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府,刘威带着两个孩子站在前院恭敬地给一身男装的和乐公主行礼。将军府人口简单,也就刘威与两小儿,倒是还有三个通房,不过身份上不得台面,也就没出来见礼。
刘威两个儿子,五岁的刘海,三岁的刘同,相貌皆不尽相同,刘海皮肤白皙,目光清朗,眉目清秀,当是肖像逝去的将军夫人,而刘同却与刘威长得几乎一模一样,不过兄弟两人现下的神色都是极为好奇地看着和乐公主。
和乐公主拉着有些摇晃的华清苑,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示意欢喜给刘海和刘同,都给了一个大红包。“多谢公主!”两道稚嫩的声音响起,倒是让众人的距离都拉近了不少。
和乐公主随着刘威进入厅中,一股清新的茶香味扑面而来,华清苑不由地轻叹一声:“好香啊!”惹来刘威好一阵笑,爽朗道:“华姑娘喜欢就好,我平日行走军中,粗人一个,不懂茶,连带着家里都没备些好茶,这些个都是前儿在西山轩买的,若是有失礼之处,还望公主恕罪!”
和乐公主轻抿了一口茶,点点头:“还不错!今日过来,都是苑苑一直闹着来看看,道是喜欢将军为人豪爽。”刘威又是一阵大笑,看向华清苑的眼神越发的欢喜,这小丫头对他胃口。
华清苑面色驼红,虽然脑子有些迷迷糊糊的,人也觉得头重脚轻,可却不像感冒时那般难受,反而有种雀跃的感觉。华清苑打了个响嗝,众人又是一阵笑。华清苑也痴痴地笑了起来,末了,斜着眼看了眼和乐公主,倒是没有出声反驳,毕竟吃人嘴软,拿人手软。
刘威见三个孩子都是一副坐不住的模样,便让刘海带着弟弟与华清苑到外边的亭子玩去。到了外边,三人都话多了起来,不一会儿便热络了,拉住华清苑的手,还回过头望眼坐在厅里面的和乐公主同刘威,悄声道:“这是公主?怎么穿男子的便装?”
华清苑笑得眉眼都弯了,反问道:“怎么?女子不可以穿男子衣裳?你要是喜欢,你穿姑娘的衣裳,我也不说你!”刘海诧异地看着华清苑,想了想自己穿上女子衣衫的场景,立马一副恶心的样子,惹得华清苑咯咯笑。
恰逢刘威偕同和乐公主走出来,听得华清苑的笑声,两人也跟着笑了起来。刘威对华清苑的印象不错,加之将军府上又没有出过小姐,因而刘威对华清苑又多了丝类似父亲待女儿的纵容,笑道:“小丫头,笑什么呢!”
刘海闻言,重复了一句“小丫头?”便立马放开了拉着华清苑的手,端正了身子。刘海脑门渗出一层薄汗,若是让父亲知道自己方才问了那些无礼的话,同失礼的举措,铁定一顿好打啊,连忙冲着欲开口的华清苑使劲打眼色,结结巴巴道:“父亲,没,没笑什么呢!”
华清苑笑嘻嘻地站起来,即便是扶着桌子,身子依旧微晃,含糊地说着:“没说什么呢,将军。”说罢还走过去拉住刘海的手,惹得刘海急急摆手却怎么也扯不开,惊慌地问道:“你做什么!”
刘同在一旁笑了起来,刘海想将手扯回来,可无奈四岁是个不可逾越的力气鸿沟,只得吼道:“男女授受不亲!”可惜的是,惹来华清苑与刘同更疯狂的哄笑。
和乐公主也乐了,不过还是亲自将华清苑拉了回来,解放了刘海,抱歉地讲道“这丫头刚才酒酿丸子吃多了!有些耍酒疯呢,哎呀,没想到苑苑还有这一面呀,只是日后可得防着这小丫头偷酒喝了!”
华清苑在和乐公主怀里挣扎着,面色越发地红了,也高声道:“什么男女授受不亲!我不过是拉弟弟的手,怎么拉不得?”
刘威笑了:“华姑娘真是醉了,那可是海儿,怎么想起家中的弟弟了?”
华清苑歪着脑袋想了一会,过后一副恍然大悟地语气讲道:“哦,对了,我娘还没给我生弟弟呢。”说罢又是随着众人一顿好笑,笑完,睁着一双大眼睛,定定地对上刘威的眼睛:“不过,将军,我爹总说您是个人物,我也瞧着您亲切,那海儿弟弟也算我的弟弟!”
此后,华清苑便发誓再也不随和乐公主出去了,更不会吃和乐公主买来的吃食,不过这个誓言没有几日就破了,毕竟源源不断地冰糖葫芦、糖人、煎饼果子等小零食供应,是华清苑所抵抗不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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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二十,安溪侯府春来阁,袁绮雯坐在阁楼里的书桌前,认真写着木先生布置的功课,一侧开着的窗外,微风徐徐,鸟语花香,若是站于窗前,可以看见大半个安溪侯府,踮起脚来,还可以望见临近街道的人来人往。
春来阁,是安溪侯府中唯一的以阁楼为主体的建筑,前人建筑此阁楼时,摸约也是见着周围的好风光,春来阁修建得大气而精美,从外而观,焦红为底,金边描线。春来阁一名,取得亦是十分贴切,站于阁楼中望出去,四季变换,皆是不同一番滋味,夏是繁花似锦,秋铺黄金,冬则白茫一片。
最为奇特的是,在春季,每一日都可以见到大地由星点绿意,变成绿茫茫一片,可谓是亲眼所见的春天的到来。是以,当初进安溪候府后,将一众院子的名称改了个遍的殷氏,保留了春来阁一名。
若是袁绮雯如今从花鸟型镂空的窗户望出去,定会瞧见绿意间时不时蹿出几只红边鸟儿,只可惜她正心无旁贷地写着字,凭白浪费好风景。即便是楼道传来急促脚步的声响,都没办法引开袁绮雯的注意力,依旧低着头写大字。
不一会儿,紫衣急急地走来,向袁绮雯行了一礼,轻声道:“小姐,夫人和二小姐正在福园大闹,老夫人请您过去一趟。”
袁绮雯放下笔,问道:“可知何事?”
紫衣脸色涨红:“来报的杜鹃姐姐说,老夫人将金姐请来了,现下杜鹃姐姐正在下面等着小姐您。”
袁绮雯顿时笑得开怀,盼了这样久,可算是来了。今日之事都是在袁绮雯意料之中,即便没有亲眼见到,她都能感受到仙玉的焦急,如今她可谓是江城风口浪尖的人物,初坐上安溪候夫人的位子,狂蜂浪蝶就找上门来,若是处理不好,那关于仙玉的传闻便会越发的难听,此外父亲对她的看法亦会受此影响。
袁绮雯收敛了笑,端起淑女的架子,笑不露齿,心中暗道:接下来就看金姐的表现了,最好是个厉害的,让自己好好过把看戏的瘾!袁绮雯收拾一番,才带着紫衣走向福园。其实对于金姐今日才来到安溪候府,袁绮雯还是不甚满意的,若是按她的预期金姐一事应该更早发生的,袁绮雯心中轻叹一声:可惜了!到底手段差了些。
对于金姐一事,袁绮雯一清二楚,毕竟此事是她一手促成的,自从殷氏同安溪候和离后,袁绮雯便开始留意父亲的一举一动,虽然袁均博不常在家,也无法看出父亲对袁均博的态度,可就袁熙德对袁娅慈的宠爱程度看来,绝对是所有孩子中之最。
袁绮雯虽有认清父亲更宠爱仙玉的一双儿女,事实后的伤心,但心中最焦虑的还是对于自己未来。得了殷氏最后的嘱咐,她是将所有筹码都放在祖母身上,可惜祖母最看重的,只有男孙,若是一日她同袁均博利益冲突,被牺牲的唯有她。袁绮雯在惶惶不得终日好些日子后,越发坚定了她未来要站于高位,俯视众生的决心。
因而袁绮雯决定将被动化为主动,紫衣的哥哥正是安溪候的马夫,所以袁绮雯只需动动嘴皮子,就可以及时地了解安溪候的基本动向。在收集了袁熙德大概十日后,袁绮雯发现自己父亲除了沐修同重大节假日以外,基本每日都会抽点时间出来在东巷的绿意茶馆呆上片刻。
而当袁绮雯详细询问马夫时,得到一段含含糊糊的回答,便断定安溪候同茶馆老板娘关系不简单,正所谓知父莫若女!一个月前袁绮雯便趁着出去,参加安国公府小姐们的聚会,特地留了一段空隙,亲自去了一趟东巷的绿意茶馆,当她见到绿意茶馆的老板娘时,才算是见识到什么是妩媚。
绿意茶馆的老板娘,人称金姐,长着一张芙蓉面,丹凤眼,眼角一点朱砂痣,朱唇微厚,梳了个灵蛇髻,只带了朵鎏金红琉璃花蕊牡丹,身着蔷薇色流仙裙,行如拂柳之姿,煞是风流动人,一开口更是口气甜香,娇媚惹人怜。
袁绮雯当即就想仰天大笑,费了好大的劲才压抑住自己的喜悦,才不至于失礼。在知道自己父亲在外边,同不明身份女子关系暧昧,却兴奋异常的,恐怕世上也就只有她袁绮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