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初晴醒来的时候,蓦然睁开眼,死死盯着怀里的人。良久,才缓缓凑近那人,瞧着这人
无双的面容,好似要将对方刻进心里一般。
而他却晓得,早在见到这人的第一眼的时候,就早已将他刻在了灵魂里。
一生一世。
他不晓得自己怎会如此执着于这人,每当想到这人时,心底的汹涌的情感与欲望强烈得让自
己都吃惊。
他觉得自己上辈子定是欠了这人的,不然怎会第一眼便将心都丢了去?
而这样一个人,他要他必须只属于自己。
儿时自出生起,脑海里便有个模糊的人影,泛着微光仿若九天之神,高不可攀。
而懂事以后才发现人间是不可能有这样的人的。所以当真正开始体会被抛弃的滋味时便更加
想要找到那个深藏在脑海里的人。
所以当生身母亲追随那个死去的帝王而独留他一人后,被新帝立为东宫然后再让他“意外”
被虏的时候,他没有丝毫反抗。
在这让人窒息的人间一隅,又怎能寻到那人呢?
小七是与他一同被掳走的宫里的孩子,也是他父皇的孩子。他生命里第二个没有目的对他好
的人,明明只比他大两个月,却一直拼命似的履行他作为哥哥的责任。其实他们并不熟悉,
事情发生之前他跟小七都没有见过超过两次面。
而这样的一个人,最后却也要抛弃他了。所以,当小七躺在他怀里奄奄一息的时候,他都没
看清逆光里的人是谁的时候,便想放弃一切来求得那丝希望。
然而小七最后还是死了,他却被逆光中的人告知说,小七在跟他告别。
然而,他竟等到了这人。
只一眼他便知道,就是这人。
这人会在他几近绝望的时候伸手说带他走。这人会在他悲伤哭泣的时候笨拙地安慰他。这人
会毫不迟疑的带他远遁世间远离乱世。
这人,这人却也在答应一直跟他一起的时候,十年杳无音信。
在这人凭空消失的时候,他心里某个一直撑着的防线便崩溃了,那是在提醒他,这人不是他
这种凡夫俗子,这人永远不会为任何人而停留。
没错,这人从来都是毫不掩饰他异于常人的地方。
如入无人之境地将他带走也好,瞬间便出现千里之外也罢,无论是给他的玉简还是明鉴,这
人都毫不掩饰,毫不在意。就像,这世间的一切都不能入他的眼。
哪怕是他。
不如污染他好了。这样,他是不是就回不了这人的地方了?这样,这人就属于他了?
所以他用三年登上帝位,告诉天下人,这人是专属他的帝师。用七年搅乱天下,因为这人告
诉过他,希望他能平定乱世。
这样你是不是就会回来了?你看,我做不到你说的话,你是不是就会来帮我了?
然而他等了十年。
只因为这人敷衍似的一句“等我”。
他从最初的充满期待,到失望不已,再到恐惧惊慌,最后终于绝望地发现,对于这人,他没
有任何办法,去留住。
十年间,只要有任何疑似关于这人的消息,他便会不顾一切去证实,最后却都是失望。当他
发现这人曾给他却不曾要回去的明鉴能够看到这世间任何角落的时候,他疯狂修习这人的玉
简,只为了能让明鉴看得更远。而最后,他却发现,明鉴能看尽天下,却看不见他。
果然。
他心中生出如此的感慨。
于是当他被地方用这人的消息引诱而去的时候,当他惊讶于对方竟能伤到他的时候,当他以
为自己会死的时候,他蓦然后悔起来。
不是惧怕死亡,而是听说,人死后是会忘记一切的。
而他又怎能忘记这人?这个让他又爱又恨的无双之人。
是了,这时候他才意识到,那是爱。
深入魂灵的爱。
而他却又恨这人的冷心无情,恨他淡漠出世的天人模样!
而当他弥留之际却感觉到那股熟悉的气息时,他想,上天是否怜他如此辛苦,让那人来见他
最后一面?
他故意忘记他那奇迹般痊愈的伤势,他贪婪地感觉着终于出现在他面前的人,哪怕死了,不
,怎么能死!这人好不容易才回来,回到他身边,他怎么能死!
他察觉到这人看到他胸前伤口时横生的怒气。这人在生气?他在气什么?是在担心他吗?
正当他心头抑制不住地偷偷喜悦的时候,这人却起身要走。
瞬间一股巨大的不甘与怒气蓬发出来。
为什么又要走?!为什么要再次离开?!为什么要又一次抛弃我?!
他怒不可遏!恨不能将这人掐死在他怀里!这人,就算要死也只能死在他手里!
他死死抱着这人,不顾对方的僵硬和抗拒。如果要走,那就先杀了他吧。这样,他就不用再
担心这人离开他了。染上他的血,这人还会走么?
答案他不愿明了。
然而怒气之后,却是一股更加酸涩的悲伤无奈和惶恐。
他埋在在这人颈窝哭了出来。无法抑制地乞求这人,不要再离开他好不好……
看,这人还是在乎他的对不对?
他察觉的到这人的僵硬,无措,和依旧笨拙地安慰。他是不是可以窃喜,这个人在乎他?这
个人不想他伤心?
他不是不生气,他不是不恼火,只是不甘心和恐惧失去。
他舍不得为难这人。这个看似和善,实则冷漠的人。
所以,所有的悲伤和惊惧都让给他吧。
只要这人留在他身边就好。
司马初晴紧紧抱着镜离,埋在镜离的发顶,闻着那不属于人间的气息,感受着这人在身边的
感觉。
他这一生,只为了这人。
雪霁,冬至初晴。
——番外篇·雪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