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下,車搖晃著,一顛一顛的震著我靠在車窗的頭。踢掉鞋子,我把腳收到坐椅上,過了一會,又把身邊的行李箱跟背包踢到坐椅下。我躺平,身高剛好是座椅的長度。
爸爸從後照鏡看了我一眼,便繼續開他的車,我迴避他的視線,側身讓他看不到我。將手擺在胸前,假裝睡著了。
我的睫毛在靠椅的皮上輕輕刷著,今天發生了很多事,那些事情非常的不公平,我甚至懷疑,是不是老師同學跟家人聯合欺負我。
可悲至極的是我連一個訴苦的對象都沒有。
到了犂山的奶奶家,我背起書包下了車,一眼都沒看爸爸,直直的走入奶奶為我準備的臥室,臥室是我在台北的兩倍大,爸爸將\"我的\"行李箱推進房裡,說了一聲\"再見。\"就走出去了。
我不知道他有沒有看我,或露出甚麼表情,聽他跟奶奶說了些話,車子的引擎聲,還有離開的聲音。
我站在小陽台假裝不顧一切的望著遠方的山和天空,想著剛開始的暑假,明明會是最快樂的,而我也一直期待著的暑假。
為了這個假期我忍下同學的欺辱,老師的刁難,最後卻被自己信任的家人背叛了,他們像串通好的一樣。被領回家後,媽媽已經把行李箱整理好了,幫我帶了幾樣我愛吃的菜裝在保鮮盒裡,我很想告訴媽媽,那些菜會好吃,其實是它們熱騰騰的被妳端出來擺在桌上。
如今她就是一個背叛者。
我離開陽台將自己摔到臥室床上,棉被有點灰塵,但被曬過了,我想到奶奶,她一直對我很好,一個人住在犁山的大房子裡,打掃對她來說一定很吃力,臥室裡,只有我要用的地方被整理出來了。
晚餐時,奶奶幫我們盛了飯,她笑著,默默吃著。桌子上有我帶來的保鮮盒,和奶奶最拿手的鹹蛋苦瓜,苦瓜是奶奶自己種的,鹹蛋是用苦瓜跟鄰居交換的。
奶奶說\"附近有個球場,是最近新建的。\"
小學之前我跟爺爺奶奶住在犁山,
那時候沒甚麼球場,四周都是果園,茶園。種的是一些蔬菜跟比較好生長的水果,爺爺在的時候,拿到甚麼種子都會試著種種看。有些沒發芽,有些發了芽但沒長出水果的,有些不好吃。
唯獨苦瓜還可以。
在爺爺去世後,爸爸有問過奶奶要不要到台北住,
但奶奶拒絕了,她說過在這兒有青山綠水,她也可以到朋友家聊天。
我還記得奶奶將爺爺的骨灰緊緊按在胸前的樣子。
奶奶沒問我學校的事。我卻在洗碗盤時忍不住開口了,我將水龍頭轉開,
話說得很小聲\"今天在學校我打了同學\"
奶奶走過來拍拍我的頭說\"去休息吧\"
她將我擠到旁邊,我雙手垂著,指尖的水滴到地板上。
我說了\"晚安\"
奶奶回頭用他滿臉皺紋的臉笑著說\"晚安\"
我跑上了二樓我的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