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凌霄静静地听完了某人将的那些前尘往事,某种程度上来说,他并不觉得那就是他。即使那真的是他的前世,那也不是他。
他希望,这个人所做的一切,只是因为他顾凌霄这个人,而不是别的什么,即使是自己的前世也不行。
于是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眼前奔腾而去的黑色河水,和此岸,彼岸上绵延一路的赤红色的,怒放的花。
然后握紧了对方的手。
“船来了,走吧。”镜离神君带着顾凌霄上了用来摆渡灵魂的小船,船夫依旧是那个看不见脸的船夫,守船的魂差竟也是当年那个魂差。
“哟,好久不见,你还在这里当差?”镜离笑道。
“千年不见,拜见殿下。不知殿下此番前来,有何要事?”魂差行礼,并没有问起镜离神君旁边的顾凌霄。
“是有点急事找崔判,他人在十殿哪里?”顾镜离道。
“崔大人今天在无间地狱。”魂差恭敬道。
“那我直接去找他,对了,代我向孟婆问声好,司命十分想念他的汤。”
镜离神君拉着顾凌霄的手,在船靠岸后直接消失在原地。
“小的会转告孟婆大人的。”魂差微不可察地笑了下。
“他叫你殿下?”顾凌霄歪了歪头,问道。
“嗯,我家老头地位特殊。”镜离神君漫不经心地回道。
“哦。”顾凌霄点了点头,面无殊色。
“崔判是谁?”
“四大判官之首,名为崔珏,掌生死簿。”
“十殿是十殿阎罗?”
“对,魂魄转世之前要接受十殿阎罗的审判。”
顾凌霄顿了顿,抿了抿唇,最后还是忍不住问道:“你为什么会带我来这里?”
“你终于问了。”镜离神君转头,似笑非笑道。
“唔,凡间的规矩不是说,当一方决定同另一方一起过一生的时候,就会引领对方融入自己的生活和圈子,去见自己的家人吗?”镜离神君一字一句道。
“虽然我还不能现在带你去天,去我家,但是,我总要先带你熟悉一下,我的生活。”理所当然道。
“……”
顾凌霄的脸颊上疑似红晕。
“等回去之后,我准备带你去找你的父母,唔,凡间的话怎么说来着,毛脚女婿上门?”镜离神君蕴酿道。
顾凌霄脸上发烧。
“是丑媳妇见公婆。”顾凌霄扭头,看着无人的一边道。
“是毛脚女婿还是丑媳妇,你要不要试试?”镜离神君似笑非笑。
“……”
顾凌霄落荒而逃。
途径三生石的时候,镜离神君突然指着那块伫立了千万年的三生石道:“我挺喜欢那块石头的。”
“?”顾凌霄不明所以。
某人只是浅浅地笑着道:“到了,阎王殿。”
巍峨的阎王殿矗立在眼前,台阶绵延而上,无端给人高不可攀的感觉,十殿阎罗第一殿,生死殿。
专司人间寿夭生死册籍,接引超生,幽冥吉凶。
彼时阎王殿前正在进行审判,崔判不在,乃是陆判拿着功德簿站在秦广王下面一一细数殿下亡魂的生前功过,殿下亡魂由魂差拘着,瑟瑟发抖。
“……生于甲未年……辰时三刻,卒于……,生前□□掳掠,作恶多端;为官欺压百姓,为富不仁……特判打入油锅地狱受刑八百年,而后往生于畜生道,历劫十世,洗清罪孽方可投人间道。左右,待下去!”
“诺!”左右鬼差上前将那亡魂拖下去,带往第八殿,由都市王董掌管的油锅地狱受刑。
顾凌霄已经麻木了,感觉就是自己真的在神话民俗里了。
“秦广王大人别来无恙,我就是来找崔珏有点事,得先借陆判用用,不打扰你,你先忙。”
这厢秦广王殿上的人都看到镜离神君的到来,正起身准备迎接,而镜离神君这边则罢手表示免礼,并标明来意,不打扰阴间的正常工作,毕竟地府是一直很忙的。
“谢殿下,如此,陆判,你且随殿下去一趟罢,将崔珏速速寻来,莫要误了殿下的事。”秦广王道。
“属下遵命。”这厢陆判领命,出了秦广王的生死殿。
“见过殿下。”陆判行礼。
“免了,我听说崔判去了无间地狱?他不是一向不爱去那旮旯吗?”镜离神君挑眉道。
“殿下说笑了,阎王有命,做属下的,就是刀山火海也得去。”陆判垂着头,看着十分恭敬道。
“哦哟,这话说的,莫非陆判大人还在记恨本君当年捉弄你和崔判一事?本君记得似乎早就跟崔判解释清楚了。”镜离神君似笑非笑。
“属下不敢,属下岂敢记恨殿下,别说那只是殿下的一点小玩笑,就是殿下用您的森罗剑一刀砍了属下和崔判,属下也绝不敢反抗的。”
“啧啧,你果然还在记恨我。算了,不扯这些,知道你小心眼,我不是来找你的,我是奉了我老头的旨意,来找崔珏借生死簿的。”镜离神君突然严肃道。
陆判闻言顿时收起心头的情绪,肃穆道:“既是天君的旨意,属下万不敢耽误,崔判此番前去无间地狱,乃是为了堵近日莫名出现的漏洞的,想必此时也该回来了,殿下就同属下去轮回殿吧,崔判此时应就在那处。”陆判说罢就带着镜离神君二人前往第十殿,轮回殿。
这期间,顾凌霄就仿佛隐形人一般,跟在镜离身后。
崔判官乃四大判官之首,身着红袍,掌生死簿,执勾魂笔,常年在生死殿裁决第一道审判,为善者添寿,使恶人归阴。乃幽冥司主,酆都大帝麾下最得力的干将。
第十殿,乃转轮王所管辖的轮回殿,在所有亡魂经过审判之后,安排六道轮回之所,其下有孟婆处,凡发往投生者,皆须灌饮孟婆汤,使之忘却生前事,于六道转世轮回。
怕顾凌霄不明白这些,镜离神君叨叨了半天来解释一下。然顾凌霄嘴角一抽,这些原以为不过是民俗神话的东西,竟然还真是一点都不假,仿佛三观都重塑了。
这厢陆判眼见镜离神君这等尊贵倨傲之人,对这凡人似乎颇为关心的样子,倒是突然很是好奇,不禁多瞧了两眼。
“你在看什么?”镜离神君突然扭头睨着鬼祟的陆判,阴测测道。
“属下,属下只是不曾在阴间见着活人,故而看了两眼。”陆判移开视线道。
“不许看,再看打死你!”镜离神君道。
“……”不知道还以为是你对象。陆判嘴角抽搐。
这厢,几人很快到了轮回殿,崔珏果然在转轮王这里,只是远远瞧着,似乎神色十分阴沉。虽然崔判一直就是这张阴沉脸。
“……裂缝是……地藏菩萨……有点棘手。”远远听着崔判似乎在汇报什么,再往殿上看去,老熟人幽冥司主也在殿上坐着。
这厢瞧见镜离神君一行人过来,幽冥司主一向和善的神色也高兴不起来。
“司主,这是出了什么大事了?”镜离神君觉得必然是地府发生了天大的事,不然和善的司主竟然也动了怒。
“殿下来了。”幽冥司主走下殿来,颔首道。“确实出事了。前些时间,地府一直发现有戴罪亡魂逃逸事件,仔细查过发现是无间地狱那边出了岔子,当年您亲自押来的那条孽龙,似乎勾结了轮回界里的某些人,开了一条从无间地狱直接到人界的路子,导致无间地狱的无边怨气外泄,造成了一部分人界的浩劫。地府亡魂激增,生死簿险些乱了。”
司主神情十分严肃,甚至是非常生气,且自责道:“这确实是我地府的责任,没有看管好那条孽龙才导致了这严重的后果,待事情了解,我会前往凌霄殿向天君陛下请罪。”
“请罪一事稍后再说,司主先告诉我孽龙是怎么回事?同孽龙勾结的又是何方势力?此事,我天界也有义务协助。”
“此事……”
话说镜离神君从南极长生大帝处学成出师的时候,曾游历三界。彼时小神君年轻气盛,眼力见不得沙子。曾正好撞见彼时正在人间兴风作浪的孽龙。
此孽龙本为龙族遗孤,享四方水族供奉,天庭处念及他乃龙族最后的血脉,也对之十分宽容,却将对方养成了十分顽劣的性子。到后受人唆使和诱导,险些闯了要上诛仙台的大祸后,被东华帝君削了仙籍,成了孽龙。由天君罚到妖界北荒思过十万年。
却没想到,这孽龙毫无悔过之意,干脆在妖界扯了大旗,奴役了一干妖怪后,继续为非作歹,甚至将主意打到了人间。
人界乃六道之本。
彼时,孽龙借着手下的一众妖怪,肆虐人间,搜罗凡人魂魄炼制魔兵,被镜离神君发现后,同孽龙斗了七天七夜。
及至,擒下孽龙,用捆仙绳捆了,直接押上了天庭受审。
天君本想直接将这孽龙押上诛仙台,却在彼时接到天道旨意,示意此孽龙同地府有因果。
天君思虑一番后,下旨将孽龙镇压在十八层地狱下,镇守阴间地脉。
而此番,看来这个决定是错的,当初就应该直接将这孽龙直接从诛仙台扔下去的。
镜离神君听完司主的话,如此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