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采菊松了口气,袁甄氏则是再次侧目,看来宫中确实是非同一般,放在从前,华清苑是绝对说不出这样的话来的,既然“视作亲生哥哥”,那还叫她如何再提姻亲之事。
摸约是年纪大了,也可能是真的被华清苑气着了,袁甄氏只觉得胸口一股郁气正在喉咙里破茧而出,而事实上也是如此,“咳咳咳”徐嬷嬷赶紧帮着袁甄氏顺气。
华清苑亦冷静道:“外祖母可要好好保重身体啊。”惹来了袁甄氏的冷眼及采菊的闷笑。不过采菊还是没彻底放下心来,华清苑是答得滴水不漏,但以袁甄氏的心性,不会轻易这样放过她们的,虽有她在,华清苑也不会那么容易着道,不过到底是安溪候府的地方。
且在采菊看来,华清苑的心思未必能跟得上袁甄氏的,能讲到这个份上,是花了一番心思的,不过更多的是瞎猫碰上死耗子,接下来该如何应对相信这个小丫头是没有头绪的。若论心机,十个华清苑都不及甄氏一半!怕是到了现在,华清苑都不明白袁甄氏的险恶用心。
采菊如今只盼望着若华能及时赶到,当然还得带那个人过来。采菊的身板挺得愈发的直,现在无论如何都不能漏了怯,若教袁甄氏看出来,华清苑只会更危险,虽有和乐公主撑腰,但一个姑娘家没了清白,就算有天王老子撑腰,都唯有悲惨度日。
在思虑的,不止一个采菊,袁甄氏微微侧过身子,不再看华清苑,语气淡淡“去瞧瞧你大舅母同伟表哥吧,徐嬷嬷,你带路吧。”
华清苑直接拒绝了:“外祖母,同喜园的路,清苑懂得,无需劳烦徐嬷嬷了!”
袁甄氏也不看华清苑,依旧淡淡道:“徐嬷嬷是来招待宫中来的采菊姑姑。”
采菊姑姑微微笑道:“候老夫人客气了,奴婢是奉了太后同和乐公主之命,特意随行照顾来华姑娘的,还请老夫人无需多礼。奴婢还受了和乐长公主的嘱咐,不准少一个头发丝。”
袁甄氏阴着脸,真的将安溪候府当作龙潭虎穴了,再无心情客套,随即挥了挥手,任由华清苑行礼走远,徐嬷嬷心中有些怯怯,“老夫人,看来表小姐在宫中甚得太后娘娘的心啊,这可如何是好!不若”
袁甄氏笑得阴测测“只要那样的事情一出,你倒是看世人如何看到华清苑,就算有着公主和太后在背后撑腰,又如何,贞洁一事,向来是女子吃亏的!你且看着吧,届时和乐公主也保不了她!放心吧,同喜园那边已经有人动了,也脏不了你的手!”
徐嬷嬷心虚地应着,若是真的出事了,没错,表小姐是必定要嫁给二少爷的,可这样一来,安溪候府真的就不会被秋后算账吗?
华清苑才走出福园的大门,便看到袁绮雯走来,紫衣跟在她身后,提着一个书包。应该是袁绮雯才下了早课,过来向袁甄氏请安的。这显然是方下课便赶来的。
华清苑双手轻轻搭腰间“绮雯表妹”,袁绮雯也回了平辈的礼,看向华清苑时轻挑眉头,嘴角上扬,大声地开口道“清苑表姐不留下来侍疾?从前在安溪候府时,表姐可是顶顶孝顺的!但凡祖母有个头晕身热,表姐都是守在床侧的呢!”
华清苑本想直接招呼一声,就前往同喜苑,眼下看来是没办法了。华清苑对上袁绮雯,实则比对袁甄氏更不喜,袁甄氏到底比袁绮雯年长,即便是看不起,始终都是婉转一些。且两个姑娘年纪相仿,总是会被安排在一起读书、嬉戏,相处得愈多,本就不和的自然是间隙越多。
因而,华清苑没有面对袁甄氏的速战速决,若是和乐公主在,狠狠打这个口出不逊的袁绮雯是最好,不过有和乐公主在,她们也不必在安溪候府里边浪费时间了。华清苑笑着:“外祖母有绮雯表妹这么贴心的嫡亲孙女在,自是不必留我这个外孙女下来的。”华清苑特意加重了“外”一字。
袁绮雯微翘的丹凤眼,笑而不语地打量着华清苑,桃红色长命锁白纹紧袖宫装,腰间系着个银边镶翠玉长命锁,头上依旧是梳着简单的双丫髻,系着根桃红色镶着银丝线的头绳,最有趣的是绳子垂下来的两头,各带着两个如意纹的小铃铛,随着华清苑的走动或是风发出悦耳的铃声,再配上那张笑眯眯的脸,整一个年画里的富贵娃娃。
袁绮雯咯咯轻笑,直接伸手摸了摸那两个小铃铛,一边摇着那铃铛一边说道“宫中还真是不同凡响呢,清苑表姐是越来越富贵了,这通身的气派便是雯儿都快赶不及了,真是今非昔比啊,难怪如今讲话都大声了呢!”
袁绮雯说的话表面恭维,实则贬低,眼里又满是挑衅。若是华清苑如今还是在安溪侯府里,过着寄人篱下的生活,自是会由着袁绮雯如此无礼的举动,可是现下不同了,她如今可是住在宫中,身后又有了和乐公主护着,自然脾气也是上来的。
可华清苑还未来得及发作,就被人抢了先,采菊姑姑直接伸手拍掉袁绮雯的手,冷声道:“还请袁小姐谨言慎行!华小姐身上之物,皆是太后娘娘真心所赏,并非你一个侯府小姐快赶不及的,而是你所不及的!”
袁绮雯从未被一个下人如此下过脸,即便是宫中出来的又如何,当初和乐公主那样欺辱也就罢了,如今竟连个下人也敢来冒犯她!袁绮雯的丹凤眼冒着怒气,越发地翘了,大喝一声“大胆!”紫衣连忙拉了一把袁绮雯的衣袖,却被狠狠甩开了。
华清苑后退一步,与袁绮雯拉开距离,不耐烦地开口打断袁绮雯,“好了!绮雯表妹,收起你的威风,宫中规矩多,你日日在侯府里打转,未进过宫,也自是不知如何个行事规章,我不怪你。”说罢,拍了拍发髻垂下来的小铃铛,似在除掉铃铛上的脏东西。
采菊也接着华清苑的话,“华小姐您是太心善了,若是这事让太后娘娘知道,奴婢可是要受罚的!袁小姐这样不守规矩,实难称得上是大家闺秀,外界都道安溪候府重规矩,依奴婢看来,不过如此!”
看着渐渐红了眼的袁绮雯,华清苑有些恶心,怎么,就这样就受不了了,要是自己将从前受得气都还给她,还指不定在他人面前,怎么说自己欺负她呢!华清苑心中腻歪,没了逗弄她的心思,语气中的不耐渐渐明显“行了行了,外祖母如今都病在榻上,动不得了,你作为嫡亲孙女,还是赶紧行退礼,好进去伺候外祖母,尽一尽孝心吧!”
这样的语气与态度,向来都是袁绮雯对华清苑的,何时竟轮到她袁绮雯受这样的气,如此一来,心中又怎会舒服?是故,即便采菊姑姑眼神灼灼地盯着她,袁绮雯也依旧毫无动作,红着的眼睛也瞪了起来。
华清苑见状,脾气也上来了,她都愿意往事不再提,只要袁绮雯行个退礼,日后两人就是简单的表姐妹关系,偏偏她不愿意让这事过去!于是乎,华清苑也直挺挺地站于袁绮雯前边,表明这事没完,今天她不蒸馒头,也要争口气!
采菊姑姑在宫中见到的华清苑,总是一副温顺柔和的模样,现今看到华清苑一副要大干一场的架势,觉得煞是可爱,抿嘴轻笑,心中还在感叹,这华姑娘到底是个心性好的,现在才来个脾气,准备硬碰硬。若是换了别家小姐,早在袁甄氏处就应该耍性子了,不过现在耍也不迟,也就什么也没说,静观其变。
华清苑摆出一副“我大有时间与你耗”的架势,静静地看着满脸悲愤的袁绮雯。忽然,华清苑见到在袁绮雯的身后,有个月白色衣裳在靠近,定睛一看,是仙玉,当下笑了,大声道:“表妹,你应该孝顺的不止外祖母呢,还得多多关怀一下你的母亲,安溪候夫人才是呢!”
华清苑看着袁绮雯煞白的脸,觉得心中舒畅,叫你跟我过不去,那我不仅要踩你伤口,还得踩最痛的那个!隔着个大老远的,华清苑便行了长者礼,清声喊道:“清苑见过二舅母。”
袁绮雯咬唇,也不知道仙玉用了什么法子,让袁熙德提前解了她的禁。这些天来,袁绮雯一直都在避着仙玉,就是不想向这样不堪的女子行礼。可眼见着仙玉越走越近,袁绮雯也清楚眼下这般是如何都避不过的,看向华清苑的眼睛更红了,急急地冲华清苑行了个退礼,再向仙玉方向屈了屈膝,便匆匆进了福园。
华清苑顿时心情大好,同仙玉的笑也多了几分真心,不过这却引来另一个麻烦——仙玉硬是拉着华清苑到香兰院中,指导指导正在被先生留堂的袁娅慈,说是要联络一下同表姐妹感情。华清苑无语,这都没见过面,谈何感情联络!
可既然被仙玉拉到了香兰院,自然也是要进去一下的,不说袁娅慈,就是木秀才,她还是要拜访一番的,毕竟是她的启蒙先生。其实木秀才为人是迂腐了些,不懂转通,可人还是不错的,当初也没有因为她的身份而区别对待,一样用心教了她。
华清苑踏进屋子,只见木秀才端坐在上方位子,下边是个小人儿正埋头写字,便乖巧地走至木秀才跟前,规规矩矩行了跪拜敬师礼。木秀才一边抹着下巴的长须,一边满意地笑道:“华小姐,别来无恙!”
华清苑跪坐于下方,温声道:“多谢先生关心,托先生的福,学生过得不错。”
木秀才正在点头之际,站在门外的仙玉有些心急,带华清苑过来,无非是想提携一下自己的女儿,这样只顾两人对话,哪里能帮到她的慈儿啊,于是便不顾及其他,急急唤道“慈儿,快来看看你清苑表姐,如今可是在宫中学习礼仪规矩,你可得多多向她学一下!”
袁娅慈最是厌烦这些了,可木秀才正看着,为免更多的责罚,她还是乖乖地行了礼,就连态度也不敢敷衍。华清苑也回了个礼,四人一时间相对无语,场面十分尴尬。华清苑更是想着要快些离开安溪候府,便以袁伟为借口:“先生,听闻二表哥身子有恙,学生先去探望一番,就不多打扰先生了。”
得了木秀才的准许后,华清苑也不顾仙玉挽留,径直走向同喜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