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如雪在实验室碰到阮教授时,阮教授对她说:“你实验室来的太少了。我不象别的老板,要求你们整日在实验室。你上午可以不来,但下午和晚上必须来。我们的实验需要低温的实验室环境,所以最好把实验安排在半夜。”
如雪有些不解,实验室二十四小时的中央空调,白天做和半夜做有什么区别呢。如果真要低温的话,可以在低温实验室做实验。如雪就说:“晚上走回去恐怕不安全,我是不想来的。”
阮教授有些愠怒:“凯瑟琳一直是晚上来的。你为什么就做不到呢?我晚上都在实验室,如果你们担心安全,我可以开车送你们回去。”
如雪依然我行我素。白天上课,没课的时候去实验室做实验,一到下午五点就溜到计算机中心给夏辉发电子邮件,然后直接回公寓。
(2)
如雪听到一些关于阮教授和凯瑟琳的闲言碎语。好象说阮教授有太太,两人关系不好,大概分居了,反正他太太不在t城。
今年暑假,阮教授与一位统计系的越南教授,教授夫人,凯瑟琳四个人到夏威夷去玩了一趟。回来后,阮教授把一辆八成新的车以很低的价格卖给了凯瑟琳。
也是从那时候起,阮教授和凯瑟琳成了网球搭子,经常一起打网球。
读物理的毕业出路不多,很多学生都转计算机了。几次之后,物理系的导师们学精了,不让学生选计算机的课。但凯瑟琳每学期至少能选一门计算机课。
人们还经常看到阮教授和凯瑟琳一块儿在路上走。诸如此类的事等等。
凯瑟琳有些行踪不定,有时候匆匆来一下就走了。碰到高兴的时候,她会跟如雪讲一大堆话。凯瑟琳形容事物很有绘声绘色的本领,她说得神采飞扬,别人听得身临其境。但多数时候凯瑟琳什么也不说,好象如雪根本不存在。
如果凯瑟琳和阮教授都在,实验室就会显得特别热闹,整个实验室都是凯瑟琳的欢声笑语。这时候,如雪就显得多余了。
有一天,凯瑟琳穿了一条漂亮的露肩长裙到实验室来。刚好阮教授在。凯瑟琳就站到阮教授面前,模特似的摆了几个造型,嗲嗲地问阮教授,裙子漂亮不漂亮。
阮教授眯着一双色眼,转来转去从几个角度看,极力称好。然后凯瑟琳扭了扭腰,说:“那我就穿着它赴约会去了!” 话音未落,她已花枝招展地走出了实验室。
这一幕看得如雪瞬间石化。
如雪觉得在实验室很无趣,想着要在这样的环境下度过五年,她心里很发怵。她经常地打电话给夏辉,夏辉除了安慰她,也说不出什么。
(3)
大陆中秋节的时候,同屋们拉着如雪去参加中国留学生会的中秋迎新活动。进去的时候,一个高个子男生正在说着欢迎新同学之类的话。如雪认出那人是她刚到美国时帮她找公寓的张远翔,想起来张远翔还是中国留学生会的主席。
迎新活动是美国式的随意方式。留学生会准备了些水果饮料零食和月饼,张远翔致了欢迎辞后,让新生们挨个儿简短地介绍了一下自己。然后大家就拿点吃的,扎堆聊天。
如雪她们挑了张桌子坐定。没多久,同屋们不知都跑哪儿去了。只留如雪一个人静静地坐在桌边,百无聊赖。如雪不大合群。在热闹的场合,如果一个人,她总是很不自在。在国内时有夏辉,热闹的场合不觉得寂寞。今天她可真后悔来了。
这时张远翔走过来向如雪打招呼。如雪向他友好地笑了笑。远翔就在如雪桌边坐下来。
远翔问:“习惯这里的生活了吗?”
如雪有点不好意思地回答:“还没有完全适应。”
远翔说:“可以理解。在家是乖乖女吧!”
远翔没猜错。如雪一直生活在父母的关爱下,不知人间疾苦。刚离开家上大学那阵子,如雪也是很不适应。如雪不是那种活泼外向,广交朋友的人,也不是乖巧伶俐,会省时度事的人。她思想是直线形的,说话不会拐弯,做人也不圆滑,分明想与人友善的,不知怎么的别人就不把心掏给她。好在大学的女生是单纯而宽容的,处久了大家知道了如雪的心并不坏,也就原宥了她许多唐突的话和不合情理的做法。而在女生廖若晨星的那个理工科大学,女生是个特权阶级,处处受到男生的照顾和优待。久而久之,如雪也就慢慢地习惯了大学生活。虽然不时的,有些寥落的心情。
夏辉的出现,是如雪寥落的心境中一个熨贴的慰籍。如雪进大学后收到了一些情书,还有在路上被男生堵住的经历。如雪很害怕,不知如何处理。与夏辉的恋爱解决了这一系列棘手的问题。夏辉以一个友善,忠实,安全,永恒的形象潜入如雪的心灵。而以后,夏辉也一直保持了这个形象。
远翔看如雪陷入了沉思,目光有些迷离,便想转移话题,问道:“实验室呆得怎么样?”
这却戳到了如雪的痛处。如雪反复揉搓着手,不知如何回答。
远翔看如雪局促不安的样子,有些不解。他忽然想起如雪是凯瑟琳的师妹,记起听到过一些凯瑟琳和她越南导师的传闻,于是心下了然了。
如雪那晚的样子真是落寞得很。远翔有些心软,沉默了一会儿,说:“不知道你平时有没有人带着买菜。没有的话,可以坐我的车去。”
如雪正愁没人带她买菜。他们公寓,张菀由她先生的表弟帮忙,诗吟跟晓露或实验室的人去。林湄一般一个人乘公交车去买菜。她开学时买了一辆车,学开车学差不多了,但是还没拿到驾照。如雪乘过一次公交车,去时还行,买完菜拎着五六袋东西从车站走回公寓,真把她累得半死。
周末也有教会的人带着买菜。但是买过菜后,他们一般会邀学生周日上午去教会。刚得了人家的好处,学生们不好意思拒绝,只得跟去。但是中国大陆过来的学生,从小受着无神论的教育,很难一下子相信上帝。如雪去过一次教会就不想再去了,也就不好厚着脸皮再跟去买菜。
远翔这一说,对如雪可真是雪中送炭。如雪立刻爽快地答应了远翔。他们留了彼此的电话。
(4)
林湄正和去年一起入学的同学聊得欢,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一个人。那人听他们聊了一会儿,拍了拍林湄的肩头。林湄定睛一看,是陈铸。
这位陈铸同学,自从去年接新生时接到了林湄,便开始发动攻势。他不是林湄喜欢的类型,林湄拒绝得斩钉截铁。陈铸便开始追另一个新生,没成功又改追下一个。他把去年入学的,但凡有点姿色的女生追了个遍,大概就剩凯瑟琳没追了。而他不追凯瑟琳,是有原因的。
有一次凯瑟琳的学生证丢了,被陈铸捡到。这真是天赐良机,陈铸心想。他兴冲冲地找到凯瑟琳,把学生证还给她,然后半开玩笑似的问:“你怎么谢我呢?”
凯瑟琳爽快地回答:“跟我去我住处。我跳脱衣舞给你看,怎样?”陈铸吓得都不敢接碴。
此时,陈铸很殷勤地问林湄今年夏天去哪里玩了,这学期选了什么课,忙不忙。林湄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心不在焉地敷衍着。
交谈了几句之后,陈铸装作不经意地问道:“你们公寓那个小姑娘叫什么名字来着?”
林湄说:“如雪?”
“如雪我认识。我说的是另一个。”
林湄猜他想打听的是诗吟,因为诗吟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年轻一些。不过为了节省陈铸的时间,林湄直接说:“剩下的两个,一个亮丽动人,一个温柔典雅。可惜都结婚了,遗憾吧?”
看陈铸一脸黑线,林湄扭头走开了。
(5)
诗吟去倒饮料的时候,边上蹭过来一个男生,向她打招呼。诗吟不认识,男生自我介绍道:“我叫陈铸,是机械系的学生。”
诗吟笑着点了点头,说:“我叫诗吟,很高心认识你。”
陈铸问道:“你和林湄,如雪同屋吧?我一个月前去过你们那屋,帮如雪搬家进去。”
诗吟又笑着点了点头。她笑的样子非常迷人,让人目眩。
陈铸问:“你是新生吧?怎么接新生的时候没看到你?”
“我是麻烦师姐接来的。”
陈铸说:“你们怎么都找师姐接机!象如雪也是,凯瑟琳接了她,回头还得扔给我们留学生会。”
诗吟了解如雪来美遭遇的来龙去脉,就说:“我师姐晓露待我挺好的。如雪是她导师接的机,然后丢给凯瑟琳,凯瑟琳当然不乐意招待啦!”
陈铸说:“是呀,凯瑟琳是这大学三大怪之一。”
诗吟从如雪那里听过一些凯瑟琳的光辉事迹,现在听到“三大怪之一”这个形容,不由得笑出声来。笑了好一会儿,诗吟好奇地问:“那三大怪还有些谁?”
陈铸就在人群中寻寻觅觅,然后指着远处一个艳丽的女子说:“那是一个。”
诗吟望了望,除了个子非常高,没什么特别的,就问:“有什么惊人的业绩吗?”
陈铸神秘兮兮地凑近诗吟耳朵,说:“你难道没看出来,她是男人变性过来的?”
诗吟吐了吐舌头,目不转睛地盯着此人看了好一会儿。
另一个怪人陈铸找了一会儿没找到,说以后再指给诗吟瞧。
发现诗吟没有美女的架子,陈铸就直接问道:“听说你结婚了,有这回事吗?”
“当然是的。不好意思,你没机会了!” 诗吟笑盈盈地说。
陈铸又是一脸黑线,心想:出国的美女,讲话都这么直接不带含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