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佑薇近日和皇室的交往日益密切起来。
皇帝邀她入京,为的就是搅乱这潭水,她是知道的。为了麻痹皇帝,她打着帮助挑选出最合天意的继承人的旗号,白天观察皇子皇孙和一些优秀的旁系子弟,夜里就用来强化生息的用法或者进宫监视皇帝。
可惜,又一段时间过去,她还是没有任何发现。而且由于苏哈娜在天牢失踪,皇宫现在明显加强了警备,哪怕她有生息探测这个作弊器的存在,也有好几次险些被龙牙卫撞见。
萧佑薇忘了一件事,陶九知这个冤家是个报喜不报忧的性子。
看着他寄来的信,或许由于跟酒三娘寄的“林氏游记”风格相近,她下意识代入了那种观看游记的悠哉心情,忽略了这人在外闯荡时并不是在游戏山水,而是真正的拼杀。
————
月如纱。
寒溪潺潺。
青年喘息着被迫进山路尽头,已经无处可逃。他丹田空空荡荡,最擅长的轻功也无力施展,一群戴着鬼面具的人无声地迫近,昏暗中,气氛异常凝重。
一声轻笑打破了沉寂。
青年抬起头,只见树顶有红纱飘近,一双泛着美玉光泽的赤足顺着纱面滑下,在鬼面人肩膀上一路点过,最后将那红纱覆于崎岖山道上,她便自然地立在那里回眸望他,脸上挂着狩猎成功的喜悦。
“陶督公,可算是抓到你了啊。”美貌不似凡人的女子抛了个勾魂的眼神,下一瞬已经飞身到他身前,携着红纱的右手抬起去碰他面颊,被他厌恶地躲开。
“被手下背叛的痛苦,我还当你已经尝够了,现在看来,是确实没长记性。”女子也不生气,语气轻柔地说道,话里的亲昵味道倒像是多年不见的老友。
陶九知冷冷地说:“地母寨的假暗五果然也是你安排的。幽冥,你也该玩够了,如今暗司已经不在我手上了,你当真觉得这样的我还配做你的对手吗?”
被称作“幽冥”的妖媚女子仰天哈哈大笑起来,光是听见她银铃般的笑声,这群鬼面人就像是手脚不受控的傀儡娃娃,眼神迷离了起来,唯独陶九知仍然目光清澈,丝毫没有被迷惑的意思。
幽冥门主欣赏地又要伸指去挑他面颊,“不愧是本座看中的男人,心志确实坚定。”
陶九知呸了她一口。
“本座并不是没给你机会……”幽冥门主咯咯笑道,“听说你爱慕的那个小娘子,她的兄长是京都第一美男子,本座就特意去瞧了瞧,可惜啊,世子美是足够美,可还是缺了那么点味道。嗯……就像你这样,能让本座心动的味道……”
魅人笑靥愈发凑近,趁着这人中了她的药无力反抗,她还真想趁着这个机会把他吃光抹净,看看高傲的督公大人日后见了她会是什么反应,光是想想就心痒难耐啊。
勾魂魔音再度入耳,陶九知咬破了舌尖,一口血喷在女人的花容上,然而他没想到的是,腥甜的血气还未消散,那药经过破溃的伤口竟然发作得更加神速,他眼前一花,幽冥门主的脸一阵变化,竟然成了萧佑薇的模样。
精致的五官,浅色的眸子盛着关切,声音是清透悦耳的,还带一丝焦急,“你怎么样?九哥哥?”
幽冥门主正在施展勾魂术,眼看着这人的眼神一点点变得迷茫,她正在得意,想着暗司督主也不过如此,亏她白白忌惮了那么多年。
她一生好强,看不起白鸟,觉得那就是一帮小孩子在玩过家家,最可气的是,她辛苦带起来的幽冥至今不敢让人潜入京都,而白鸟居然能把京都当作大本营,风风光光地待了那么些年,在江湖上得了个大越顶级杀手组织的排名。
凭什么?
幽冥门主的思绪正沉,忽然胸口一阵寒意,她低下头,正看见一道青影笔直地插进心口,“呃……好痛……”
她娇声吟哦,全然不似临死时的呻吟,反而像是……春宵过后满足的声音。
陶九知已经看不清她的样子了。
属于丫头的脸,还有丫头的声音,全都散了,一片黑暗中,他听见血肉被刺破的声音,啊,应该不会错吧,他请了最好的暗器宗师在扇子里加的那匕首,刺中心脏的话,该是救不活的……
他乏力地顺着山壁滑了下去。
可是总觉得哪里不太对,鬼面人,那么多鬼面人为什么一点紧张的意思都没有,四下一片寂静,只有山风吹过,血液滴答,滴答,落在石上。
“真让我吃惊,你是怎么挣开千魂销的呢?对着自己心爱的人,你也下得去这么重的手吗?”
女人的笑声在他头顶响起,皮肉再度被撕裂开。
青骨扇被女人随手抛了回来。
陶九知知道这次近身刺杀算是失败了。
他用沉默在心底作答,他的小丫头,才不会那样称呼他。
“唉,不说?算了,本座就喜欢你们这些烈性的……俘虏。把他带走,关在水牢里,本座倒要看看,我们的前暗司督主能撑到第几天!”
“啊对了,忘记告诉你了。下回要是还想玩这招,记得换个位置啊,本座的心脏,可不是长在那里的,咯咯咯……”
幽冥门主得意的笑声贯穿了冷冽的山风,成了陶九知昏迷过去之前最后听到的话。
————
“啊!”
萧佑薇从噩梦中惊醒。
就像旧日重现。
她惊坐起身,下来灌了半壶冷茶,心里急躁得难受。
暗九纤长的黑影拖拽在纸窗上,关切地问她可是做了噩梦。
“我没事,你快回去休息吧。”萧佑薇歉疚地说。
暗九是个很负责任的暗卫,她一再强调无需守夜,可是这个小姑娘做过最大的让步,就是等自己睡熟了她才回去歇息。
暗九犹豫了一下,身影渐渐隐没。
那是个怎样古怪的梦境,萧佑薇撑着额头,脑海里尽是零碎的片段,仅仅片刻饮茶的时间,她就把这个梦里成段的东西给忘记了,如今去回想,只能想起阴暗的囚室,晦暗腥臭的血水。
还有,一袭被污染的青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