掀起球衣,在镜头前站立十几秒后,直树放下球衣,神色如常地回到球场中,留下一众震惊到合不拢嘴的球迷、记者、解说,颇有几分事了拂身去的洒脱淡然。
“噢,这真是、真是一个,嗯,很有个性的球员……”解说员憋了半天,终于挤出来一句话。
球迷们渐渐回过神来,一时竟不知是要发出嘘声还是怎样。
球场边的记者一个个都疯了,要么对着电话那头的上司语无伦次地大声嚷嚷,要么掏出电脑、本子,激动地准备稿件。
所有镜头此刻都聚焦在那个红发身影上。
自从那篇《更衣室事件真相》的报道问世以来,所有关注此事的人都在等着,樱井直树会站出来,对他的性取向有个解释,不管是承认还是辩解。
但没有一个人想到,少年居然会在球场上,在比赛进行中,在完成了帽子戏法的壮举后,掀起球衣,向全世界大方承认——是的,我就是同性恋,那又怎么样?
解说席上,列夫回到位置上坐好,表情恢复了应有的严肃正经。
“电视机前的泽尼特球迷们,我不知道你们此刻在想些什么,但我想说说,我的想法。”
“关注、喜欢直树的球迷们应该知道,他成为泽尼特队一员已有三个月了。在这三个月的时间中,这位19岁的年轻人,没有去过一次酒吧、夜店,没有被曝出过一次更衣室不和、顶撞教练之类的丑闻。”
“相反,他每天作息规律,从来都是第一个到球场训练,最后一个回家。即使是休息日,你也总能在泽尼特的球场、街边、公园里发现他加练的身影。”
“这是一个自律、敬业到极致,一心想着胜利的球员。大家还记得,初到泽尼特时,他是顶着怎样的非议、排斥,最后在与本菲卡的比赛中证明自己,赢得我们的喜爱吗?”
“我们评价一个球员,什么时候是以他的性取向为标准了?只要他认真训练、全力比赛,能为球队带来胜利,他就是一个优秀的足球员!”列夫的每一句话都掷地有声、情感真挚。
“我会继续支持直树,一如既往为他加油、为他的每一次进球放声欢呼。”
“因为我知道,我的每一句鼓励,都会成为这个少年前进的助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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俄罗斯圣彼得堡,球迷聚集的酒吧内。
一个壮实的男球迷举着酒杯,沉思片刻,轻声说:“休息日,我都会去球场。几乎每次,我都能看到直树在训练。他混在一群玩耍的市民中,看上去跟我们普通人没什么两样。”
“当时,球迷们还不接受他,只有我看他可怜,过去问他要了个签名。那时他手足无措的模样,我现在还记得很清楚。”
“谁又会想到,那个签名时笨手笨脚,甚至写错字的年轻人,在之后的日子里,会给我们带来这么大的惊喜。”男球迷掏出一个手帕,上面是圆滚滚的俄文:致伊万,谢谢你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也祝你天天开心!
其中,“支持”的俄文写错了,被打了个大大的叉,正确的写法紧挨在下面,似乎因为思考太久,那里的墨痕要比其他地方深很多。
男球迷露出追忆的神色,嘴角微微勾起。
“我不管其他人怎么想,反正我会继续支持直树!这个手帕,我要好好珍藏起来!我相信,他总有一天会成为足坛巨星!”
异常安静的酒吧内,只有男球迷的声音轻轻流淌。所有人都默默喝着酒,看着屏幕中,那个面庞青涩的红发少年。
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慢慢滋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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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国,勒沃库森球场内。
不管人们如何震惊,比赛还是要继续。
守门员将球捞了出来,再次开球。
五分钟内从球门里捡三次球,也是没谁了。门将一脸苦逼——上帝保佑,别再让这小子进球了!
勒沃库森的中场球员这次没有出现失误,球稳稳传到前锋脚下。前锋一脚质量极高的中远距离抽射,可惜球被泽尼特门将鲁迪锡坚收入怀中。
年轻的门将把球抛给后卫,后卫直接开大脚,球飞入勒沃库森半场——泽尼特队的防守反击!
队长季尔科夫持球,一脚直塞,足球来到另一个前锋——科科林脚下。这时,他距球门只有几米距离,身边只有一个防守人员。绝佳的射门机会!
科科林没有浪费机会,直接起脚射门!
守门员将球扑了出来!
足球飞向轨迹前方,又是那个熟悉的红发身影!守门员心一沉,浑身肌肉都绷紧了。
直树迎着来球,抬腿狠狠一踹——足球被他一脚踹向球门。
守门员来不及爬起,只能预判足球轨迹,朝那里尽力伸直腿。好好一个守门员,硬生生摆出了体操劈叉姿势!
好在他的努力没有白费,足球被他的小腿挡了出去!
球门前,泽尼特球员、勒沃库森球员扎堆挤作一团,每个人都想碰到那颗黑白相间的圆球。
一片混乱中,一只黑色球鞋突然伸了出来。
红发少年又一次站在足球落点。他轻松地脚尖一垫,足球再一次飞向球门。
这一回,还在劈叉的守门员无力回天。
足球轻飘飘地越过球门线——
又一次成功破门!七分钟,四个进球!
对勒沃库森的球迷而言,今天一定是他们最想忘却的一天。现场的球迷甚至连发出嘘声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们愣愣地看着球场中那个高举双臂,左右手各竖起两根手指,比出“胜利”姿势的少年,心中敬佩有之,畏惧有之。
但更多的,是一种模糊的想法。
这样优秀的前锋,为什么不是他们球队的?
管他同性恋还是异性恋,能进球就是大爷!更何况是七分钟进四个球,宛如天神附体的超级大爷!
列夫彻底疯了,像是灌了十几瓶伏特加一样,紧紧握住话筒,将直树吹了个天花乱坠。
什么“冉冉升起的足坛巨星”啦,“足坛20岁以下第一人”啦,“未来的足球先生”啦,只把电视机前的泽尼特球迷听得面红耳赤——他们不是羞耻,而是激动的。
他们真的相信,直树一定能成为,泽尼特建队以来,最出名、最优秀的球员。
他们相信,有了直树在,球队一定能到达以前从未企及的高度。
也许欧冠冠军,并不遥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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球场内,兴奋的泽尼特壮汉们忘记了之前的嫌隙,继哈维之后,一个个扑到直树身上,搭成一个壮观的人肉叠罗汉,将少年压在最下面。
直树被压的快断气了。
身处让人窒息的“壮汉地狱”中,不知为何,直树竟有些想笑。
真是久违了,这种熟悉亲切的窒息感!
直到裁判鸣哨警告,泽尼特壮汉们才意犹未尽地结束庆祝,从少年身上离开。
最后离开的队长季尔科夫揉揉直树的头发:“好小子!教练会为你感到骄傲的!我们也是!”
直树看向场边,博阿斯教练朝他竖起大拇指,脸上是直树熟悉的笑容。
这样的笑容,他曾在高中联赛夺冠后,宫崎县市民脸上见到过。
他可以认为,这是自豪、骄傲的笑容吗?
直树摸摸鼻头,罕见地在赛场上,羞涩地笑了。
这个踢球时意气风发、生猛霸道的少年,第一次在球场中,露出柔软细腻的一面。
有人因为他,露出真心的笑脸,这种感觉实在是,太好了。
少年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
是青草的气息,夹杂一点泥土的芬芳。
这就是,他深爱的足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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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已经重复很多遍了,但还是要说——
勒沃库森守门员又一次将球捞出,大脚开球。
中场球员持球试图突破哈维的防守时,球被断了下来。
看到这熟悉的一幕,勒沃库森的后卫们心里顿时“咯噔”一下,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哈维一个吊球长传,球高高飞起,划过一个大大的弧线,朝禁区飞去。
在足球落点处,直树早早守候在那里。
他迎着足球,和出击的门将、一个勒沃库森后卫同时起跳。
三人身高相仿,但在空中,直树比另外两人足足高出一个头!
顺理成章的,他第一个顶到足球,干净利落的一个甩头——
“goall!!!!!!!!!天啊,上帝啊!!!!又进球了!!!!无可挑剔的头球破门!十分钟,五个进球!”
“今天,红发小将就是球场上帝!!!五粒进球,打破三项世界纪录!让我们祝贺——等等,他怎么了?”
球场内,直树倒在地上,双目紧闭,整个人一动不动的。
在他旁边,勒沃库森后卫举起双手,一脸无辜。
球场观众席一片嘈杂喧哗,所有人都议论纷纷,不知发生了什么。
裁判吹响哨音,示意比赛暂停。
泽尼特医疗小组抬着担架,一路小跑进球场,神情紧张。
“等等,到底怎么回事?哦,天啊!”解说员一阵惊呼,“这一肘子,真够狠的!”
球场大屏幕上,出现刚才争顶头球的慢动作回放。
守门员和后卫先一步直树落地。后者在直树破门得分,下落过程中,曲起手臂,手肘正对着少年的太阳穴,狠狠撞了上去!
被这没有收力的一肘子狠狠挥击中最脆弱的太阳穴,直树当场眼前一黑,失去意识,软绵绵地栽倒在地上。
球场观众席上,出现零散的嘘声——勒沃库森球迷们对自家后卫的表现感到羞耻。
“哦,这、这太不应该了。斯帕希奇太冲动了。”主场解说灿笑着,无力地想要将后卫的犯规举动一笔带过。
列夫整个人都炸了。
“红牌!毫无争议的红牌!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
电视机前的泽尼特球迷也炸了。要是斯帕希奇就站在他们跟前,他们能把这个183cm的大汉揍的住院半年!
裁判示意医疗小组把直树抬出场外,同时,向着表情无辜的斯帕希奇出示红牌。
红牌一出,代表勒沃库森将在落后3球的情况下,10个人与泽尼特11人比赛。
这支德甲劲旅,已然失去本场比赛获胜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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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树恢复意识,睁开眼时,正身处救护车内。
几个医生护士围着他,安德烈站在一旁,忧心忡忡地看着他。
“我……”
他刚说出一个字来,就感到一阵头晕目眩,半撑起身子,趴在担架边,止不住地干呕,眼角都泛起了泪花。
“没事的,刚刚给你做过初步检查,只是轻微脑震荡。”医生安抚地拍拍他的后背。“我们现在去医院,彻底检查一下。确认无误后,你很快就可以出院了。”
医院?!他不要去医院啊!
直树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但接连不断的干呕声将他无情出卖。
好不容易止住恶心,他被医生护士按着躺回担架。
“我……有事……不能……医院……”
直树强忍着头疼,含糊不清地说着什么,除了安德烈外,没人听懂。
光头大汉挤到他身边。
“那件事情,只能放到以后了。现在你的身体最重要。”
直树倔强地挣扎,可是他全身软趴趴的,完全使不上力。
他订了飞往法国的机票,再不动身,要赶不上飞机了!
他冥思苦想半个月,筹划了那么久,如果赶不上飞机,一切都白费了!
直树盯着安德烈鼓囊囊的大衣口袋。
钻戒就在那里,维克托就在法国!怎么能就这样放弃!
就在少年暗自跟自己较劲,想要挣扎坐起时,又一阵眩晕恶心袭来。
他只能又趴在担架上,又是好一阵干呕。
在头痛和眩晕恶心的夹击中,直树急的都快哭出来了。
他这样,怎么向维克托求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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