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涵觉得,孤驰绝对知道什么。
因为他的反应快,太快了,在她几近没有说完便有所反应,快的好像明白洛雪然会遭到暗杀一样。
并且他将陈涵打出去的举动也很明显是为了转移洛羽珏注意力,自己向洛雪然奔去——从结果来看,很无疑是要救她。但在这时,他的动机就很值得怀疑了,他在原著之中这么做是为了讨好洛羽珏,但现在看看这可怜的好感度就知道不可能。那他为什么想独占这份救人的功劳?
他这次想讨好谁?
李雅真小声的道。
“哎快点判断判断我讲的对不对。”
“什么?”陈涵皱眉。
李雅真略微吞吐。
“为什么?”陈涵问,“可这样也刷不了洛雪然或洛羽珏的好感度……”
李雅真道,
“也是。”陈涵暗叹。由于原著这段疯狂描写爱情戏,她有了先入为主的观念,自然什么东西都往感情上想。
陈涵摇头。她不爱听那些东西,但在她脑海中的李雅真却总能把这些事听得一句不漏。
陈涵的脸色一瞬间有些苍白。
人群在士兵撤离后都开始议论纷纷。谈话的内容当然关于刚才一系列精彩的大戏,有谈论无形剑气的,有谈论妖国来使的,有谈论船上究竟发生了什么的,还有谈论……孤驰的英雄救美的。
陈涵回了皇宫落凰阁之后,拉过了一旁的阿珍,把她拽进自己的偏室。
“阿珍阿珍,我有些事想问一下。”陈涵的声音有几分焦急。
阿珍歪了歪头显然有几分不解。她刚刚也受到了妖力波及,但不是主要目标,所以也没有糟糕到落下水。之后借助了陈涵之前拿的公主府的标志,才能重新进了皇宫。
“你冷静一点,莫要太急。”阿珍的声音依旧是柔的,还有些倦。
“妖国来使们……是不是有与我国联姻的打算?”陈涵问的直接。
阿珍心中一惊,往窗户那边看了看,发现没人才松了口气,轻轻地掩住陈涵的嘴。
“这些事不能太大声。”阿珍有些嗔怪,陈涵抱歉的双手合十,后来才想起阿珍貌似不知道这个手势的意思,轻声道:“抱歉。”
阿珍环顾了四周,叹了口气,悄悄的凑近了陈涵的耳边。
“陈、陈涵,我也只是听另外的宫女说的……”阿珍咽了口唾沫,声音细微,“皇上他……似乎的确有赐婚的打算。”
“而最适合的,就是青丘公主殿下。”
陈涵躺在床上,窝在被褥里,脑内疯狂回放着刚刚的信息量。
我靠怎么搞的,怎么一转眼大姐都要嫁人了。她暗自苦笑了下,在漆黑寂静的房间里辗转难眠,满脑子都是之前花灯节的景象——洛雪然苍白着脸捂着伤口,却依旧镇定自若,条理清楚的行事,眸光中闪耀的是不属于年龄段的冷静深沉。
这个世界虽说男女之防不那么深入人心,但在性别上却没有之前那个世界的平等。在这里,女子或许不至于等同货物,却类似于一种附庸。几乎所有人都认为女子天生不如男,只能与家庭琐事相依。
而大姐是这样的吗?
洛羽珏曾经和陈涵聊过——洛雪然很喜欢下棋,也很喜欢看书,尤其是兵法与治国。就算是吴安国将军与她对弈,也只能和她和棋。洛雪然成名之初,就是因为东南地区有大群长右1【作祟,人民流离失所。而皇帝烦恼时,她提供了些许建议与应对的兵法,一经传达,长右退了大半,大大缓解了灾情。
洛羽珏那时候才十六岁生日刚过,说起这个的时候眼睛都放了光,崇拜与斗志满满的盈于眼中,并信誓旦旦的说,一定会成为皇姐那样厉害的人。
但现在,那个聪明智慧的人即将嫁做人妇——孤驰会对她好吗?看看那可怜的好感度,陈涵就感觉希望渺茫。而她的才能与智慧,还有那在豆蔻年华间遗弃胭粉而学习的治国之道,能得以施展吗?
这就是暂时无解的答案了。
陈涵叹了口气。
李雅真忽然小声的问道。
“没呢,怎么了?”
陈涵稍稍清醒了点。
她已经习惯了每次更新数据的时候,系统都会自动浮现提示。但现在看来,真正遇到要紧事的时候系统还是不会打扰的,而是储存起来等待有空时自己手动点。真人性化啊,她暗自感慨,点开光屏就看到一连七条更新提示。
这信息量有点多,陈涵看到第二条的时候就在吐槽“wtf神他妈陪逛街就是男主剧本你咋不说是闺蜜剧本呢”,不过转念一想,原著洛羽珏就够可怜了,好不容易有个从小被她打破了奴隶思想的阿珍陪着她耍,却最后给害死了……所以相应的闺蜜剧本也不存在了。
不过下面几条让陈涵有点讶异——尤其是洛雪然对孤驰的好感度。
哎哟,真凄凉哟。陈涵有些幸灾乐祸,李雅真则是大大的松了口气,嘟囔了句“看来是没想起来”。
“怎么?”陈涵问道。
李雅真深深叹了口气,
“哦。”陈涵应一声,随口问:“很重要吗?”
陈涵浑身一抖。
两人寂静了好一会,发现系统并没有发出警告,这才双双松了口气。陈涵磨了磨牙,想要问什么,却碍于那该死的禁言令什么也问不出口。
虽说看起来,那东西只是禁言,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惩罚,但李雅真曾说过,她作为系统不能睡,而在陈涵闭眼后,陪她的就只有一片漆黑,什么都没有。她好几次差点被逼的哭出来,又担心吵到疲倦的陈涵,只能悄悄忍着。但陈涵总会从语气中分辨出李雅真的不对劲。
在那之后,陈涵会尽力去避免让李雅真遭受这一片黑的惩罚。
“那……我还想问,那个系统完成度是什么东西?”陈涵问。
李雅真沉吟了会,道:“应该和我有关吧。每次这个东西一增加,我的……真实度?好像就可以提上去。”
陈涵想了想——还真是。一开始与李雅真说话时,那声音和谷歌度娘的机械音没啥区别。但随着系统完成度渐渐增加,她甚至可以从李雅真的语气与声音高低推测她的心情了。
看来是个好东西,如果升到了100%搞不好就能去掉这不能吃不能睡的状态了呢。陈涵有些开心的想。
不过在陈涵用积分买好后续的三十章,正打算熬个夜修个仙的时候,她的窗户忽然被叩了两下,随后,一点月光泄进了房。
陈涵“啊”了一声,心下了然。
她叹了口气,慢吞吞的从被窝里爬出来,借着月光把蜡烛点燃。
烛光映着熟悉的脸。
洛羽珏翻进了窗,相当熟练的往她床上躺。陈涵一看就知道她肯定骗过服饰睡觉的宫女后摸了剑悄悄跑过来的——轻鸿用来撬她的窗。
李雅真在脑海中感叹几句公主就是财大气粗,然后自觉噤了声。
陈涵坐在床沿,拍了拍窝在被子里的洛羽珏。
“今天……你不守在青丘公主那吗?”
洛羽珏把眼睛从被子里露出来,看着她,声音有点闷,“没那个脸。”
“这不是你的错。”陈涵安慰。她就知道公主一往这儿跑,百分之八十都是心情不好。
“我想把轻鸿丢了。”她赌气道,手里却小心翼翼把轻鸿搁在了床边。一睁眼就得摸到自己的剑,是将军教给她的原则。陈涵哦了一声,摸摸她的头,“别扔啊,送给我呗,出去称铁还能卖的一点钱。”
洛羽珏哼一声,“暴殄天物。”
“你还有那个自觉啊。”陈涵笑了。
洛羽珏翻了个身,似乎也不那么气了,坐起身来,然后轻轻地把头搁在了陈涵的肩上。
陈涵习惯性的抬手,想要顺顺洛羽珏的毛,却又突兀的想起那个什么男主戏份,一时间手僵在空中。但洛羽珏没有发现这异常。
“大姐要嫁人了。”她说。
陈涵叹了口气。她早就知道。公主的声音有点抖,带一点愤懑,又带一点伤感,总之一点没有为洛雪然开心的样子。
“你是哪里知道的?”
“病榻前。”
洛雪然果然很聪明。陈涵默默地想,揉了揉她的头,“……这话我不知道当不当讲,但是,人有各命,公主请……看开点。”说完她就有点想吐槽自己虚伪,她一个与洛雪然交流不过几句话的人都觉得嫁给孤驰不算幸运,更何况十分了解自家姐姐的洛羽珏呢?
洛羽珏在她肩膀上蹭了蹭,把她拽进了被窝。夜阑人静,虫鸣鸟啼也不过几许,陈涵的床铺刚好睡够两个人,胳膊贴着胳膊,发丝交缠,就连呼吸和心跳都清晰可闻。
陈涵忽然想起了前一夜——在洛羽珏满心期待花灯节的夜晚,她一点觉都没睡,硬是把陈涵拽到屋顶看星星月亮,以及远处街上飘渺摇曳的灯火,陈涵给搅得哈切连天,最后威胁着洛羽珏如果自己没睡够就不去了,才让公主殿下大发慈悲,把她给放了下去。
李雅真作为系统尽职尽责,还给她解析过皇宫的风水——大致是什么龙降凤落之地,她也没仔细记,唯一几个了然的就是这地方适合看风景。但适合有什么用?因为距离远,洛羽珏视力再好也就是看看彩灯解闷。
而她满心期待的日子居然就这么结束了……陈涵叹了口气,略微有点心疼。
“别费心了,快点睡。”洛羽珏忽然起身,然后压到了自己头发,疼的“嘶”了一声,手忙脚乱的理好。陈涵无奈,想着大姐,想着孤驰,也幽幽的叹了口气,然后捏了捏洛羽珏的脸。
说点什么让她开心一下吧。
“话说回来。”陈涵道,“你花灯里写了什么呢?”
洛羽珏微怔。
过了会,她忽然有些开心的舒展眉眼,笑了——顺便伸手轻挥,灭了桌上的蜡烛。
“你猜啊。”洛羽珏笑道,伸出胳膊搂紧了陈涵一些。
陈涵眯着眼,也笑了。
在这之前,没有人知道这个属于洛羽珏陈涵的花灯节居然这么过去了,也没人知道,对于很多人来说,这个花灯节仅仅是个开始。那近万盏花灯中,奇妙的事发生了不少——陈涵拾到的愿望,来自她身后的那个温柔的侍女;孤驰放出的花灯,无意间被他自己的妖力击翻沉底;洛羽珏与李雅真的花灯,绕过了那竹船残骸,一路通畅的飘了下去……
到了河流的更下游,河面上只剩下稀疏的几盏花灯了。一盏牡丹形的花灯与一盏桃花形的花灯在河面上缓缓游动,迎着风声萧索,瓣上停了几只不知世事的昆虫。
来人一席黑衫,脚蹬短靴,黑色长发被他高高束起。他无所事事的坐在河边,用手中芦苇懒洋洋的扒拉着水,嘴里嚼着刚刚从集市上买来的糯米团子。桃花形的花灯转过一个圈,竟正好停到了他的脚边,花芯中的灯火燃着摇曳的光。
他“唔”了一声,咽下口中的食物,饶有兴味的提起花灯,把它上头的铁丝掰开,取出了里头的纸张。足足两大张,字迹也算好看,每个字都不生僻但组合起来就是叫人不知所谓,还有一些不知是错字还是异邦的符号。他眯了眯眼,正打算合上纸,却发现右下角有一个不算显眼的署名。
——李雅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