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察觉到穆素卿的打量,那宫女心下一紧,手便抖的愈发厉害。
“穆美人为何不喝?难不成是嫌弃本宫这里的茶比不上御赐的贡茶?”一双水色的眸悠悠地瞥过来,面上虽笑着,不过轻描淡写的语气里却隐隐有一丝严厉。
“皇后娘娘言重了,素卿是个粗人,于茶不过是牛嚼牡丹,哪里分辨的出什么好坏?”
她微笑以应,伸手去接的间刻,不知是被那茶杯烫的还是如何茶杯一下摔落,应声而碎。
“怎么回事?”
那慌张的宫女几乎是立刻刷白了脸下跪磕头,“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上官凌雁如远山的眉及不可见的微微一蹙,“没有规矩,若是烫伤了穆美人你该当何罪?还不向穆美人赔罪?”
那宫女赶紧又转了方向磕头,“穆美人饶命,奴婢知错了,奴婢知错了。”
穆素卿只是略扫过她,却是管自己起身朝帘内的人告罪。
“是素卿自己没接住,在皇后面前失仪,素卿知错。”
上官凌雁眸一闪,随即面庞微微柔和下去,睥了一眼地下磕头不止的宫女。
“既然穆美人都替你求情了,本宫便也不追究了,还不赶紧去另奉一茶?”
“是,是,奴婢这就去。”
片刻后,直到那宫女再次捧着茶端来,穆素卿伸手接过,在一个旁人看不见的间当,她向那宫女一笑,嘴唇飞快地无声动了动——
多谢。
那宫女显然是看清了,身形微震,眼里的极速闪过一丝意外然后慌乱地急急躬身退下。
这一段插曲,无人看见。
穆素卿捏着茶盖拂着水面的浮叶,微垂的眸掩去了其中的几许深思。
上官凌雁不知何时已经屏退了闲杂人等,此时正犹有深意的看着座下的女子。
她特意将她晾了许久,本想借此挫一挫她的傲气,不想,这女子倒比她想象中更能忍耐些。
言行举止,颇有几分大家的气度。
思及此,眸中微动,上官凌雁放下茶盏,却是开口了。
“现宫中皆传闻,穆美人独得圣宠,本宫忙于管理后宫事宜,倒是对你多有倏忽了,想来穆美人是不会见怪?”
开门见山。
穆素卿眸底的迷蒙只是一瞬,果然,后宫是个改造人的地方。
“素卿惶恐,承蒙皇后惦记。”她放下茶盏回望那方的女子,“能得皇上与皇后的抬爱,已是素卿三生有幸,怎敢独断专宠?”
上官凌雁嘴角带开一抹笑意,语气越发轻柔。
“本宫今日见到了穆美人,才觉后宫有心之人甚多,今日这般交心详谈,本宫知你定是个懂分寸的,哪里如外人传言般恃宠而骄,目中无人呢?”
“娘娘,流言止于智者。”
上官凌雁眸光轻扬,对上穆素卿坦然的眸,唇角掀起。
“自是、如此的。不过——”她话锋一转,“到底是人言可畏,而今穆美人身在后宫,身边又没有个可依伴的,为人处世,也许该更谨慎些才是,不然,何以频频多陷自己于泥沼之中,还差点被累及了性命?”
“娘娘所言极是,素卿谨遵教诲。”
又谈了些许时刻,穆素卿被放出来时,日头已经微微西斜,途径一个花园时,却发现凤长歌和韩飞白正在亭内议事。
她身形一顿,脚步却是另转了一个方向,隔着一段距离便想绕道离去。
“什么时候胆子竟变的这般大,学的规矩都忘记了?”
一天之内,穆素卿是两次被人指责不懂规矩了,当即脚步一顿。
犹豫只是一瞬,随后她立马转了身想着那亭子而去。
“臣妾见过皇上。”
她行了个规规整整的大礼,似乎在无言的反驳。因为刚才跪太久的缘故,此刻她屈膝的动作有一瞬的迟钝,不过这一切都被她很好的隐藏过去。
凤长歌放肆而直接地打量着面前一袭宫装的女子,有些意外她今日不同以往的装束,不过下一刻他的目光重新放在韩飞白身上,微挑的唇角带出一抹未明的意味。
穆素卿有些受不了凤长歌这般的打量,刚想出声告辞不想他已先一步打断她的话。
“你不是说一直好奇韩将军的身手想与之切磋一下么?今日凑巧,不如,朕便遂了你的心愿?”
话落,在旁的二人皆是一震,眼里不约而同的闪过意外。
韩飞白看向这位穆美人,眼里不乏疑虑,而这位被指名的穆美人却是看也不看他,只是盯着于石凳上悠然坐着的男子瞧。
不曾想,凤长歌睁眼说瞎话的能力这几年又有见长。
她什么时候对他说过这些话了?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穆素卿的眼里是毫不掩饰的询问,凤长歌自是瞧个一清二楚,不过这哪由得了她做主?
圣上之命,他们自然是不敢不应从。
一场比武,三个人各有心思。
“穆美人,得罪了。”
韩飞白双手抱拳一拱,眼里依稀涌起了一些试探之意。
“还请韩将军手下留情。”
穆素卿将他眼里的认真看的分明,心下微微警惕,瞧这样子,他分明也是想求证些什么。
想来也是,他几次三番夜探皇宫被自己撞见,起了怀疑,也是正常的,看来这次似乎是躲不过去了。
至于凤长歌,他想要试探的,又是什么呢?
穆素卿来不及细想,那方呼来的一声“看招!”,掌风瞬间铺面而来。
她警觉一个侧身偏头闪过,余光瞥到凤长歌侧支了头正微笑着一脸兴味地看着他们的打斗。
眉目一拧,手于腰间一抽,红色的长鞭瞬时被抽出甩出一个凌厉的弧度。
“好俊的身手!”
韩飞白的赞叹落下,两个身影便激烈打斗了起来,从亭内打到亭外,长鞭所及,无不是草折花败,一片狼藉。
凤长歌微眯着看着远处的那两个人,这是他第二次看见穆素卿舞鞭了,一如既往的大肆破坏,毫不怜香惜玉,他啧了声,暗自摇了摇头。
粗鲁的女人。
再说那头,凭着交手的深入,韩飞白对穆素卿的招数愈发疑惑了起来,竟是觉得好生熟悉。
随后他眉宇猛地皱起,趁一个空档擒住了那甩来的长鞭,趁势走近压低声音道:
“果然是你!那晚密阁的黑衣人,是你?!”
话几乎是脱口而出,下一瞬他眼里立马闪过懊悔,明白自己这样相问等同于把自己也暴露了出去。
然,这一切穆素卿是又早知晓的,也不再瞒着他,索性大方承认,揶揄道:“我与将军的缘分,倒是不止那一次。”
所有的疑惑在变得清楚的同时一些新的疑团又随之升起,韩飞白听到她的承认,眼中了然的同时迸射出危险。
原来她早就认出是他!
“你到底有何居心?来到皇宫,到底要做什么?”
“韩将军过于紧张了,皇上还在看着呢。”
又是一个击掌,二人各自退开一步,眼神中各不相让。
“我不过问将军为何夜探皇宫,将军又何必执着于我的目的,左右井水不犯河水,不很好么?”
韩飞白看向她的眸眼逐渐转厉,甚至渗透出点点杀机,紧接着进攻而来的招式变得越加狠厉起来。
“我不管你是什么目的,劝你还是极早收手,你以为,皇上是那么好糊弄的?小心万劫不复。”
“彼此彼此。”
穆素卿望了他一眼,眼含戏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