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困难,找警察,这是三岁小孩都知道的道理。
我知道,袁冉不可能不知道……但她还是阻止我报警,其中缘由,其实我也明白。不管怎么说,我打了人。即使再有理由,但在法律上,这个故意伤害罪还是成立的。况且,那个人死了……我一直没想明白那个人是怎么死的,也许我那一脚确实太重了。如果真是这样,判我个过失杀人算是轻的。
或许我可以检举揭发,算是戴罪立功。但是,说到底,他们只能算吸毒……吸毒和贩毒的性质是不一样的,你无法扳倒他们。再说,如果袁冉说的是真的,他们那么大的势力,那么从事发到现在这么长的时间,所有的证据都可以做得天衣无缝了。
我能想到的,他们不可能想不到。
也许情况比我想象的还要严重,也许公安队伍已经被他们渗透……但不管怎样,我还是选择报警!不为别的,只为自己能得个良心上的安宁……
走一步看一步吧!我望着东边喷薄而出的朝霞,长长的吐了一口气,转身坚定的朝派出所方向走去……
才七点,派出所里面就很热闹。穿着制服的警察进进出出,每个人脸上神色都比较凝重,好像从昨天晚上就一直没下班一样。
难道因为昨晚的事?我犹豫起来。不过随后一想,既然来了,再去逃避是没有意义的。定了定神,组织好进去的说辞,我深吸一口气,迈步跨进了大门。
接受报案的台子后面坐着一个警察,此刻他正低着头,忙碌着手里的事。
“我投……我报案!”还是有点紧张,我差点说错了。
“唔!”那警察头也没抬:“什么事?”
“昨天晚上,我接了一个朋友的电话,她说她遇到危险了,叫我赶快过去救……”我平复了一下情绪,按照刚才想好的说辞,一五一十的说起来。
“说重点!”那警察抬头看了我一眼,神色显得很不耐烦。
“湿地公园!”我赶紧说道:“昨天晚上,在湿地公园……”
“唔?!”警察吃了一惊,睁大眼睛仔细看了我几眼,然后,转过头,瞥了一下桌子上的手机……
手机在他桌子上,我隔得远,没有看到上面有什么,而是继续按照自己的思路把昨天晚上发生的事跟他说了一遍。那警察似乎在听着,但是可以看得出,他时不时的看一下手机,神色显得越来越不自然……
“你出手够狠的啊!”我说完了,警察才回过神来,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然后似乎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飞快的看了我一眼,挤出一点笑容:“你先等一下,还要给你做笔录。”
报案还要做笔录?我不知道这些流程,只能点点头。
不一会儿,他回来了。在我身后,还跟进来两个警察。“麻烦你和他们去做一下笔录吧。”那警察指着我和后面两个警察,笑起来有点阴沉。
我点点头。既然来了,一切就听安排吧,我已经想好了。
出了报案接待室,他们直接把我带进了一个房间。房间很阴暗,连窗户都高高在上,而且很小。房间也小,我看了一下,连一张坐的凳子都没有!
还没等我发问,一个个子很高,样子很凶的警察拿出一副手铐,直接把我拷在了房间里的一根铁管上。
铐的地方很低,我需要整个人半蹲着才行。
站不起来,又坐不下去。这个姿势非常难受。
显然,他是故意整我!
我有些疑惑了。
这不像是给报案人做笔录,反倒是直接扣押呀?
难道……我心里有了一丝不好的预感,暗地里提高了戒备。
就这么弯着腰,腿蹲着,十几分钟后,身子都蹲麻了。心中也越发的不安和恼怒起来,我狠狠的瞪着那两个警察,大喊了几声,可是那两个警察没有理我,而是两个人抽着烟,好暇以整的看着我,那眼神,似乎在看一只待宰的羔羊。
终于,半个小时之后,房门打开了,又走进来两个穿着制服的警察。其中一个手里拿着做笔录的本子和纸,另外一个则用阴沉的目光打量我……我总觉得那目光有些不怀好意的样子。
我知道我现在的样子挺狼狈,我被铐在铁管上,站不直,又蹲不下来。弯曲着双腿,早已经酸麻得受不了,看着进来两个警察,我心中满是怒气,忍不住大声道:“你们把我铐这儿半天了!到底想怎么着啊!”
那个拿着笔录本子的警察看上去年轻一点,大概是新手,闻言立刻作色,喝道:“老实点!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什么地方?人民警察的地方呗!”我扬扬手腕上的铐子,铛铛做响。
那个年轻警察火了,放下笔录本子,一脸煞气朝着我冲过来。
我哼了一声,扬起脖子,喝道:“怎么,想打我?来啊!来啊!”
“小李,算了。”另外那个警察忽然开口,他看上去很老练,大约四十岁不到的样子,眯着眼睛,盯着我:“先做笔录吧。”
他肩膀上多一道杠和一颗星,那个年轻警察闻言,压着火退了回去,不过,还是狠狠的瞪了我一眼。
我撇撇嘴巴,心里一点都不怵。
手铐是拷不住我的。我恼怒的是他们不问青红皂白对待我的态度!就算是我杀了人,警察就能这样对待一个投案自首的人嘛。
不过我没有发飙。因为我也知道,一般警察都会做出一副凶狠的样子,这样才能对嫌疑犯有威慑力。这是一种恫吓作用。一些第一次进来的小痞子,看见这种场合立刻就软了。不过对一些老鸟来说,就没什么作用。我一直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我有分寸。
接下来是做笔录,多半都是由那个年轻警察询问,而旁边那个老警察却不怎么开口,只是冷冷的打量我,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的样子。
“姓名!”
“边意!边长的边,意思的意。”我用了一个谐音的名字。我不熟悉情况,听了袁冉的话,还是有所保留。我的姓很少见,赵强不知道具体怎么写。我也仔细回想过,好像袁冉也不是很清楚。
“知道为什么拷你!”
“不知道!”我听着就来气:“几个王八蛋吸毒,还想强奸我朋友。我就扁了他们一顿,属于正当自卫!”
“嘿!正当自卫!”年轻警察冷笑:“正当自卫你身上怎么没一点伤?你凭什么说人家想强奸?你怎么知道不是人家女孩自己愿意?!”
知道的还不少!我冷冷一笑:“是非曲直,自有你们警察判断。”
年轻警察正想发怒,老警察摆摆手,制止了年轻警察说话。他咳嗽了一声,用慢吞吞的语气道:“我们警察自然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但也绝不会放过一个坏人!你也不用说那么多,你就说说昨晚是怎么回事,老老实实交代出来就行了。”
“我说了啊,我接了朋友的电话,她说她被几个坏人绑架,还想强奸她,我就过去了,和他们打了一架!”
“哼!你还挺能打的嘛!”老警察阴着脸。
“他们吸毒嘛!没力气,太草包。”我撇撇嘴巴:“我说你们这就把我铐起来了?算拘捕还是算什么?总得有个说法吧?”
“会给你合法手续的!”老警察淡淡道:“你的工作单位是哪里?”
“没工作。”我想都没想,这是我之前就盘算好的,我必须保留一点秘密,所以连身份证都没带。
“没工作?!哼!”老警察盯着我:“你以为我们查不出来吗?没工作?”
“没有就是没有。”我哼了一声。
“小子,你最好老实一点。”老警察沉声道:“你知道你犯的事?那是什么性质,你自己心里不知道吗?”
我不说话,只是冷笑。我早想好了,打死我也只能承认打架,不能承认打死人。
老警察换了一个稍微和气点的口吻,淡淡道:“我们现在是给你做笔录!你最好自己交代出来!争取主动!如果不什么都不说,我们一样能查出来!到时候你就被动了,知道不知道?”
电影桥段都这么说的……我听了,心里忽然想笑。
一般警察审问的时候,都是这么说。一般第一次进这种地方的人,心理素质稍微差一点,这会儿就交待了。
至于我,依然淡淡道:“我知道你们警察,不会冤枉一个好人。所以,随便你们怎么查。”
老警察不慌不忙,看了我两眼:“你打的那几个人,你都认识吧?”
我心里一动,淡淡道:“不认识。”
有点蹊跷!如果说他们都知道了,怎么还问我认识不认识?如果警察什么都不知道,那也应该先去了解清楚,怎么一上来就问我认识不认识?难道这也是问案的套路……如果我说认识……那么他们很可能给我定性为寻仇或者故意杀人之类?
到时候就说不清了。我暗暗提醒自己。
“头儿,这小子不老实,要不给他上点手段?”年轻警察盯着我,咬牙切齿的样子。
老警察没有反应,只是看着我,沉声道:“边意,你听好了。第一,你说你朋友被强奸!你朋友在哪?第二,你说你是自卫!你自卫能把人打成这样吗?第三,别以为你什么都不说,我们就查不出来!你是叫边意是吧?哼,现在全国联网,你的底子,我们很快就可以从电脑里调出来!我告诉你!对于你这种小痞子,我见得多了!”
应该说这个警察说得还是有道理。既然想解释清楚,就应该把小兰叫过来,这样会简单很多。不过,从进派出所到现在,我总是感觉气氛有点不对,不由得暗自庆幸早上就把小兰送了出去……
后来,我才知道,我当时的决定有多么的正确!
但是现在,我盯着这个老警察的眼睛,气势上丝毫不让:“我也告诉你几点,第一,是不是强奸,你们可以去调监控录像,到时候一切都清楚了!第二,我是不是自卫,同样,你们也可以去调录像!至于我的底子,你们是警察,我相信你们的能力。”
老警察站了起来,缓缓踱着步子走到我身边,站在我面前,盯着我看了几秒钟,点点头,脸上露出一丝冷笑:“好啊,你嘴巴硬,等会有你哭的时候。”
说完,他走到那个年轻警察前,耳语了两句,便走出了屋子。
房间里就剩下四个人。我,年轻警察,还有之前的两个压我进来的警察。现在看来,年轻警察是他们的头了。
只见他等老警察出去后,一关门,看了我一眼,冷冷笑道:“怎么?还不说?没办法了,小王,给他上点手段。”
我深深吸了口气:“怎么?要打我?我可告诉你……”
“嘿,小子,放心吧,不打你。”年轻警察走了过来,盯着我,一个没防备,“啪”的一声,我脸上已经挨了一记耳光。这一巴掌打得我整个人一个趔趄,一头差点栽到地上,半边脸上顿时留下了五个手指印子,脸颊也肿了起来。
“你打我!”我脸上已经木了,死死盯着他。
年轻警察眼色阴森,居高临下盯着我,冷冷笑道:“谁说我打你了?你脸上的伤是晚上和那几个人打架留下的!”
靠!
我咽了口吐沫,咬牙道:“好啊!来啊!你继续!你打伤了我,一样没法解释!我来的时候没受伤!周围的人都看见了!我要从你们这里出去,一身伤,你也没法交待!如果我是打架受伤的,按照规矩,你们应该先送我去医院!”
“小子,还嘴硬呢!”年轻警察还要扬起手,却想了想,放下了手:“小王,给他点厉害的!”
小王就是那个个子很高,一脸凶悍的警察。看样子,他应该比这个年轻警察年纪大,不知道怎么叫小王。只见他顺从的屁股后面解下一根电棍,握着走到我面前,电棍的一头上,电花劈劈啪啪直闪:“放心,我不会直接电你的。”
说完,他把电棍轻轻的挨在那根铁管上……我的手就拷在铁管上!
一瞬间,我就感觉到自己的手仿佛被一把锯子狠狠的砍了一下,一阵钻心的疼痛袭来,身子猛的一跳,忍不住痛叫了一声。
没被电过的人,是不了解这种感觉的。
“感觉怎么样?”年轻警察盯着我:“痛快的吗?”
我努力喘息着,没有说话,那个叫小王的家伙又把电棍拧开……
“操!!”我大骂一声,痛得脸上肌肉都在颤抖,身子仿佛一条出水的鱼一样死命挣扎。
我死死盯着那个年轻警察,咬牙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年轻警察没有回答,又对小王使了个眼色……
接下来的二十分钟,我被电了三次,身子都麻了,就算他们不电我了,我都感觉手掌不停的颤抖。年轻警察咳嗽一声,三个人重新站到了我的前面:“好了,现在你肯交待了吧?”
年轻人站在中间,看着我就好像看着手里的猎物,冷笑道:“小子,我告诉你,你交待不交待,都没关系。现在的证据就可以把你送到看守所去,直接定你的罪!深更半夜,潜入房间,致人死亡,说!是谁指使你的?你最好老实交代,不然有你的苦头吃!”
什么乱七八糟的?难道这就是一开始他们就对我上手段的原因?什么受人指使?莫非……我心里突然一个激灵!
看着我不说话,他对另两个警察淡淡道:“看来他还是不肯说呀……”
“好了!”这时,门开了,那个老警察又走了进来,走到我身边,低头看了我两眼:“你们这时干什么?谁允许你们这么做的?”老警察忽然转身,低声呵斥道。
那三个警察耸耸肩,显得做错事的样子。老警察没理他们,扭头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包香烟,抽出一根,插到我嘴里,给我点燃:“小边呀,你就老实说了吧。也少受点罪过。”
哼,红脸唱完了唱白脸?套路很多呀。
我吸了口烟,看着他:“我没有受人指使,这点你们心里清楚!”
“没人指使,你怎么会去?还杀了人!”
我想了想:“最多算是防卫过当。你们想说我受人指使去杀人,那性质就变了!你说对吧!”
“倒还聪明!”老警察笑了:“没人指使就把不认识的人殴打致死,你说法院会相信嘛?防卫过当?嘿,你受到伤害反击,才叫防卫。你受到伤害了嘛?”
我摇摇头,吸了口烟,缓缓道:“我反正没有受人指使,干什么都是需要证据的。你说是吧?”
老警察面色波澜不惊,盯了我良久,忽然叹了口气,伸手在我脸上轻轻拍了拍,然后把我嘴巴里的香烟拿走,转身回到那个年轻警察身边:“小李,你来吧。”
那个年轻警察点点头,一努嘴,那个小王会意的开始解自己的皮带……
这是要来了!我脸上冷笑,然后深深吸了口气。
小王已经解下皮带,走到我身边,正准备有所动作时,我突然大喝一声,两手奋力往外一挣……
铛!
我靠!居然没有挣脱!!
这手铐是什么材料做的?太结实了!居然我用力一扯都没有扯开,反倒是连着的铁管被我扯出来不少,还松松垮垮的连在墙上。
怎么会这样?我大窘……那四个警察被我刚才那声断喝给吓了一跳,一下子呆在那里,有些发愣。
来不及了!情急之下我瞥了一眼站在我旁边的小王。对了,刚才就是他拷的我,钥匙肯定在他身上!刚才解皮带的时候,我看见他把钥匙放进了裤兜里…
说时迟、那时快,趁他一愣神的功夫,我飞起一脚踢在他小肚上,他痛苦的一弯腰,身体靠在我身上。就这机会,我一扭身,把他紧紧的压在墙上……
可是,他的裤兜是开了,而我的手还是够不着……
我大急,顾不了那么多了,一伸舌头……中学生都知道,变色龙的舌头是自己身长的多少倍,我只是比它要短一点……而且,舌头是可以带钩的……
年轻警察他们刚从断喝中清醒过来,撞见我伸出的舌头……
又懵了……
裤兜里面有点脏,但这不妨碍我把钥匙勾出来……
老警察他们终于回过神来,年轻警察反应快,冲过来飞起一脚,踹在我腰上。我正在解手铐,丝毫没有理会。
“啪”!我终于松了一口气,手铐解开了!抬头一看,另一个彪悍的警察刚刚把电棍拿在手,正准备向我扑来。
哪能给他这个机会!我想都没想,一只手直接提溜着小王往外面一甩,“噗”的一下,一百八九十斤的小王重重的砸在那个拿电棍警察的身上。两个人同时往后飞了出去。
没有管他们,我早就瞄好了门的方向,那个年轻警察和老警察正好横在路中间。
我一咬牙,两脚往后一蹬,整个身体就像火箭般往门口撞去。
年轻人反应快,那个年轻警察见势不对,往旁边一闪,没有站稳,自己骨碌碌滚到了地上。而那个老警察就没有那么幸运了,他来不及躲闪,整个身体被我狠狠的撞上……
“咣”!
老警察如同会飞的肉包子一般,狠狠的砸在后面的墙上,整个人也一下子背过气去……
一把老骨头了,估计有他受的!
没再理会他们!我一把拉开门,玩命的向外跑去。
这个派出所不大,从房间出来十几米,转个弯就是大厅了,出了大厅,那就谁也抓不住我!
有两个警察大概是听到了动静,站在拐角处正往我这边张望……“嗵”的一下,两个人都被我撞飞……
整个大厅一片安静,大家就这样张大嘴巴,静悄悄的看着我冲出大门……
终于冲出来了!我心头一阵狂喜,看准方向,两腿用力一蹬……
一百多米就这样到了……
跳了两跳,我才在空中听到派出所那边传来的惊呼声:“快抓人呀!别让人跑了……”
“快打120!!老宋他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