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鸡叫的时候,王小柯早早地起了床,他不是个恋床的孩子。他在自家小院里活动筋骨,踢腿下腰,一会儿浑身就冒汗了。他最近在练一个“鲤鱼跳龙门”的动作,这个动作是从电影上模仿的。
他在自家小院里拉起一根皮筋,有一米二高,他一段助跑,当跑到皮筋前时,他双足同时点地弹跳起来,双手向上方探出,身体弯曲起来从皮筋上面穿过,双手穿过皮筋后向下着地,身体缩成一个团,肩、背、腰、臂依次着地,小腿弯曲,双足着地,直腰站起来。动作一气呵成,干净利落。地面是水泥硬化的,很硬没有任何防护设施。
王小柯的母亲也早早地起来了,她给王小柯准备了早饭,几片油炸馒头片、一杯牛奶、一颗鸡蛋。匆匆吃了口饭,王小柯就推着自行车出了院子。
他骑上车下了土坡出了旧院的大门,横穿马路汇入了c城晨曦的车流中。因学校距离远,他每天要比家近的同学早走半小时,天还没有放亮,路边穿着黄色马褂的清洁工正在用硕大的扫帚扫着街,昏黄的路灯闪着暗淡的幽光。
清晨的微风拂面,凉丝丝地滑过脸颊,王小柯浑身一阵轻爽。
一路上天光渐次放亮,出家门的时候天还是黑黢黢的,等到了校园天色已经大亮。
“注意后面,后面。”
晨读的时候,教室后排传来一阵低低的嘀咕声,然后杂音消失了,换成了一片朗朗的读书声。
“马建军,你出来!”班主任李威突然出现在了班门口。
一个胖乎乎的男生恐慌地从后排出列,走出了教室。
“啪啪”两声脆响,然后是一阵哭泣声。
“我一扭头,就看着不对。后门玻璃那儿隐约出现了一幅眼镜,紧提醒慢提醒还是晚了。”杨大嘴侃侃地谈着刚才惊险的一幕。
晨读和晚自习从来都是调皮学生的黄金时刻,他们交头结耳说着闲话,嘻嘻哈哈地打闹着,有挑逗女生的,有抽烟的,还有趴在桌子上睡觉的。班主任李威就是他们的恶梦。
班主任李威单身未婚,没有家庭负担,有的是大把的时间,他把一门子心思都放在了这个班级上。
他像个神探一样,经常隐藏在暗处观察着每一个同学。
班主任李威不高的个头,宽宽的肩膀,鼻梁上架着一幅近视镜,方脸浓眉,洁白的牙齿整齐地排列着。每天晨跑的时候,他跟在班级队伍中,一会出现在前面,一会出现在后面,他的身体素质很棒,晨跑跑的非常轻松。
班主任李威的身体素质是淘气的学生最怕的地方。如果犯错被逮到,那么,他们将面对一个无比强悍的执法者,难免皮肉吃些苦头。
班主任李威代数学课,他的课讲的非常生动,循循善诱,娓娓道来。
王小柯很喜欢听班主任李威的课,他吐字清晰,讲课重点突出,难点讲的细致入微。
总之,如果你求学上进,班主任李威就是你的良师益友;如果你自甘堕落,自暴自弃,班主任李威就是你的恶梦。
不知不觉就到了放学时间,同学们收拾着书包,陆陆续续出了班。
王小柯和杨婷值日。平时拥挤的教室,当同学们离开后显得空空荡荡。
他们打了桶水,把黑板上最后一节语文课上老师留下的板书擦掉,再用醮着清水的布子把黑板洗了一遍。水洗过的黑板刚开始是油亮油亮的黑色,像涂了层黑色金鸡牌鞋油的皮鞋面;一会儿随着水份蒸发,黑板又变淡淡的灰黑色。
杨婷穿了件粉红色的外褂,黑色的裤子,白色的运动鞋,留着齐耳短发很是精干。她清瘦的面容,浅浅的眉毛下面有双活灵活现的眼睛。她笑的时候脸上浮现出一对酒窝很可爱。
他们两个一边干活一边聊着天。
凳子都倒扣在了桌子上,杨婷负责扫地,王小柯负责拖地,两个人配合的很默契。
“你喜欢看什么书?”王小柯看了一眼正低头扫地的杨婷问道。
“言情小说吧。”她头也不抬地答道,把地上的碎纸屑归拢到一起,用簸箕收到垃圾桶里。
”你呢?“她反问了一句。
”我瞎看,最近在看大仲马的《基督山伯爵》。”王小柯一边喘气一边说着。拖地是个费力的活,不一会儿他的脸上就渗出了汗水。
”世界名著。这种书太厚,看的太累了。我喜欢看轻快一点的短篇。”杨婷一边说,一边把凳子从桌子上往下搬。
卫生一会儿就打扫完了,两个人谈兴正浓。
”看完了,借我看一下呗!“杨婷看着王小柯满是汗水的脸,她取出手绢,一边说一边给王小柯擦汗。
对杨婷来说,这个小男生和别的同学不一样,学习成绩好不说,内心世界很强大,很吸引她。
王小柯有点窘,脸胀的微微发红。
”听说,你上次在校门口和混社会的打架了?“她说话的脸上也泛起了一片红晕。
”嗯。其实呢,人怕老虎,老虎更怕人。有些事情该出手就得出手,混社会的也是人,他们也不是三头六臂,是大家都怕他们,他们就得势了,到处欺负人。大家都不怕他们,他们就是过街老鼠。“
王小柯看着杨婷那双可爱的眸子,那里面荡漾着少女青春的情怀。
”那个杨美昆,不是什么好鸟,你离她远点。“杨婷转移了话题。
”嗯。我知道。她和我们不是一类人。只是去看过一场电影。“
”什么,电影都看过了?“杨婷脸上流露出一种异样的神情。
”那,我也要看电影。你请吗?“她问。
”请,请,请。不早了,回吧。要不你爸妈会着急的。”王小柯看看天色不早了。他知道他的母亲此刻早就在旧院门口等他了。因为上学路远,母亲总是不放心王小柯。一回的迟了就在旧院大门口侯着他,真是望眼欲穿秋水。
杨婷伸出一个手指头,指着王小柯的鼻子说道:”好,说好了。不许骗人。“
出了校门,王小柯骑上自行车,汇入了川流不息的车流中。
秋风飒爽,天边的晚霞染红了半边天,车流人流在马路上像归巢的鸟儿急速向家的方向涌动。天空繁华尽散,浮躁之气尽失,天际静谧得像一幅赭红的山水画。
母亲在旧院门口远远地张望着王小柯归家的方向,天色昏暗下来,路上行人渐稀,她皱起了眉,自言自语着:“哎,这孩子,怎么还不回来呀!″
远处的小黑点一点点幻化成那个熟悉的瘦小羸弱的身影时,她终于松了口气,露出了些许笑容。
她拍着王小柯的脊背,叹了口气说道:″怎么才回来呀这都几点了。“
“今天我值日。“
“我倒是把这个茬给忘了。“
王小柯看着母亲凝重的神情,心中很是惆怅,他安慰着母亲说:“妈,我以后早点回。″
两个人,一个步行,一个推着自行车迎着暗淡的晚霞向家慢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