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两位老师一副不高兴的样子,王东反倒犟起了头:“孙老师,你犯了两个错误。”
孙医生嗤笑一声:“嚯,我倒犯错误了?你说说看,我怎么错了。”
“第一:你先入为主,没有经过检查就下结论,这是医生的大忌。”
“第二:你言而无信,你说的是只要达到你提出的标准,就给实操机会,可没说非得练习多少天。”
眼看孙医生和护士都一副急着开口的模样,王东赶紧抢先说道:“孙老师,熟知气道这一项是最难的,你可以先口头考核,如果我言过其实,那你可以理直气壮地骂我,我连半个字都不敢回。”
听到王东的建议,孙医生刚刚到口的反驳收了回去,改口道:“你这意思,我要是不给个考核的机会就理不直气不壮了?行,我不跟你一个小毛孩计较,下一个病人,你来报出相应气道名称。只要错一个,应该怎么样就不用我说了吧。”
王东大声答道:“明白。只要错一个,我立刻道歉,以后听你的话,踏踏实实学本事,先认清自己,再谈别的。”
见他如此表态,孙医生倒不好再说什么,当即做好准备,迎来了下一位病人。
常规交代、麻醉,进入声门、隆突、右主支气管,而后向上一挑,王东立刻说道:“右上叶支气管。”
孙医生没有理他,镜身继续在气管中央前行。很快前方出现了三个靠在一起的小孔,他选择了最上方的小孔进入,王东又说道:“尖段。”
目前为止都没有发现异常,再往前一点,是两个紧挨着的小孔,孙医生轮番进入,王东随之说道:“尖支,前支。”
无论进入哪一级气管,王东总是在第一时间说出名称,连个愣都不打,就跟现场讲解一样。
护士惊讶地听着。她在支气管镜室呆了近十年,什么样的医生都见过。虽说掌握气道结构是必备基础,但背的书是一回事,实际操作是另一回事,新手们大都不具备分辨能力,需要老师的不断提点。
水平再高一点,拥有独立操作能力了,也会经常遇到辨认不出的麻烦。这时最常用的办法就是暂时退出,回到分叉处寻找特征。一次纤支镜做下来,退个几次十来次都很正常。
而孙医生是老手,早就摆脱了这种低级方法,更不会特意迁就王东去寻找特征。王东却回答得毫不犹豫,单从这一点看,跟老手们毫无区别。
孙医生主要心思都放在检查上,护士比较闲,闲了就会乱想。随着王东毫无错误的“同步解说”,护士忽然有了种看到神仙的感觉:这家伙不会没有吹牛吧。那也太可怕了,进纤支镜室还没几次,就把弥诺陶洛斯的迷宫给征服了?
熟知气道结构没有吹牛,进声门顺畅不会也没吹牛吧?世界上真的有这种妖孽?
这个病人的情况并不复杂,孙医生很快结束了操作。待病人离开,他欲言又止一会,不太情愿地说道:“好小子,居然一个没错,你怎么做到的?”
王东不但在学校认真背过,研究肺心病、咯血时又再次熟记,更在获得初级咯血原理解析时得到了极大的加强。
研究任何一种疾病,都跳不过解剖、生理,这是一切的基础,所以系统给予的初级咯血原理解析同样如此。而且这是强于现代医学的、可以“得到即熟练”的知识,配合王东原有的基础,他对气道迷宫的了解已经不在平安医院任何一人之下。
听到孙医生的话,王东淡然答道:“背背、看看,自然就会了。”
看着这厮一副理所当然的神情,孙医生很想拎起纤支镜给他脸上来一下。特么的什么叫背背看看就会了,有这么简单的话我这技术就不值钱了。
“那你说自己已经达到标准,真的进声门顺畅了?”
“对。试一下你就知道了,反正你在旁边看着,能有什么问题?”
孙医生觉得自己快要被说服了,确实,这又不是什么很危险的操作,有自己这高手看着,能有什么问题?
“孙老师,你知道的,我昨天做了个胸外心脏按压,手术室外现场盲操,那个难度……”
孙医生果断地一挥手:“下一个你做!”
“谢谢孙老师。”
下一位病人气道条件很好,其他方面的情况也都很好。尤其是最重要的心肺功能,几乎是完全正常。孙医生更为安心了——这样的病人,就是想出问题也难。
前期的操作乏善可陈,只要带眼睛来学习,都不会犯错误。到了新手最害怕的进声门时,孙医生略微有点紧张,双眼紧紧地盯着屏幕,同时又关注着王东的动作。
屏幕里,镜身安静地停留在咽喉部,等待患者平静,吞咽、咳嗽、呕吐动作减少。孙医生暗暗赞许:这家伙果然是用心看老师的操作了。这是个很不起眼、又很有用的细节,如果老师不说的话,有些学生可能一辈子都猜想不到。
王东今天运气不错,但似乎全用在病人身体条件上了,此刻他就碰到了一个难题:病人的声门闭合。
声门是气管的必经之路,声门闭合,就相当于一间屋子的门被关闭,什么东西都进不去。
孙医生故意没有说话,想看看这家伙怎么解决。
这个常见问题在教材上是有的,王东用镜头轻轻抵住声门裂底边位置,视野里略呈白色,随后对病人说道:“轻轻咳一声。”
病人依言轻咳,声门同时打开,王东趁机将镜身缓慢地通过声门。
这个动作极其地不起眼,孙医生却差点跳了起来。
由于进声门的难度、由于病人往往会反复咳嗽,新手们见到声门打开后,无一例外地都会快速进入,生怕慢了就进不去。
事实上也确实有很多新手就是把握不好机会,导致怎么也进不了声门。
但医生是人不是神,追求快速带来的后果,就是镜身很有可能触碰到声门,给病人带来很大的痛苦。
所以菜鸟和高手的重要区别就在这里第一次显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