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來的時候奶奶在我旁邊,她打著永遠打不完的毛線,沒人陪她說話時她就一直做著同樣動作的事,撕掉豆莢上的硬皮,削牛蒡,一次都是好大一籃子。有時配著電視,有時配著收音機。她看見我醒來,放下手邊的工作說\"醒啦。\"
我摸摸頭,腫腫的,有點疼。
田野拿著保健室常見的冰袋走進來,他說:從家裡拿來的。
我接過,往額頭一蓋,冰涼涼的很舒服,我覺得就算頭沒腫起來,這個夏天光是拿著,也很幸福。
奶奶說\"飯菜應該熱好了,小田,留下來吃飯吧。\"
田野點點頭應了一聲,我聽到奶奶走下樓。
田野坐在奶奶剛才的位子說\"你中暑了。\"
他看我沒反應又說了一次\"你中暑了,我跟小阿姨把你帶過來的。\"
我愣了愣,他又說\"嚇死我了,第一次看到人昏倒。\"
我說\"謝謝。\"
我靜靜躺著,不是很想說話,他也沒多說甚麼,只是靜靜的待著。
打破寂靜的是,奶奶叫我們到樓下吃飯的聲音。我們走下樓,午餐都是昨晚留下來的菜。不過奶奶煮了地瓜粥,我喜歡地瓜,奶奶煮的地瓜粥也絕對值得一提。
就這麼吃著。午餐後田野回家幫忙,奶奶繼續永無止盡的做活,我回到房裏睡到晚餐時間,又睡掉了一整個夜晚。
想起學期沒結束的時候,我們每天晚自習到九點,讀著翻爛的講義,厚厚的自修,筆在上面刮出了好多道重點,只差點沒把紙劃破,課本被撕成一張張小卡,方便通勤時從口袋裏拿出來閱讀。假日還有衝刺班,補習班老師雖然創意十足的用好玩的方式讓我們吞下大量的文字,但我能記得的,別人也能。在每週的成績單寄到家裏前我會期待一次,讀的比別人多了,對的題數也多了。接到成績單後,又會失落一次。即使我是個差生也是會在意的,真的在意。
隔天醒來突然有個幻想,我是在黃沙滾滾的戰場被救出來的士兵`,像睡了一個世紀一樣。拼布的棉被整齊的蓋在身上,昨天一定沒翻身。
下樓奶奶跟田野吃著粥,招呼我快過去。
田野是李太太的外孫,好像是最大的那個阿姨的,以前應該有見過,但不知道他叫甚麼。也不是很在意。
飯後我們決定一起去秘密基地,他問我叫甚麼名子,我說\"奶奶他們沒說嗎?\"
他看著我說\"我沒聽清楚。\"
他指指耳朵說\"我耳朵不好。\"
這時我才發現他說話有時聲音很大,有些字也念的不是很標準,有些話他會重複兩遍,但其實都聽的懂,我覺得他很厲害。
我說\"我叫吳宇。本來叫吳宇森,後來改了。\"
田野說他知道有個導演也叫吳宇森,我說就是因為這樣所以改了名子,媽媽說這個世界叫吳宇森最成功的可能就是那位導演了,就算之後我成就比他還大,大家都還是會記得那位導演吳宇森,而不是我。
他\"嗯\"了一聲。
我問他\"你是國中生嗎\"
他說\"是阿。\"
他說了他的學校在山下,不過他常生病,聽也不是聽的很清楚,所以很常呆在家裏,他們家有個書房,他會自己看書,他擅長國文自然跟歷史。
我又問他\"你是不是班上很會念書的那種人\"。他說他在班上是第五名。
我又覺的很厲害了一次,我弱弱的回說\"真強,我的班排名不再後五就不錯了。\"
他看了我笑了笑,說\"我阿姨說你是升學班的,即使是最後一名也有學校念。\"
我說\"你長得好看,又是班上前幾名,一定很受女生歡迎。\"
他說\"我不常去學校。不過班上是有幾個漂亮的女生。\"
我們到了樹屋,一開始兩個人坐著很擠。幾天後,我們就習慣了,會為對方預留一些空位,他會撿一些好看的木頭,做些雕刻,他說這是他爸爸的手藝,雕出來的東西很樸素,但很好看。我則是繼續看完暑假前買回來的小說,小說分上下兩本,因為很厚,我只買了一本,在犁山也只是呆個幾週,以我看書的速度應該是看不完的。
這是一個關於復仇的故事,主角被他最好的朋友背叛,失去了他的財產,愛人。而他被關在一個孤島,淬練著他的復仇計畫。看著看著,想起了我在學校的事情,啪的一聲合上書。田野沒聽見,我想也好。然後我自顧自的說起了放假前發生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