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午时。
“什么,你要离开了吗?”
看着收拾行李的纪无双,任平生略微有些惊讶。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一觉醒来,纪无双突然来告诉自己,她要准备离开了。
“任大哥,我的义父突然有事找我,要让我早点赶回去。所以任大哥,我只能抱歉了……”
纪无双愧疚的看着任平生,道。
“这……”
任平生皱了皱眉,但他终究还是没有说什么。只能轻轻的叹了口气:“无双,你记住,若你哪一天不顺心了,便来逍遥谷找我。不论如何,我都会让师父接纳你的……”
“嗯……”
纪无双轻轻点头,眸中仍带着些许不舍。
“好啦,既然你要离开,那我便请你吃顿好的……!”
任平生拍了拍自己鼓鼓囊囊的钱袋,十分豪气的向纪无双笑道。
“好啊,你不怕我宰你的吗?”
纪无双的美目中也流露出一抹笑意,两个人似乎不约而同的想要通过这种嬉闹的方式,来缓解离别的哀愁。
出了破军府,两个人来到了明月楼。纪无双坐在了任平生的对面,而她那张带着面纱的脸庞,又一次勾起了任平生对她的好奇。
“哎,这么多人,你一会儿要怎么吃饭啊?不怕弄脏了面纱吗?”
任平生带着坏笑,突然猛地一伸手,想要将纪无双的面纱给摘下来。但饶是任平生的突袭手法已经很快,但纪无双的反应亦是不慢。竟然微微侧身,便躲开了任平生的突袭。两个人同时对拼了一掌,连人带着椅子向后退了些许,这才停了下来。
“你有点过分了!”
纪无双面带愠怒的看着任平生,很显然任平生这番动作,让她心生不爽了。
“嘿嘿,谁让你总是神神秘秘的,连吃饭都带着面纱……”
任平生笑嘻嘻的,显然知道纪无双不是那么计较的一个人,应该不会因为这点小事而生气。
“哼……老板,把咱们这的好菜都给姑娘我上一遍!”
纪无双轻哼一声,一旁的店家老板顿时笑开了花,连连点头:“好好好,咱们这便走菜!”
说着,老板连忙跑进了后厨,看那架势似乎是想亲自张罗菜品。而任平生则微微一笑,对于纪无双这小小惩罚,以秦炎给他的银两,自是不用放在心上的。
不一会儿,菜品便走了一桌。天上飞的,海里游的,地上走的,土里长的,简直是应有尽有,琳琅满目。甚至一桌都已经摆不下,又拼了一张桌子,才堪堪摆住。
“鸳鸯会珍宴,花开谁家听落雷……这一桌,称作满汉全席也不为过了吧?”
看着那一桌菜品,任平生下意识的发出了感叹。
“哼哼,再等一会儿,便有你难受的了。”
纪无双依旧是口齿伶俐,丝毫不愿吃亏。
任平生倒是没有纪无双那般出言奚落,小心地撕下一个鸡腿,递给纪无双,笑道:“吃吧。”
纪无双立刻伸出手去,接过了这兔子肉,正要张口,忽然间看到任平生一脸温和笑容,看着自己微笑,外面的细碎阳光透过纸窗,点点滴滴洒了下来,有几点落到她的脸上,竟是那么爽朗。
不知为何,她面上露出的肌肤突地红了,转过头去,背对任平生,这才吃了起来。任平生心知纪无双的个性,也就没再勉强,而是吃起了其他的菜品。
不一会儿,两个人酒足饭饱。纪无双却突然起身,道:“任大哥,咱们青山不改,绿水长流。”
说完,纪无双便转身顺着二楼的窗户飘飞而出。任平生看傻了眼,心说这小妞儿怎么说走就走。可就在这时,明月楼的老板却走了过来,向任平生说道:“那个……这位客官,你们点的菜有点多,能先付账吗?”
“啊,当然可以……”
任平生先压下了心头的疑惑,将手放在了腰间的钱袋上。下一刻,任平生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他终于明白纪无双突然离开的原因了!
自己的钱袋不见了!
“这死丫头还真是小心眼,竟然在刚才交手的时候,把我的钱袋顺走了!”
任平生心中焦急,可一旁耳聪的老板却听到了这句话,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喂喂喂,这位客官,仗着自己有武功,便要吃霸王餐吗?我跟你说,今天你要么拿钱来,要么在这打工抵债,否则……”
老板冷笑了一声,继续说道:“我便送你去官府!”
“好了好了,我留在这刷碗便是!”
任平生懒得和老板多嘴,直接跟着老板进了厨房。刚一进厨房,就看见那些下人将足足三大盆碗端了过来,放在了地面上。看那架势,足足有数百盘之多,可够任平生洗上一阵子了。
“把碗刷完,你就可以离开了。”
老板冷哼一声,离开了厨房。
“这死丫头,本大侠的一世英名,都毁在你的手里了!等下次见面,我定要你好看!”
任平生恨恨的说了一句,开始拿起抹布,刷起了碗。
而厨房外的小院中,纪无双凝视着任平生的背影,半晌才转过了头。
“这是一百两,一会儿让他再多刷两盆碗。”
纪无双从怀中取出了两锭黄金,递给了老板。
“呃……这位姑娘,你为何要如此捉弄你的朋友。”
老板从手中接过了银子,喜笑颜开的同时,却对纪无双的行为十分不解。纪无双闻言,一双美目中突然就露出了笑意,沉思了片刻才说道:“嗯……谁让他总是喜欢偷袭我,想看我长什么样子……”
“原来如此!”
老板恍然大悟,脸上露出了奸险的笑容:“那一会儿我再多让他干些粗活,以消姑娘的心头之恨!”
“不行!”
纪无双的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瞪了老板一眼,道:“只有我能欺负他,别人都不可以!记住,一会儿不准再刁难他,他刷完碗之后,还要给他奉凉茶,捶腿!”
“什么?”
老板顿感怀疑人生,这是什么意思?一面要捉弄人家,一面还要给他奉茶捶腿?
但他终究是一个生意人,这上门的生意他当然不会拒绝。便叹了口气道:“你的事儿可真多,那你还得给我三十两服务费才行!”
“嗯,还有这个包裹,你给我交给他。如果你敢拆开来看,或者有私吞的念头……”
纪无双说着,右手凌空一掌,一道淡淡的白色气体自掌心中飘然而出。老板惊恐的发现,不远处的草木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了下去,仅仅几个呼吸间就失去了生息!
“我就将这剧毒洒在食客的膳食中,让你明月楼的招牌碎得彻底!”
说完这番话,纪无双便转身离开了。只剩下老板一人,傻傻的握着手中银两与包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我一直以为,自己的心中,除了义父交代下来的事之外,便再也装不下其他东西。可事实却并非我所想吗……?”
走在人群中,回想着与任平生相识的点点滴滴,纪无双的心中有快乐、有心酸、也有几分挣扎……那一夜他对自己所说的话,依旧在她脑海中盘旋。
………………
“春花落为泥,转眼又一年。问君开花处,平地还是天……前尘种种,譬如昨日死。往后种种,譬如明日生。花虽落入泥土中,不复存在。可明日春来,却依旧花开不是吗?无双,我希望你能做一次自己,而不是谁的傀儡……”
………………
“做一次真正的自己吗?”
纪无双默念了一句任平生的话,心中好似隐隐有些悸动。
这么些年,她有很多张面孔。她可以是婀娜媒人的鬼魅罗刹,也可以是古灵精怪的纪无双,或许日后为了完成任务,她还会有更多种面孔……但她却惊觉,自己根本不知这哪一张面孔,才是真正的自己!
“任平生,如果是为了你,我可以尝试着……寻找真正的自己!”
纪无双一声浅笑,身形渐远。
光阴无情,岁月蹉跎,可温暖她心的,却只有那一张朝气蓬勃的面容……
……………………
“终于洗完了……”
任平生抹了一把脸上的汗,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这位客官,那位姑娘留下了一个包袱,你看看是不是你的……”
就在此时,老板走了过来,手上还拿着一个包裹。任平生接过包裹,向老板说道:“碗我已经刷完了……”
“啊,没事没事!那个,一会儿咱们坐庄,好好招待任少侠一番。小王,快,把咱们这的好酒好菜给任少侠招呼上!”
老板一边向外走,嘴里一边大喊。他可是彻底被纪无双的手段给折服了,这要让纪无双真的在他家的食材里加点东西,只怕他们明月楼不但开不下去,就连人都得进大狱了!
“……什么鬼?”
任平生只觉莫名其妙,前一刻还让自己留下刷碗,下一刻便要招待自己。不知是吃错药了还是怎样。不过纪无双留下的这个包袱,倒是引来了任平生的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