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怯怯地望了眼华清苑,细细“哦。”了一声,才走来手忙脚乱地翻着经书,就是将书页都折起来了,都不管不顾地翻腾着。华清苑那是看得胆战心惊,不敢再叫她帮忙了,让她站在一旁看着。待华清苑将经书都摆放整齐后,才喊她过来捧着,春雨却是一脸为难:“华小姐,奴婢的手近来扭了,难使劲,怕”
若不是因为在宫中,华清苑真想翻个白眼了,怎么一个宫女都这般娇贵了?心中不由得埋汰起若华姑姑来,平日都是琉璃跟着自己的,要多机灵有多机灵,怎么今日换了个春雨过来!华清苑已然没有心思去欣赏周遭的花草树木,亭台楼阁了。
说起来,这也怨不得别人,是华清苑自己贪恋御花园的美景,放着直路不走,偏要选拐好几个弯才到的小路,虽然走失了方向,好几次都是在春雨的提醒下,才走回去往和寿宫的路上。
就在华清苑努力转移想法,不再想着倒霉二字,犹自沉浸在怎么敲诈和乐公主一顿春卷时,一道犀利的高音从成段成团的花丛背后传来,“贺贵妃在此!还不过来行礼!”
华清苑心中悔恨不已,真的是不应该说走运的!才说了没多久,就霉运连连!行礼倒不是什么大事,华清苑在宫中也是碰过妃嫔的,有哪个会是这般高调的,这不是明摆来找茬的,或者更倒霉的是代人受过,这妃嫔受气之后,可不得找个人发泄一番,可是这贺贵妃不可能啊,不是都说她颇得盛宠吗?
华清苑摇摇头,若是时辰久了,和乐公主见自己还未到和寿宫,自是会派人过来寻她的,定了心神后,便低头绕过花团,乖乖行礼,没听得贺贵妃的免礼,也没起来,只是偷偷向身后的春雨递眼色,可春雨却依旧呆愣愣的站于一旁,作起眼观鼻,鼻观心的一套。华清苑头一次觉得无奈,这时候倒是会守规矩了!
华清苑深呼吸一口气,不做他想了,如今也唯有见步走步了。半响,一道柔和的声音响起:“起来吧,都说和乐公主带了个玉娃娃回来,就连太后娘娘的称赞不已,今日一见,所言不假啊!”
华清苑起身后,没敢直接久盯着贺贵妃,那是不尊上的,只是用眼角打量眼前这个笑意盈盈、荣宠不衰的传奇贵妃,只见她身着月白色齐胸襦裙,仅仅配了个褐青色的香囊,头上只有一株淡青色的竹子形钗子,明明一身素淡,却无比光彩。
明明贺贵妃始终都是一副温柔可人的模样,却不知为何,华清苑直觉这个贺贵妃,十分危险。如今华清苑只想着快些离开此处,面对贺贵妃的赞叹,也没敢笑,只是道了句:“贺贵妃过奖了。”
对上华清苑的反应,贺贵妃脸上显起浅浅的笑,显得更为妩媚了。华清苑顿时想起宫人们常说,贺贵妃天生丽质,又保养得极好,现今贺贵妃今年也三十八岁了,却不见一点皱纹,也有人说贺贵妃是狐狸转世,看着秀气柔美,却又透着股娇柔妩媚,即便一身素衣都能穿出流光溢彩的味道来,如果不是妖媚转世,还怎么能有这般颜色!
华清苑一边等着贺贵妃开口,一边却是止不住的胡思乱想,其实贺贵妃有这样的传闻,无非是因着皇帝的宠爱罢了,女人多了,哪能没有几个嚼舌头的。说来贺贵妃是皇帝相识于微时的青梅,入眼入心,得皇上的荣宠,那是再自然不过了。
不过不管这宫里进了多少批新人,贺贵妃依旧是屹立不倒,在这后宫中也算是传奇,除了皇后,也唯有贺贵妃算得是老人了。华清苑在脑子里都基本过了一遍欢喜姑姑教她的“宫中人事应付法则”,贺贵妃依旧是笑而不语。笑得华清苑心里七上八下的,甚至有些发麻。
眼看着这样耗下去不是办法,华清苑只好先开口:“民女得太后吩咐,要准时送经书给和乐公主,不知贺贵妃有何事?”
闻言,贺贵妃脸上的笑更甚,拨弄着手中的护甲:“华姑娘,安溪候可还康健?”
如此问话,华清苑还怎能不知道,贺贵妃拦下自己,为的就是安溪候,也不知道二舅父是做什么的,竟得罪人得罪到了后宫里来,自己都为了躲开安溪侯府,到了宫中来,没想到还是躲不开,真是害人精。
华清苑这几个月在宫中,都快要忘记安溪侯府的存在,这时候又被贺贵妃挑起回忆来,心情自然不悦,若是安溪候与安溪候老夫人真心待自己好,今天自己就不会在宫里谨言慎行了。若真的是在安溪侯府受到同袁绮雯同等的待遇,今儿碰上贺贵妃,受受气也无所谓。
可问题是,华清苑既不受安溪候府的待见,还得受这破气,那不是比窦娥还冤,这安溪候府还真是专门来克她的!当即开口也有些不耐了:“民女有幸,承蒙和乐公主看得起,方可进宫伺候太后娘娘礼佛供香,宫中规矩森严,安溪候如何,民女并不知晓。这会儿,和乐公主还等着民女送经书过去,便先行告退了。”说着转身便走。
“大胆!跪下!”贺贵妃身后的一个粉衣宫女大声呵斥道,同方才那一声呵斥声一样的高声尖锐。
华清苑回过头,盯着那宫女,却无任何动作,贺贵妃倒是笑出了声音:“华姑娘,本宫明白了,看来传闻不假,华姑娘同安溪侯府不和。”
华清苑闻言,真的是无奈了,这贺贵妃又是怎么听闻她同安溪侯府不和了,“娘娘,民女进宫,备受太后娘娘,和乐公主恩泽,人自当报恩,是以民女用心侍奉太后娘娘与和乐公主,实在无暇分神兼顾安溪侯府。娘娘若是真的关心安溪候,派个太医过去,不就明了他康健与否了!”
“大胆。”眼见那宫女的巴掌要甩下来,贺贵妃阻止了,依旧笑着:“好,华姑娘是个爽快人,如此以来,本宫也不转弯抹角了,华姑娘说同安溪候没有不和,那为何一听闻本宫的问话,会是那般不耐烦?很简单,因为你觉得这是在替人受过,尤其是替自己不喜的人受过,那感觉犹如吞粪。华姑娘,本宫不是来找茬的,是来同你合作的,安溪候安然得太久了,怕是忘了从前往事,本宫想叫他想起来。”
华清苑没有否认不喜安溪候这一事实,但也不想沾染这些个事情,面无表情道:“贺贵妃您还是误会了,安溪候荣华亦好,落魄也罢,都同民女无关。至于今日娘娘所说之事,民女保证不会给安溪候透露半句,因为民女真的不喜安溪候。但是不喜,并不代表要插手。民女只想静待父亲、母亲归来,并无其他念想。”
贺贵妃站了起来,挥了挥衣袖,面上的笑渐渐消失,声音已不复方才的丝毫温柔:“华姑娘,这宫里就没有干净之人,若想干净,唯有一死。”说罢,身侧的粉衣宫女走向华清苑。
“华小姐!原来你在这!”
华清苑一下子就听出来了,这是欢喜姑姑的声音,方才那宫女来势汹汹,大有一副她再也逃不掉的错觉,只是定定的站着闭上双眼,现下想来,还真是万幸,欢喜姑姑找到她了,眼中浮现点点泪光,看向气喘吁吁的欢喜,可怜巴巴的唤道:“欢喜姑姑。”
欢喜虽不知来龙去脉,但也明白华清苑定是受了委屈,而且不小,寻常事华清苑都是笑笑就过的,这都快哭出来了,怪惹人心痛的。欢喜拉过华清苑,指着一旁的盒子,笑道:“娘娘,若是无事,奴婢便先带华小姐过去,刘将军的信送到了,太后娘娘见华小姐到和寿宫,也就差人送来公主处。”
贺贵妃疑惑道:“刘将军?威武将军?”
欢喜挺直身板:“正是,华小姐是刘将军的义女,是以有书信来往。”
贺贵妃面色一顿,不过也是瞬间,又笑开了:“也难怪,华小姐这般乖巧可爱,自是会得威武将军的青眼了,无事了,你快些带华小姐回去罢,免得公主等得心急。”
欢喜同华清苑看着贺贵妃身姿端庄地走了,待她走远,欢喜铁青着脸转向春雨,指着盒子,冷声道:“将盒子捧到和寿宫。”华清苑怕春雨手不稳会摔了盒子,欲同欢喜讲明白,欢喜却没给她这个机会,点了点华清苑的鼻头,道:“到了和寿宫再说!”
到了和寿宫,和乐公主听得欢喜的回话,火冒三丈,将春雨打了三十大板后直接指到了涣衣房。华清苑被和乐公主这一番作法吓住了,虽说春雨犯了错,可却不至于收到这要的惩处,浣衣坊里都是罪臣之后,劳务最是繁重,且没有工钱。不过也没有当着众人的面,落了和乐公主的面子。
在春雨被押出去后,华清苑才轻声问道:“公主,春雨她罪不至此吧。”
和乐公主叹息一声,拍了下华清苑的头:“傻丫头,什么罪不至此,若不是欢喜及时找到你,你在就被贺贵妃治了!方才我吩咐人用刑的时候,你可见她有没有反驳,或是喊冤?你在御花园中四处瞎逛,作为贴身侍女,会任由你忘了正事,还是母后吩咐下来的?她的所作所为分明就是贺贵妃的人,你啊,怎么还是不长脑子!”
华清苑沉默了,和乐公主又是一声叹息,到底是宫外的小丫头,又是个天性单纯的,进宫后有自己时时刻刻看着,总是成长得慢些的,罢了,还是慢慢来。和乐公主指着欢喜端来的点心,笑道:“苑苑,吃些点心吧,适才是我太急了”
“公主,清苑不是那不识好歹的人,您做的我都记在心里,可是不对啊,贺贵妃也知道我同安溪侯府的人并无感情,对我下手,有什么用,二舅父是不会为我出头的。而且贺贵妃一个妃子,二舅父是臣子,两个人怎会有不对付?”华清苑打断了和乐公主的话。
和乐公主自是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贺贵妃的父亲就是安溪候的恩师,贺贵妃得以幸免于“满门抄斩”,也不过是因为进了宫,加上皇兄说的:“贺贵妃算不得贺府人”,她才活了下来。不过这样的话,同华清苑多说无益,而且今儿这事,还有一个人有牵连,不过和乐不打算同华清苑讲,免得小丫头沉不住气,漏了陷。
对上华清苑满满疑问的双眼,和乐公主将一盘点心都放在她膝上,讲道:“摸约是朝堂上的事吧,别想那么多了,过了就好,快些吃点心,莫要再对刘将军说本公主小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