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瞧见她的脸色,可真是逗死了!大家原本都以为她才华惊人,还好有你出面揭穿……她啊,好歹也是王府养出来的郡主,居然这样做事,果然是欠缺主母教诲。”
尹昭儿拿一根长长的草茎逗弄着池子里的鲤鱼,嬉笑着跟萧佑薇说话,说的是水榭揭穿之后,萧云琪再度回到贵女圈子里时发生的事,污点难以洗净的她,再度现身会被往日的仇人揪着辫子奚落,是意料之中的事。
以萧佑薇对她的了解,她捡在这阵子主动出来自找苦吃,多半是借机把自己放在弱者的位置上,好去吸引旁人怜惜。
不想提她,免得坏了自己心情。
自从那天在水榭相识之后,萧佑薇对尹昭儿的好感随着两人的熟悉日渐高涨,有众多矫揉造作的京都贵女做对比,更衬得这个姑娘英气逼人,可爱得很。
她撒了一把面团子出去,激起一片水花,正要说话时来了个下人,禀报说今晚有宫宴,陛下邀请国师出席。
下人走后,尹昭儿还趴在池子边沿逗鱼,表情不无遗憾地说:“看来今天没法放灯了。”
萧佑薇见过尹昭儿做的莲花灯,精美得很,本来约好今晚留她在府里住下,顺便教自己做莲花灯,这下子要被所谓的宫宴搅和了。
她撇撇嘴:“你想去玩吗?”
尹昭儿并不是很想去,每次都是跟那些喜欢卖弄文采的贵女们待在一块,吃东西还要顾虑着吃得好不好看,按她的话说,太累。
她换了只手撑住粉腮,有气无力地说:“没什么意思,不过你都要去了,那我也回家准备一下吧。”
尹将军应该也在受邀之列,到时候尹夫人一定会点她这个嫡长女同去,如果这个国师朋友不用去的话,她也可以用访友当借口,把机会让给妹妹们。
可是主人家都要去宫里赴宴了,她怎好强留在这里?
送走了满腹郁闷的尹昭儿,萧佑薇唤来侍女帮她准备晚上要穿的衣裳配饰,时间还早,她吩咐完工作之后悠哉地踱到书房,陪着用功的阑意一道读了会书。
直到侍女来寻,才沐浴更衣,坐进国师府的车架慢悠悠地往宫门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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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在怀,纤手拈起一枚鲜嫩的果子递到唇边,皇帝匆匆咀嚼后咽下,将兰贵妃轻推起来。
在美人不满的娇嗔中,他淡淡地说:“使臣就要到了,你且回宫歇息,晚宴前朕顺道去接你。”
兰贵妃顿时喜笑颜开,提起裙摆走了。
姜城使者与这位宠妃擦肩而过,被那股香风晃得心里一荡,入内与君王直视时顿时有些心虚怯场,迟钝了一会才说明来意。
原来,姜城的老家主得了祖先托梦,说是此时京都中有姜家的有缘人。
皇帝陷入了沉思。
盛宴在漫天烟火中热热闹闹地开场,宫中的公主们在玩伴的陪同下,指着天上绚烂绽放的花朵欢快地嬉闹——这是她们少见的可以毫无顾忌欢笑的时候,人人都在看烟花,没人会盯着她们看举止是否符合规矩。
往常这种时候闹得最欢的是八公主,今天却出奇安静地坐在一边,有贵女小心地问她,她转头闷闷地问了一句:“国师大人到了吗?”
那个贵女想了想说:“入宫门时,曾见国师府的车架停在后面,却没见到国师她老人家。”
八公主更不高兴了,拍开她,大声说道:“国师才不是老人家,你走开!”
四周寂静了一瞬,众多目光向这里汇聚过来。那贵女当众落了个没脸,羞臊地举帕子掩面,没进人群中不见了。
“不愧是最受宠的公主。”萧佑薇感慨了一句,那个贵女她记得,父亲官居一品,没想到在华容公主面前还是得不到半点脸面。
身边的尹昭儿接口道:“那可不,其实华容殿下平日里还算好说话的。”除了丹阳县主在场的时候。
尹昭儿想着往日里的情景,只要温柔懂事的丹阳县主陪伴在侧,八公主总是显得刁蛮任性许多,可惜那些贵女总是看不透,还一个劲夸着萧云琪的好。
她补了一句:“大概是今天心情不好。”忽然想起什么,说:“诶对了,殿下寻你做什么?你们之前应该没有见过。”
萧佑薇耸了耸肩,“谁知道呢。”
她对这位公主没什么好感,当然不可能因为听了这句话就露面。
到晚间入席时,两人窝在凉亭里边聊边吃,用了许多茶点,几乎懒得挪步了,只听殿内管弦喧嚣,一批又一批的舞姬入场献艺。
尹昭儿摸摸滚圆的肚皮,哭丧着脸说:“完了,我这样子被娘看见又要吃一顿竹板子,早知道方才就不吃那么多了。”
萧佑薇顺手摸了一把,“你吃都吃了,现在说这话有什么用,姜城的人应该快到了。”
这时候她忽然冒出一个不好的想法。
今天来的会是谁,她大致是猜到了的。
姜城,就是原著里的隐藏势力,男主姜旭元除了修罗身之外最大的倚仗。
而姜城少主,本是姜旭元后期努力拼来的位子,没想到这一世他没有直奔姜老将军那里,而是回了姜家的本家。
也比上一世更早地坐上了这个少主的位置。
故人相见,总该有些别样滋味在心头,她下意识摸上银面具,之前华林是通过她习惯的动作认出了她,如果换成和她待在一块时间更久的阿元,应该会更容易暴露吧……
要不然,就不进殿了?
她苦恼地皱起眉。
不露面的话,国师的座位空着,落在姜城人的眼里该是国师和皇帝有嫌隙的证据了。可她如果露面,被认出的几率很大啊。
萧佑薇不知道的是,此时此刻,正有一个标着苍鹰印记的车队有序地行走在宫道上,其中一辆的帘布掀起,探出一支黑黝黝的金属管状物,顶端有白光一闪而过。
末端是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手背上还带着狰狞的疤痕,他英挺的脸上同样有一道疤痕,伤在侧脸,大约一根手指的长度,明显是锋锐至极的兵器造成。
疤痕细长,对他的面貌并没有折损太多,反而添了男子的英气。
此时,他深邃的眼眸正隐在金属管尾端的阴影里。
年轻男子认真地调整着瞭望镜的角度,掠过二百米外的一处凉亭时,他突然怔住了,“阿薇……”
“你说什么?”旁边的老人被他的喃喃自语吸引,奇怪地问。
他浓眉一皱,冷冷地答了两个字:“无事。”
没有人知道的是,他冷硬的外表底下,已经在这几个呼吸间经历了数次熔岩爆发。
他回来了,以姜家继承人的姿态归来,他会用事实证明给她看!他会证明,自己胜过那条丧家之犬,千万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