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雾遮天蔽日,她在雾里没有方向地走着,忽然面前分开了一条道,道路的尽头是璀璨金光。
“有人吗?”
萧佑薇谨慎地问。
她好像只记得自己是谁,却不记得之前自己在做什么,也搞不明白为什么突然到了这儿,这是什么地方?
不知道为什么,这里的白雾让她感觉有点熟悉,跟连莘有些相似。
连莘……她蹙眉暗笑自己多心,连莘怎么会在这里?
感应到她的呼唤,一股淡金色的气流从白雾中分化出来,欢快地围绕着她转了几圈,萧佑薇不确定地问:“连莘?是你吗?”
气流在她面前汇成一个圆球的形状,亲昵地凑上来蹭了蹭她的脸颊,真是连莘,在禹城瘟疫里觉醒的那团生息。
“有缘人,我们又见面了。”和蔼的声音从金光后面传出。
萧佑薇茫然地看过去,只见一名仙风道骨的白胡老者拄着拐杖缓缓走来,他步子又慢又小,神奇的是他仅仅动了三四步,却已经从道路尽头到了她的眼前,有点像她在书里读过的缩地成寸。
“前辈,原来是您啊。”
萧佑薇笑了,上次这老者已经入过她的梦,也承认了他就是生息决的创造者,换句话说,就是生息决里提到过千年前得道飞升的那位道人,也不是,现在应该称他为仙人了。
奇妙的事情接二连三发生,萧佑薇已然明白,这个世界可能并不像她刚降生时以为的古代世界,在凡人不知道的地方,一定还存在着某些令人敬畏的高级生灵。
老道捋着雪白的胡子笑眯眯地说:“可不就是我咯?小家伙,贫道来跟你交个底,这生息决是我创的,可下半部是我一位同门师妹的手笔,她弃道修魔,专门创了堙灭决出来,要跟我比试谁的功法更精妙,贫道观你似乎遇到了对手,一探果然是师妹的传人。”
萧佑薇心生不妙。听这意思,堙灭决似乎更厉害?
她这样推测的道理很简单,如果是先有生息决,后有堙灭决,两人又是同门师兄妹,水平应该相差不会太多,八成是后出的这本厉害些,何况人家明摆着就是为了较量才创的。
老道看这神情就猜到了她的想法,朗声劝慰道:“小家伙不要这样悲观嘛,你却不知,我那师妹仇家太多,三百年前被打坏了身子,只留几许残魂逃到人间,伺机东山再起。堙灭决确实厉害,但是有个缺陷,不能通过神魂传授,她现在只剩下魂魄,不能演示给人看,等同于说堙灭决中的绝大部分都不能教给她的传人,可我传你的生息决却针对她做过更改,所以嘛……”
“……您直接告诉我吧,我跟芷兰对上有几成希望能赢?”
老道笑眯眯地比划了一个手掌:“五五之数。”
哦,呵呵。
封印了大半的堙灭决还能跟她这全部的生息决持平,可想而知那个完全版该有多厉害,技不如人就算了,还不肯认。
萧佑薇想想当时得到生息决的时候,看见的是黑白两色的书,黑的那部分该是堙灭决,却跑了,那时她还当是无缘。她把这个疑问一说,老道的表情顿时有点僵,打了个哈哈,“这个,这个……”
见这个有缘人实在坚持要听,老道略微不好意思地说:“你也知道堙灭决能影响神魂,我,也就是一不小心中招,跟她做了百年的道侣……这两部功法啊,后来遭了点变故,就合二为一掉到了凡间,你说的黑色那半本其实是跑回我这儿来了。”
“……”
这波解释服气。
萧佑薇看着鹤发老道羞涩的样子,心里一阵无语,入魔的师妹专门编了一部功法来勾引他,魅力还真不小,可惜这百年的夫妻做到最后,还不是眼睁睁看着人家被打得只剩残魂?
强扭的瓜……啧。
老道指点她一阵后突然停住,侧耳聆听几息,乐呵呵地拍拍脑袋说:“小家伙,贫道还有要事,不陪你啦,这里不是你的梦境,而是贫道为你特制的弥生境,此处没有时间流逝,你就在这里将这些白雾用决法吸纳入神魂,全部炼完了就能离开,有缘再会!”
话音还没落,人影已经消失,萧佑薇撇撇嘴,感受到连莘的欢欣雀跃,又想到老道说过这个地方的时间是静止的,也就是说她在这里待多久也不会影响到现实的时间,对她的生息决还大有好处,于是盘腿坐下开始炼化白雾,连莘见她这边开始,也不甘落后地一头扎进白雾努力吸收起来。
陶九知曾抽空过来给她添过一杯热茶,见她侧倚着窗歪头在看一本游记,注意力全在游记里,连他这么个大活人进来都没发现,无奈地歪头笑笑,将茶搁在她腿边的红木圆凳上,默不作声地退了回去。
只因她今天梳的发式慵懒了些,支着头看书时有发丝滑下遮挡了小半边面颊,他若是凑近了看必定能够发现,她其实只是视线刚好对着书页而已,那双琥珀色瞳孔里并没有一点焦距。
真正是魂游天外去了。
近几日接到京中传来急信,宫里急请过几次太医,似乎是今上的身体出了什么变故,陶九知默默读完,挑出一封信来在反面写了几个字,静观其变。
塞回那信件,泛黄的封皮上赫然用雪色勾勒了一只鸟的形状。
陶九知放下笔捏了捏眉心,皇座上那位这次怕是下了狠心了,都说是虎毒不食子,却忘了还有一句话,天家无父子,即便是用十几二十年悉心培养过的父子亲情,也耐不住那张金光闪闪的椅子诱惑力太大,更何况今上跟那些皇子们的感情……恐怕并不怎么真。
权势使人疯狂,这种疯狂的念头一旦开始就不会消失,直到一方彻底让出权力,或者以死亡为终结。
一只年长的雄狮哪怕失去了矫健的身手,却还有沉淀的智慧和坚硬的爪牙,有些人太过心急,所以只能提前出局。
吱呀,一声门响,微风拂面。
陶九知舒了口气,纳闷今天这风怎么神奇得很,光是这样轻轻一拂就让人满身心的舒坦。
一抬眼只见心上人俏生生地立在门口,浅蓝的衣衫随风摆动,眸光透着灵慧之气,看起来似乎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萧佑薇自然地将被风带起的发丝顺到耳后,笑盈盈地问他:“我们何时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