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华带着一帮身材各异的黑衣下属,有气无力走在南塘街的道儿上,像一群被端了窝底儿的山寨匪徒,完全比不得来时的风光架势。
觉察到西华少爷似乎有点郁闷,二黑凑过去加把火:“少,少爷呐!清淋姑娘好,好像特别生气……哎呦!小黑!你……”
“唉!你走开!傻不拉叽的!少爷……少爷听我讲!今儿这道儿过了,清淋姑娘可算是记住您了!恭喜少爷!”小黑一巴掌扇走了挡在眼前的二黑胖子急忙插话。
西华抽着嘴角狐疑的横了小黑一眼,语调扬的老高:“是吗?”
小黑字正腔圆表现道:“那是自然!少爷方才的英俊潇洒和卓越胆识如同惊涛骇浪,那清淋姑娘震的都不好意思了!”
“是这样吗?”西华的脸上阴晴变换。
“啊……是是是!”众黑小鸡啄米般连连点头。
不爱发言的大黑探过头表示:“姑娘家家的,都这样儿!建立了个英明神武的形象,往后她有这心了,就会想起少爷,觉得靠得住!”
见少爷还不应声,大黑继而补充:“来日方长,细水长流啊,少爷!”
众黑啧啧称奇:“诶?大黑哥,行家呀!”
大黑谦逊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这边的清淋终于赶到了流水茶楼,进了上阁,喘息还未平,又生生被呛了一下,咽了咽口水走过去,一本正经说道:“千寻,大,大小姐……她……又喝醉了?”
千寻身子未挪动,微微转过头来,展露出一张温文尔雅,无辜纯良的脸,对清淋淡然回到:“嗯。”
清淋在心里替自家小姐抹了把汗,而后擦着额头上沁出的汗渍,十分歉意地开口道:“方才遇到了些麻烦,我回府后再跟小姐解释,眼下赶紧回去吧!”
千寻点头,随即将任雪依搀扶起来,靠在自己肩膀上,起身缓缓离席,动作极尽温柔。
此刻已近未时,南塘街可不是随随便便可以转到头的,绕回府里去,七拐八歪的,即使到了下午,集市上的路也不容易走。
清淋抱着塞的鼓起的包袱,看着身旁的两人,大小姐就差把唇边的哈喇沾到千寻白色的布衣上了,看的清淋内心很是茫然……
“咳……有用的上清淋帮忙的地方吗?”
千寻微微一笑,眼神示意她看窗外楼对面的小酒窑,继而些许严肃娓娓解释道:“额尔古纳奶酒,九夜国民间风俗流传而来,暖心脾且不易醉,下次你可以换去给大小姐,以免在外贪杯误事。”
清淋也认为有这种酒,着实是好东西,忙点点头记在心上。
翌日,任府。
“清,清淋……几时了?”
任大小姐凭着强大的意志力,终于从梦里醒过来,眯眼看着纸窗外明朗的阳光,似乎还不太想动身起床。
清淋睁着两只大眼睛,站在帐外,笑的甜美极了。“回大小姐,已经巳时了!早膳时分,老夫人突然提起您,却没见着您,众夫人便拿此说事,说您才踏实了几天,又蹦跶起来了,有负任家列祖列宗……奴婢只好擅作主张谎称您染了风寒卧病在床,于是一个时辰前,老夫人和各主子都来瞧了您,那案上是这府上众宗亲送来的上等草药……老夫人方才捧着小姐的手,言其愧对于你,可怜……陆夫人去世的早,她说除了任家主偶尔回来看一看您,这么多年来你是受尽刁钻——”
“好了好了!别说了,我知道了……”任雪依的手顿时颤了一颤,清淋的一段话前前后后差点将自己哽断气,听着听着鼻子不受控制酸了起来,睡意全无,会心一笑心道:
傻姑姑,这算哪门子的苦?这点刁钻刻薄怎会伤得了我?再说……我的确是,有辱将相之门,你们每每提到我,似这般泄愤而已,我……怨恨不起来。
“那……我昨天醉在哪了?不……我是想问你,清淋啊,那个……”
任雪依眼珠子水灵灵地上转下转,完全找不到措辞。
清淋一阵冷汗,搀起任雪依,一边帮她更衣一边自然而然回应:“大小姐不用慌,奴婢遇到一点……小纰漏不过都解决了!东西都买回来了。”
“哦……那就好。我是问……清淋是你把我抬回来的吗?”
清淋面色一僵,是千寻抬回来的……起先是支撑着缓缓走,后来您直接贴他胸前了,抱着他的脖子又哭又闹,在大街上显得您这看相不太好,千寻只好抱在怀里沿路哄回来……
清淋一边系着腰带一边回忆,不敢看大小姐的眼睛,只好硬着头皮冷静回话:“您半醉半醒,走起路来也没有特别不稳,千寻稍稍扶了您一阵,奴婢跟在一旁。”
清淋觉得这个回答比较令自己和大小姐满意。
任雪依此刻虽清醒极了,但每次醉完酒,头天的事就会变得特别久远,混沌不清……含含糊糊“哦”了一声,去案上翻了翻堆积的珍贵补品,很是无奈的派人收了起来。
沐羽任府,冶铁营。
鼎骆经过一番锲而不舍的学习,对各类兵器的认识和锻造技巧的掌握可谓大有长进。
满怀自信凑到一日不见的千寻身边,嬉皮笑脸:“千寻兄,我悟性不错吧?”
千寻礼貌性的对视鼎骆一眼,瞟了鼎骆手里的钢刀,许久才无比艰难的点点头,于是继续做自己的事去。
鼎骆心里涌动着喜悦,千寻点个头着实不易。
鼎骆突然眉峰一转,小声调侃道:“千寻,大小姐对你挺好的,你觉着没?”
千寻没理他,继续干活。
“她送过几次饭后我们大伙方才认出来,我发觉她瞧了你几眼,眼里很是关切,然后昨天可不是带你出去了吗?”
千寻顿了顿,没有理他。
鼎骆恨不得把千寻手里的磨石夺走,把他的脸掰过来看着自己。
“真的!大小姐虽然和善,对旁人却没用在你这此般细腻,你说会不会是因为你上次帮了她,她看上了你?你……先不谈别的,千寻兄你难道就不喜欢大小姐吗?”
千寻一愣,终于停下手里的动作,看着磨石底下锋利的刀锋,清亮的眼睛里读不出情绪,而后平平淡淡开口:
“我不会。大小姐怎么样是她的自由,我有自知之明,不会想着要高攀大小姐。”
鼎骆静静听着千寻的话,他的语气虽清淡,听来却是带着别的什么情绪。鼎骆于是老老实实靠着千寻按分配继续做工,不再好继续喋喋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