芷兰对自己的预知梦从此深信不疑。
因为在她梦到自己被撞身亡之前就开始陆续地做梦,梦里自己变成了一个陌生的小女孩,家里有个酒鬼父亲,一个斤斤计较的母亲,还有一个时常猥亵她的哥哥。
村子里的人全都不把她当人看,因为她不是生在村里的小孩,是被人从外面拐来的。
拐她来的那人本来想卖个好价钱,谁知道过山道的时候被这里特产的一种毒蛇咬了脚脖子,还没到村口就咽气了,路过的女人看见这情况,强拉硬拽着把她带回自己家去,说是要认她当女儿,其实看得死紧,是打算养大了卖到别村去,给儿子换钱娶媳妇。
芷兰在梦里是个看客,每次看到小女孩窝囊的表现都在心里吐槽,甚至想着如果换成是她,事情会怎么样,没想到就在她被撞死之后,这个梦成真了。
她真的上了小女孩的身,而且能跟小女孩交流。
真是个好骗的孩子,只不过是几个现代人早就听腻了的故事就把她收服了,芷兰清楚地感觉到,每当她操控一次小女孩的身体,跟这具身体就越亲密些,到了后来,她感到自己能彻底掌握这身体之后,毫不犹豫地找到小女孩沉睡的灵魂,直接吞食掉。
从此以后,这身体,就属于她一个人了。
小女孩也不能说一无是处,好歹也留了一样宝贝,是一枚贴身收藏的玉指环,芷兰第一次操控女孩身体的时候就发现这个指环的奇特功能,居然是像自己看的小说里那样,是个能存放东西的好宝贝。
真好笑,贴身藏了好几年居然都没发现,最后便宜了她一个游魂。
后来芷兰又做了个梦,梦里有个声音告诉她,禹城里有她一场机缘。
那时候她刚到禹城,正赶上禹城几大妓坊评选“酒美人”,借着储物指环的功能,她把刚入喉的酒液统统挪进指环里,和其他参赛的女人相比,她的体态最是轻盈曼妙,整个人全无醉意,不费吹灰之力就摘得了这个头衔。
拿的奖金即便分了一半出去,也比她之前两年攒出来的都要丰厚。她还当这就是机缘了。
芷兰置办了马车和仆人,打算再去京都闯荡一番,没想到刚出城就遇到那么个煞星,竟然那样霸道,连旁人与他同路都不肯,好在她反应快跳到草里才躲过一劫,那时候看到新买的仆人连尸体都被瓶子里的药化成了脓水,她真是又怕又恶心。
其实在出禹城之前,她还做过一个梦,是关于瘟疫的。
先是看到山崩地裂,湍流改道,自上而下冲刷下来,沿途的村落被冲垮,人和牲畜的尸体顺着水漂下来,再看到蚊蝇乱飞,浮尸遍地,瘟疫开始扩散,而她,也是受害者之一!
芷兰觉得很后悔。
如果不是这段日子的纸醉金迷弄花了她的眼,她早该动身离开这里才对,钱财再动人心也要先把命保住,不然她拿什么去享受这些好日子?
也怪那梦,让她只知道会有瘟疫,却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还有那个多管闲事的监察使,如果不是他瞎掺和进来,以正常的官吏办事效率,真正封锁城门怎么也要在发现瘟疫的三天后了,那时候她可早就跑了,哪用在这里担惊受怕?
芷兰在心里把各种因素骂了个遍,最后回过神来,越看那两个打手越烦,伸手扯了个枕头丢过去痛斥道:“滚,别让我看见你们!”
房间里一安静下来,她又想起了刚刚的梦。
这次的梦可不同于她的预知梦啊。
比预知梦还要真实。
那个女人可真……
呀。
芷兰下意识把关于梦中女人的想法止住,她本来想说那女人可怕,可是一想到对方可是能窥探她内心的,真是借她十个胆子也不敢乱想了。
嗯……再怎么可怕又有什么关系,反正已经是她的师父了!
芷兰想到这里又得意起来,如果让她知道,高高在上的丹阳县主反而因为心里的念头得罪了对方,最后失了这场师徒缘分,恐怕要笑到嘴角裂开了。
“明日酉时……”
“葫芦巷……”
芷兰默念着这两个词,眼神一点点亮了起来。
此时的葫芦巷里,清净的空气并不能改变愁云惨雾的情况。
萧佑薇刚研好一盘药粉就被六师兄抢了过去,她忍不住跟在后面叫:“哎,慢点儿,别洒了!”
六师兄绷着脸一声不吭。
这是最后一份用于实验的药材了。
药圃里能用的药不管时候到没到,全被六师兄拔了出来。
之前陶九知就跟莫城主商议过,紧急时刻,必须由官府监管城中所有药铺,越是这种急需药材的时候,越要防止有人囤货,像是那些富贵人家,他们可不会顾全什么大局,手里有钱,生怕没命,说的就是这群人。
治疫病的方子刚一流出去,就有人疯狂地抢购方子里的药材,可惜陶九知防的就是这些人,那方子里的药材根本就没有一味是用得上的,趁着这群富人和商贾争相抢购的时候,他们已经悄无声息地把真正要用的药材纳入管控了。
可是谁也没想到瘟疫扩散得这样快,原先六师兄当众表明用药可以压制,给众人吃了一枚定心丸。
然而感染的人越来越多,虽然多数人的症状并没有到无药可医的境地,可是难就难在,禹城里的药材已经基本消耗殆尽,并且得不到外界的补充。
原本,北边的洮城背靠山林,是方圆数千里内最大的药材集散中心,是最不缺药的,奈何这场天降的洪灾把洮城逼得只能闭城门防洪,一城的百姓全被锁在里面,三面有山包围,就有人突发奇想,打算造船从城墙上放人下去。
事实证明,河流湍急,中有碎石无数,小船放出去之后只有翻覆的下场,人的结局可想而知。
两大城池一前一后陷入危机,附近的镇子和村落得到瘟疫的消息,根本不敢和城里出去的人接洽,甚至早已经组织逃离,可以说如今的禹城,是在孤军奋战。
“师兄,用药已经无法抑制瘟疫扩散了吗?”萧佑薇问这话时,内心是颇平静的。
瘟疫可怕吗?当然可怕,可是如果她刚好有能克制它的大杀器呢?
她原本做好了预想六师兄会答是。
没想到对方抬头看了她一眼,摇头反驳道:“这你就错了。并不是药不能抑制,而是药能治身,不能治心,如果他们自己认定了自己会死,谁还能救得了他们?”
“但凡先感染的人配合一些,后染病的人不会这样多,药材也不至于消耗这么快。”
“现在面临的最大的问题并不是缺药,这个你要弄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