着向一旁友人笑道:“开篇不错,但有故作伤情之嫌。”
坐在稍远的青衣公子,见状与自己女伴轻声说道:“这厮,有点意思。”
坐在角落里的紫衣公子,则皱着眉头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这一切。
“草色烟光残照里,无言社会凭栏意。”
好凄凉的情景!
芸娘对于诗词虽然不敢说精通,但是她自认这么多年在逍遥楼的历练,也是一个乡试秀才的水平。
对于宋贤目前所做的词,她不敢说好,不过自然也不敢说不好。
白衣公子听完第二句,依旧笑着与友人举杯畅饮:“平庸之作。”
听到了身旁的女伴说了些什么,青衣公子摇了摇头,轻声说道:“还未完,听完再做评价。”
紫衣公子依旧没有说话,不过他的眉头却在舒展开来。
“拟把疏狂图一醉,对酒当歌,强乐还无味。”
或许是越写越顺手,宋贤书写的速度也开始加快。
当芸娘念完这一句的时候,她隐约感觉有一股异样的情绪在心底荡漾。
同时,大厅里的嘈杂声也逐渐安静了下来。
端起酒杯的白衣公子一愣,然后猛地把酒杯摔在桌面上,看向正在奋笔疾书的宋贤眼眸有了些不快:“这厮,胆敢讥讽于我?”
“对酒当歌,强乐还无味……”
青衣公子笑着低声吟诵了一遍,随后他笑着接过身旁女伴递来的酒杯,一饮而尽:“怪才。”
紫衣公子一愣,开始打量起了远处的宋贤。
“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当这句话读完,话音刚落,芸娘自己便早已愣在原地。
这首词……这首词……怎么说呢?
虽然没有给人感觉如同平日里那些才子所做的大气磅礴或者雄浑激昂,但是却能直达人心底最柔软的地方,勾起一段对昔日情谊最温柔的回忆。
再看向宋贤的时候,芸娘的眼眸里已经多了一抹柔情似水和敬畏:“公子好文采,敢问这首词为何名?”
宋贤笑着答道:“此词名为:蝶恋花。”
蝶恋花?在心中念了一遍后,芸娘笑着向宋贤说道:“宋公子,请入座。”
宋贤笑着问道:“不是需要让人审核吗?”
芸娘娇笑一声答道:“若是这首词都不能让宋公子入座,那我们这逍遥楼,恐怕就开不下去了。”
芸娘的话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在场每个人的耳中。
白衣公子再度看向宋贤的时候,眼神已经很是不善。
青衣公子笑着点了点头,不时与身边女伴笑着谈论着什么,逗得身边女伴掩面轻笑,不时用手轻锤他的臂膀。
“好一个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紫衣公子面露微微笑意,在一旁沉默的仆人讶异的注视下,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
将手中狼毫挂回了笔架上,宋贤瞥了一眼身旁若有所思的芸娘,便向着一旁目瞪口呆的乔振英招了招手。
不过就在宋贤准备找一个座位坐下的时候,他在下一刻却犯了难。
逍遥楼的大厅里虽然空座位不少,但是貌似每张桌子都有人坐,这下该坐哪里好呢?
好似察觉到了宋贤的想法,紫衣公子在此刻举起了手,向着宋贤朗声道:“兄台若是不嫌弃,我这里空位倒是很多。”
伴随着那个紫衣青年的话,是逍遥楼大厅众人重新传入耳畔的窃窃私语。
不过宋贤倒是没有理会这些,而是拱手走到了那名紫衣青年面前坐下,笑着说道:“多谢兄台。”
紫衣青年轻笑着点了点头,示意一旁的仆人为宋贤与乔振英斟酒,接着他举杯向宋贤敬酒:“真情实意,好词。”
宋贤笑着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随后拱手回礼道:“多谢兄台谬赞,玩笑之作,登不得大雅之堂。”
紫衣青年放下手中的空酒杯,轻声说道:“你是没听到先前那些诗词,你以为他们这些人,就登得了大雅之堂吗?”
紫衣青年话未落音,另一边响起一声响亮的拍桌声,伴随着这个声音而来的是一句高声的呵斥。
“周玉郎,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在此点评我等诗作?若不是念你那死鬼老爹于我武国还有些战功,你怕不是早就被斩首于江陵城了。”
“一个败军之将,也敢在这里大放厥词,哼……真是笑话。”
听到周玉郎的名字后,宋贤身旁的乔振英顿时目瞪口呆地凝视着紫衣公子,欲言又止的他激动地浑身颤抖,却又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不过宋贤此刻却没有发现乔振英的异样,而是转头看向呵斥声传来的方向。
他很不爽。
你说我宋贤身为一个穿越者,是这个世界的男主角一般的人物,竟然还让人在我面前装逼?
这感觉……就很不爽。
于是宋贤一拳砸在了面前的桌上,起身用更大的声音向着挑衅的那名青衣公子说道:“怎么,搞事情啊?”
青衣公子见到宋贤起身,眼眸中划过一道冷意,他原本只是想借呵斥周玉郎之事,给周玉郎和宋贤一点羞辱,以此来平复自己先前被宋贤折辱的心情。
如今宋贤竟然主动跳出来,对他来说这简直是天大的妙事。
于是,青衣公子冷笑着问道:“就凭你,也敢为他出头?”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老子就是这么正直善良的一个棒小伙。”
宋贤同样冷笑一声,接着说道:“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长得一般还内心阴暗,从里到外娘里娘气的,一看无论是床上和床下功夫都不行的家伙。”
宋贤话音未落,伴随着远处噗的一声,已经有人没忍住将刚入口的酒喷了对面友人一身。
继而角落里已经有人开始忍俊不禁地偷偷笑了起来。
且不说那个青衣公子的身份,但说这个名叫宋贤的家伙的骂人方式……
不仅别具一格,全篇不带一个脏字,而且骂得那是相当痛快啊!
许多人都在偷笑了一番之后,默默地记下了这两句话,以便日后与人斗嘴时,作为压箱底的法宝。
听着周围的窃窃私语和偷笑声,青衣公子面色红一阵、白一阵,紧接着他再次猛地一拍身旁桌子,冷声向宋贤咬牙切齿地问道:
“本公子乃户部侍郎郑天齐之子郑同华,你是何身份敢与本公子如何说话?”
宋贤耸了耸肩,一脸鄙夷地反问道:“那你可知我是何人?”
青衣公子猛地皱起眉头,沉声问道:“你又是何人?”
大厅里的众人也对竖起耳朵,准备聆听宋贤的回答。
宋贤见状,低声向着一旁的乔振英问道:“户部侍郎官职很大吗?”
乔振英苦笑着低声答道:“小子,你要是识相点我们就快走吧?那可是正三品大员家的公子,万万是惹不得的。”
三品,貌似官阶挺高的。
听完了乔振英的话,宋贤瞥了一眼露出了得意神色的郑同华,然后他低声向着乔振英说道:“待会注意我的动作,一给你信号,我们就跑。”
不待乔振英回答,宋贤便重新直起身子,向着郑同华说道:“那好,我现在便告诉你我的真实身份……”
接着,宋贤用最快的语速大声吼道:“其实郑天齐郑大人不是亲生父亲,我才是你爹,哈哈哈!”
随后宋贤立刻向乔振英勾了勾手,两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着逍遥楼大门撒腿狂奔。
可是就在此刻,一道身影伴随着郑同华的怒吼,闪电般地从他身旁窜出。
下一刻,那道身影高高跃过了宋贤和乔振英的头顶,落在了两人的面前。
“胆敢辱骂郑大人和郑公子,我看你们一老一少是活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