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柯的店开业二个月时,一个黄昏时分,田总把王小柯约到歌厅里间的那间昏暗的办公室,王小柯坐在窗边的沙发上,田总藏在对面的阴影里。
“小柯,和你说个事”田总开门见山、直截了当地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听人说,租房不付房租对主家不好,不行你就付上点房租吧?”
王小柯愣了一下,先前两个大男人在这间办公室谈妥的事情,不过二个月的时间就不做数了?
“付多少呢?”王小柯瞅着对面这个戴着金丝眼镜的男人,镜片后面那双狡黠的小眼睛不时打量着自己。
“你看吧。”田总把皮球又抛了回来,他像一只居高临下的猎鹰,死死盯着王小柯的眼睛,等待着他做最后的无谓挣扎。
王小柯举起一只手,伸出五个指头,“五百吧。“从慌乱中清醒了的王小柯,不带一丝丝的犹豫,以田老板的身家,太少了他不会满意,既然提出来了,与其做无意义的讨价还价,不如一次给他个痛快了断。
王小柯判断准确,直接探到了田总的底线上。他爽快地点着头道,那好吧,就按你说的。从下个月初开始付吧。
当父亲得知这个消息时,眉头锁的更紧了,这田老板怎么是这么个人?出尔反尔,说变卦就变卦?母亲也是一脸愁容地瞧着父子俩,不知该说什么好。当初开这个店就是因为没房租才敢投资的,现在仅仅过了二个月事情就变了味,哎,这该怎么办好呢?
王小柯最初听明白田总的意思时,心头也是一怔,很快他就想明白了。二个月的时间,做为过渡已经足够,现在店面的赢利水平完全可以承担这个费用。如果没有这个过渡,他王小柯现在还不是个打工仔吗?
”做人要心存感恩,田老板始终是有恩于我的。“王小柯替田老板开脱着,”再说了,到哪儿开店不交房租呢?“
”那你也给的他太多了吧?给上二三百房租就差不多了。你还给他修着电脑呢!“母亲在一旁唠叨着,一边还叹着气。
王小柯理解田老板,他歌厅的生意已经走过了极盛时期,渐渐日泊西山。一天里歌厅也进不了几个人,年轻漂亮的小姐都陆续地离开,只剩下一个30多岁的过气老姑娘守着前台,还有一个胖胖的女孩陪在她身边,现在别说赚钱,就是维持日常开销都成问题。
游戏厅是赚钱的,可游戏厅赚的钱不能贴到歌厅里吧。软件店也是赚钱的,对田老板来说,让王小柯付点房租也是天经地义的事。他又不是他的老子,凭什么要”贴补“王小柯呢?
对田老板来说,他少的只是一点点契约精神。歌厅生意好也就罢了,生意不好他也得想他的办法。
一天晚上,歌厅电话线断了,王小柯忙前忙后地查找原因的时候,店里来了个猥琐的男人,他看对了前台的老姑娘,问,陪我出去,一晚上多少钱?老姑娘长得还是很漂亮,能看出年轻时候的影子,她理着飘逸着的长发,拒绝着,我不出台,刚才那个胖女孩可以的。你领吗?猥琐男人头摇得像个拨浪鼓,那女人太丑,白给也不要。他继续纠缠着,她灵活闪动着的眼眸掩不住淡淡的忧虑,店里的生意差的无以为继,她该何去何从啊?
王小柯后来知道,这个老姑娘承包了田总的歌厅,她以前是出台的小姐,她有着魔鬼的身材,妩媚的容颜,现在年岁大了点,有些人脉,想试着自己经营这家歌厅,可生意却跟她当初的预想完全不同。
猥琐的嫖客不甘心地走了,临走给老姑娘留下了写有自己电话的纸条,想好了,给我电话。我等着你。
歌厅里安静了下来,只剩下静静的王小柯和挂着愁容的老姑娘,她的身材很美,苗条直挺,像颗白杨,一头垂到腰间的秀发千娇百媚,王小柯不禁看得呆了。
她转回身看到了发着呆的王小柯,风月场中混久了,老姑娘一眼就识破了王小柯的种种小心思。这个小伙子是个大学生,小店经营的有生有色。他青涩的像个处男,她抛了个媚眼,挑逗着王小柯,红色的朱唇咧开了,她给他挤出一个笑靥,笑的天真可爱、笑的无拘无束。
王小柯脸发烫,身体禁不住挑逗本能地起了反应,有了动静。
“我忙完了,我得走了。”他一脸窘迫地逃离了出来。
她的笑靥僵在那儿,神情更加失落,难不成她自己真的老了,连这个穷小子都看不上自己吗?
田老板的歌厅越来越不像歌厅了,老姑娘坚持了不到二个月就走了,只剩下那个胖姑娘支撑着台面。田嫂不时搭照着游戏厅和歌厅,还有王小柯的软件店。王小柯的房租是付给田嫂的,他出去办事的时候,店就留给田嫂了,美丽的田嫂像个老板娘一样尽心地照料着王小柯的生意,他真心地感谢她。
不知什么时候起,歌厅里来了一拨一拨的人,都是清一色上了年纪的男男女女,他们叨着烟卷、吞云吐雾着、打情骂俏着,悠闲地四处闲逛。歌厅、游戏厅、软件店哪儿都是他们的影子。突然,他们像鱼一样从各个犄角旮旯里悄然离开,安安静静地游向歌厅最深处的包间里,不出来了。一切都归于平静。
田老板和田嫂的脸上都挂着笑容,连那个胖女孩脸上也挂着笑容。她不再出台,她专门给这些客人们端茶倒水,歌厅已经名存实亡。
一天夜里,来了十几辆呼啸着刺耳警迪的警车,几十号全幅武装的警察把歌厅包围的水泄不通,从后门逃跑的赌徒被守在门外的警察悉数拿下,男男女女被拷着白亮亮的手拷带走了
第二天传来消息,聚众赌博的18个人在公安分局一致指认:田老板是聚众赌博的组织者、参与者、放红给赌徒的庄家。田老板散尽千金才摆平了此事,虽免了牢狱之灾却丢了工作,赋闲在家,放红给赌徒的几十万也打了水漂。
歌厅正式倒闭,游戏厅和软件店都得搬家。
田老板是个有肚量的男人,金丝眼镜下的那双狡黠的小眼睛滴溜溜地转动着,嘴角仍然挂着微笑。很快他就在离歌厅不远的地方租了一套窄长的小门面,里间是游戏厅,外间留给王小柯继续卖软件。
王小柯看着这个男人忙碌的背影,辛苦奋斗了十几年的家产一夜掏空,可他却如此镇定安祥、从容自若,委实不一般。
没心没肺的田嫂把深夜抓赌的事件当成笑谈,没事的时候就绘声绘色地讲述给大家听,她眯着双眼,白净的脸颊讲到**时微微泛着红光,她附和着大家,哈哈地笑着,好像讲的是书中的故事,跟她一丁半点的关系都没有。
抓赌事件过去了半年,不安份的田老板在王小柯耳边吹着风,有人要租外间这块地儿,一年给1万2,是王小柯所付租金的一倍。
王小柯看着田老板那双狡黠的小眼睛,知道是该自立门户的时候了。
田老板让他尽快找房子去吧,田老板玩的是三十六计里的欲擒故纵之计。
他不明白:王小柯不再是那个被他攥在手心的涉世不深的大学生,他们的缘分快走到尽头了。
店里一闲下来的时候,王小柯就出去找房子,几天的功夫就在附近找到了一间40平米的商铺,面积是他软件店的数倍,租金每月只有600元。商铺面积大了,可以陈列更多的商品,可以扩展业务,生意会更上一层楼。王小柯对新店充满了憧憬。
这一切都得感谢田老板,没有他就没有他的现在。
交付了房租,王小柯正在收拾商铺的时候,得到消息的田老板亲自跑了过来。
他跑了一头汗,一进门就满脸真诚地嗔怪王小柯说:“小柯,原来不是相处的好好的,怎么要搬出来了呢?”
”不是田总把那块地儿租给别人了吗?“王小柯一脸疑惑地瞧着田老板。
”哎,凡事都是可以商量的嘛?你还是搬回去吧,还按以前的房租。”田老板放下了架子,王小柯算是听明白了,哪里有什么人要租那块地儿,哪里有一万二的租金,一切都是田老板在做秀,一个人唱独角戏呢。他的意思就是吃定了王小柯不会走,吃定了王小柯会多付一倍的租金。
"可是,我已经付了这儿的房租。“王小柯无可奈何地说。
"这个不是问题,我可以帮你把这个房租退了。行不?”田老板的真诚着实让王小柯有些不自在,他本不想离开,是他逼着他走的,他有了走的打算,就把野心膨胀了,野心膨胀了能轻易缩回去吗?
“算了吧,如果不租,我自己也能退掉,我不准备回去了。”王小柯坚定地语气让田老板感到陌生,在他眼里王小柯就是个腼腆的雏鸟,对他有着深深的依赖,没有他,他就寸步难行。
游戏厅搬离歌厅的时候,他找房根本不用和王小柯商量,他找的房一年租金只有7200元,6000元就是王小柯付的,王小柯对他找房的租金不闻不问,不是因为王小柯傻,因为有田嫂的配合他不用支付额外的人工成本,这正是王小柯的精明之处。田老板不知道:王小柯只是蛰居在这里的一条龙,迟早是要飞的,只是他加速了他起飞的进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