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背着回忆试着走回那过去,我以为路的尽头还可以再看见你,你还是那般坚强的对我微笑,那般温柔的对我伸出双手,让我背你回家。
没有放晴的天空模糊了前方的路,也模糊了我回头望向你的视线。那一场雨季带来的分离,成为多年来的梦魇,一而再再而三的痛击我。
直到如今,当我再次踏入那禁地,才知道所有的以为都只是自以为是而已。
我紧紧追随的仅仅是你已经遗忘的过去,呼吸越来越沉重,强烈的压迫感让我不得不闭上双眼想要逃开这一切,如果回到过去,我不会离开。
可是,好遗憾,那一天,我终究还是离开了你。
卢媛走到家门口,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低着头,双手插在裤兜里似乎是在等人,身着的校服衣领微微翘起。走近后才发现,怎么又是他,板着脸问,你怎么在这里?
我在等你。当卢媛右手按响大门的门铃后,莫奇抽出手抓过她的左手,拉着她奔向了另一方。
你干嘛啊?我要回家。卢媛用力的想要甩掉他的手,却还是敌不过他手臂的力量,这个人究竟想要怎样,每次都是这样莫名其妙的方式出现,难道我以前欠他了……
梵蝴整理房间时,听到一声短暂的门铃后匆匆的下了楼,站在门外的台阶上,紧闭的大门外没有任何人。再看看墙上的时间,是小姐该回家的时间了。或许,刚才听错了……
已经跑过了一条街,不知道接下来是不是还要继续,卢媛低头看了看校裙,累死了这样跑,这裙子根本就不能穿着跑步的。他究竟知不知道我这样跑着很累的,真想狠狠的给他一脚。
你究竟要带我去哪里?我很累。终于忍不住发泄了,再用力的想要甩开他的手,他却把她禁锢的如此之深。
安静点,等会就好。莫奇紧紧抓住她的手没有放慢脚步的往前跑,就这样,拉着她的手就像是拉着风筝的线,抓的紧才不会让它飞走。
到了。莫奇气喘吁吁的停下来,蹲坐在一旁的台阶上,卢媛被禁锢的手终于得到了解放,红红的印子释放着逐渐消散的痛楚。
你带我来这么一大块空置地做什么?卢媛不解的问。
这里…以前是居住区,前段时间才拆的…准备建购物商城。莫奇站起身来,刚才的气喘慢慢的好了。
我知道要建购物商城,是爸爸公司的项目,我想知道的是,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甩了甩手,摸摸肩膀,背包好重刚才又跑的好快,好痛。
你记得你以前住过这里吗?突然的一句话让卢媛诧异,难道他们以前认识吗,怎会知道的这么清楚。
你怎么会知道?
还记得那里的篮球架吗?莫奇不回答她,指向空地的右侧,继续问他想要知道的。
记得。顺着他的意思走下去,就能听到想要知道的吗…
那你还记得小瓶盖吗?莫奇站在了她的面前,盯着她的眼睛问,害怕她撒谎似的,可是她又怎么会对他撒谎呢。
不记得。
还有那个笨熊,记得吗?
卢媛停顿了下,看着莫奇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是生病了还是因为这些答案都不是他想听到的,可是没办法,不能给你想要听到的。
不记得。
梅絮淑呢,你记得?最后一个问题莫奇很激动的双手握住了她的肩,如果连这个都不记得,只能说她失忆了,可是这可能吗,当年那个坚强不哭泣的小瓶盖怎么可能会失忆!
放手!我妈妈的名字不是你能这样叫的!卢媛生气了,母亲的名字在回忆里是个绝对的禁忌,关于她的一切都是个禁忌,不需要被想起,不需要去怀念,一个不爱惜生命而又无情的女人没有被记起的价值。
狠狠拍掉按在肩上的双手,这样的感觉很难受,眼前的人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既然看不透那就离远点,不想再被莫名其妙的卷进去哪里。
我要回家了。转身用尽力气逃开,不再理身后异样的喊叫。
莫奇望着卢媛越跑越远的身影,视线越来越模糊,手机在包里不停震动不停播放着那首小瓶盖最喜欢的歌曲,仅剩的意识接通电话,电话那端的人焦急的询问着他在哪里,当他缓缓吐出西三街三个字,手机便摔落在地上,而他也倒了。
通话被切断,一切就像世界停止了转动。
卢媛一路跑回了家,拼命的按门铃,梵蝴在餐桌前摆放晚饭,听到急促的门铃声,赶紧放下手里的东西赶了出去。
小姐,你回来了。
卢媛把包丢给了她一个人跑回了房间,翻箱倒柜,弄得满头大汗,还不停的念着,‘在哪里,那个东西在哪里。’
梵蝴站在房门口,不知道她怎么了,一屋子满地狼藉。
小姐,你要找什么?需要梵蝴帮忙吗?
对了,梵蝴你一定知道那年搬家时,我的箱子在哪里?卢媛握住梵蝴的手异样激动。认定了她知道的,她一定知道。
梵蝴看着卢媛那样的表情,想起了卢伟贤曾在搬家后告诫过她,不要让卢媛看到那些东西,不要让她想起过去。可是现在卢媛的样子就像是想起什么似的,不告诉她可以吗,还是继续让她满世界到处乱找到处碰撞。
小姐你想起什么了吗?梵蝴试探着问,想要证明也许是自己想错了。
什么意思,我应该要想起什么吗?没有没有都没有,我什么都没有想起,我只要找到那个箱子,你知道对不对,你一定知道的,快点告诉我它在哪里!卢媛抓着梵蝴使劲摇晃,像只着了魔的野兽,丧失了仅存的理性。
小姐,你放开梵蝴…我,我真的不知道。梵蝴被卢媛摇的快要失去平衡,当她一松手,她便跌倒在冰凉的地板上,大口大口的喘息,随后跑出了房间,意识告诉自己,要快点找到卢伟贤,快点找医生。
卢媛双手捂着头,瞪大的瞳孔在诉说内心的那种惊恐,不能控制的恐惧感,也许下一秒便会崩溃。
那些东西在回忆里渐渐拼凑出一幅幅画面。
有那么一个矮小的女孩蹲在篮球架下,忍着痛楚对他微笑,伸出双手让他背她回家。
有那么一个瘦瘦的男孩站在自己面前,递过来一只熊,背后还贴了纸条,它的名字叫笨熊。
有那么一个小小的瓶盖被他握在手心,递给她的那瞬也传递了那股余温,他的话被汽笛声盖住,她想要追问,却看见那个男孩随风飘走了,她在雨里追逐着他,却怎么追也追不上,他是谁,而她又是谁。
那样的人和事是不是发生过在我身上,卢媛躺在床上,闭上眼,想要再看一遍,可惜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唯有的是枕头边刚流淌出滚烫而又黏乎的眼泪。为什么要哭…为什么难过…为什么什么看不到…
闭眼,听不见周遭的喧嚣,只听见一颗心正常的频率,只听见微弱的呼吸声,只听见回忆里的汽笛声,不再吵杂,而是安静。
媛儿她还好吗?卢伟贤站在病床前问医生。一边的梵蝴正专心的削苹果。
依现在的情况来看,令嫒的情绪算做稳定,没有大碍。只是可能因为曾经受过刺激而遗忘的回忆似乎逐渐清晰了……
有没有什么办法不让她想起过去。卢伟贤这样的话让梵蝴吃惊,一晃神,整条的苹果皮被削断了。
不让她想起来?医生觉得这个想法好笑,站起身,收拾了东西说,有些事还是顺其自然的好,不然对她本人的身心健康都有害。没有什么是不能面对的,过了那个坎,自然便好了。你可以给她办出院手续了,她的体质还是很好的,在家休息几天就好了。
谢谢,我送你。卢伟贤跟着医生一起出去了,空荡荡的病房里只剩下卢媛和梵蝴,苹果削好了放在盘子里,过了会,卢媛睁开眼睛,瞪得圆鼓鼓的,偏头看见一旁的梵蝴,叫了声,梵蝴,你过来。
小姐,昨夜睡得还好吗?梵蝴扶起她,把枕头垫在了背后。
箱子在哪里,告诉我。
小姐,我真的不知道。梵蝴心虚的低头,耳根红红的,任谁都能看出她在撒谎。
是吗?卢媛闭了眼,浑身无力的感觉。
等你身体康复了,我会把东西给你,梵蝴你送小姐回家,我去公司开会了。卢伟贤站在病房外,看卢媛的脸色已经渐渐恢复了润色,放下心来,有些事既然不能避开,那就给她机会自己想起来。
谢谢爸爸。卢媛翻下床,梵蝴收拾好桌上的水果,装进透明袋。
小姐我们回去吧。
嗯。
走出仁心医院,司机王伯站在大太阳下,额角微微渗出汗,卢媛看了眼他,快步上了车,王伯笑呵呵的问,小姐身体好点了吗?昨下午先生可是很着急的赶了过来,知道小姐没事才又赶了回去。夜里又来守了小姐一晚上,大概是怕小姐夜里踢被子着凉,今早早饭都没吃就回了公司。
我没事,谢谢王伯。随后趴在梵蝴身上睡了,也许还会再做梦,只是不知道还能不能梦回过去。
另一边的莫奇在倒下后的五分钟内被单溪找到,看到躺在空地上的莫奇,从车上跳下来,冲过去把他背起来,身旁的手机屏幕摔花了,捡起来放进包里,而后坐上车去了医院。
莫奇的手机响起,单溪看来电是他母亲,赶紧接起。
小奇,最近好吗,有没有好好照顾自己。那端的妇女站立在高楼上,向下俯视,也只有在这样的空闲时间,她才会想起儿子。
伯母,我是单溪。莫奇很好,不过他可能累了,吃过饭就已经睡着了。
是这样啊,那麻烦你照顾他了,等他醒了告诉他,我下个星期会回家。
伯母放心,我知道了。挂断电话,单溪苦笑,明知道儿子身体不好,却总是因为工作常年不在他身边。
电话切断后,言奇瑾收回了向下俯视的视线,儿子应该是病了吧,单溪每次都这么说,怎么可能会那么巧每次都睡着。看了看桌上摆放的行程表,给助理打去电话,卿助理下星期的出席会推迟,对外称我身体抱恙,需回家调养几天。
言小姐,如果推迟的话,那您再下个星期的排档会很满。
我知道。
好的,我会通知他们。
谢谢。
坐在靠椅上,就这么决定了吧,提前回去看看儿子。
病床一边的单溪翻着杂志,耳边回响的是医生的话,翻着杂志的手很用力,一不小心就撕了一页下来,随后丢到一边,在病床前踱步。看着输液瓶里的液体一滴滴的往下流,流进他手上的血管里,哼了一声。又坐在椅子上,却总是坐立不安。
谁知道呢,单溪最讨厌的地方就是医院,可是他自认识莫奇之后,除了家里、学校、七彩阁,去过最多的地方就是医院了。医院这一层的医生护士都认识完了,不知道该是要高兴还是悲哀。
单溪,扶我起来。莫奇醒了的第一句话。
你是爷,我听你的。单溪耍嘴皮子,不爽的情绪正在蔓延。
呵呵,干嘛每次都那么生气。莫奇合着眼靠在枕头垫着的床头。
你还真有脸问,没事乱跑什么跑,刚才医生又警告了我一次,让我转告你,切记不要剧烈运动!明明就不能跑还死撑,简直是在找死。
单溪一赌气的说完了,才发觉这话怎么听都别扭,会让人心里不舒服吧,再看看莫奇,完全没反应,算了,难得再说,没那意思要咒他。
单溪,谢谢你,我知道的。你回家吧,我可以一个人在这里的。
说到这里我就更气,晚饭时间你居然还不回家,要不是我妈让我打电话找你,我还以为你约会去了。谁知道你会出事了,害得我现在晚饭也没有吃,我妈说等会给我们送过来。
呵呵,让你饿肚子了,真是抱歉。单溪,我困了。
喔。帮他放下枕头,盖好被子,被子都是冰凉的,这里冷气是不是太好了一点。
单溪打了个哈欠,默念这层的病房还真是舒服,一个病人两张床,那我就不客气的享用一张了,好困啊。
当单溪的母亲提着两个保温盒走进病房时,才奇怪为什么没有开灯,原来是两个孩子都睡着了,这下好了,不用吃饭了。
走近了看输液瓶好像快输完了,叫来护士换瓶,两个孩子都睡得很熟,没有被惊醒。
单溪妈妈站在病床前叹息了声,莫奇这孩子,身体怎么这么弱。再瞧自家的儿子,整天就像只猴子活蹦乱跳的,照样不让人省心。
过去给他们掖了掖被子,留了张纸条便走了。
好好睡,明天早上给你们送早餐来。——溪儿妈妈。
天一亮,单溪就醒了,看见字条是悔恨不已。干嘛睡那么早,现在好了,被饿醒了。
莫奇也早早的醒了,却不像单溪那般急躁。让单溪把背包取了来,手机屏幕花了,莫奇还是努力的看清了通话记录,是妈妈打来过。
我妈昨天打来过。莫奇把手机递给单溪。单溪才想起有话要转告,对啊,你妈说下个星期她会回家。
知道了,你先去吃饭吧。
我妈说了会送的,到现在都还没有来,真是想饿死她儿子。不等她了,我去吃饭了。你好好休息,等我妈来了,让她问医生你是不是可以出院了。
你去吧。
单溪走出医院,前面那个海棠般长发的女生背影好眼熟,看着她上车,看见她的侧脸,原来是她,莫奇喜欢的女生,她也病了?可是每次看到她,都很凶的样子,那么凶巴巴的人怎么会生病,一点都不像好不好。车子开远了,单溪才傻乎乎的去了医院外的小食店吃早餐。
外面的东西还真是没有老妈做的好吃。单溪嘀咕着回了病房。下一秒火冒三丈。
老妈你来的真是时候,我花钱吃饱了你才来。哼。单溪气呼呼的说,什么老妈啊,说了早点来竟然早餐也迟到。
那你要不要再来吃点,说不定刚才没有吃饱喔。单溪母亲一边喂莫奇喝粥,一边诱惑儿子多吃点。
切,你不把我饿死就是想把我撑死。
臭小子,怎么和妈妈说话的,谁知道我怎么生了你,和我这么没有默契感,我刚上来的时候莫奇就说你刚下去,谁让你那么早下去啊,多等一会不行啊。
还怪我还怪我,哼,我要回家补懒觉。
等莫奇吃完再说。单母继续喂莫奇,莫奇却摇摇头,吃饱了。
那你们等会,我去缴住院费。小溪,把东西收拾好。
知道啦。单母交代完后出去了,留下他们。
这个给你,饭馆旁边有家通讯店,顺便买了个,你那个摔坏了,用这个吧,不合适再换就好了。单溪从裤兜里掏出一个新手机,把莫奇那个手机的卡换了上来,摔坏的那个扔进了垃圾桶。
单溪,谢谢。莫奇把手机放进背包里,对单溪笑着道谢。
我听腻了。得意忘形了,就给了莫奇胸口一拳头。咳咳,莫奇被这么一打连咳了好几声。
啊,我不是故意的。莫奇你没事吧。单溪赶紧躲的远远的,害怕老妈进来看见了要收拾自己。
没事了,走吧。
那太好了。莫奇,我们是好兄弟吧,所以呢,不小心欺负到你的事就不要让我妈知道啦,哈…
单溪在看到单母的时,赶紧把挂在莫奇脖子上的手给松了,再不松小心被老妈扭断,然后干笑了两声,跳到了车子前座。
莫奇被单母扶着进了车,车子稳稳的向单溪家走,莫奇望着窗外远去的风景,轻叹一声,头向后仰的睡了。
在某个时刻里,我们都闭上了眼,我在寻找着你的影子,而你,是不是也在梦里追寻那过去。
是什么让你封印了那段有与我共处的回忆,我要怎么才能让你记起那已经模糊了的过去,而你,是不是又愿意让我陪你一起找回来,封印的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