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声音一落。凤止鲜少有表情的脸上闪现了一丝怒气。只是他向來戴着面具。所以谁也沒有看到。
花千错失声叫道。“难道你刚才是故意的。”
云楚的笑容微减。有些不知乏味地回答。“我与他相处那么久。还不至于迟钝到连他想杀我都不知道。” 很多事。只要观察细节就可以发现。至少这之前。她一直知道他有问題。只是沒想过对方会对自己痛下杀手。再加上天问的杀气一开始针对的就不是自己。即使她如今沒了武功。这一点警觉性还不至于丧失。 “我一直防备着他。有时候我自己都在奢望。他会不会看在两人的情谊上最后相安无事。事实证明我想得实在太天真。”好在她还是防住了。虽然那一剑对着胸口。但她稍稍偏了一下。所以并沒有伤到心脏。“我在想。这样。你们是不是会出來。”
“……”此刻。花千错却是沉默了下來。因为他根本不知道如何接话。本质上。他和霍子燕。是同一种人。
云楚躺在地上。并未指望对方会安慰自己什么。相反。她关心的。是另一件事。
她仰头。屏住呼吸。轻声问道。“既然你來了。那么他也來了吧。”
瞬间。凤止转过身。走向了远处。而花千错。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云楚的双眼向着天空。慢慢地闭上眼睛。眼角处。两行清泪划下。“为什么。他不來见我。”
“……”
“是因为我沒有利用价值了吗。”
“……”
“真狠心呐。”云楚重新睁开眼睛。笑了。“浊世佳公子。一遇误终生。手绾青丝起。郎欲恩爱否。他问我何时再回竹苑。为他再酿一壶相思。为这一壶相思。我负尽心血。可他却不要了吗。”她的声音柔柔的。糯糯的。就像是凤倾阑第一次见她的时候。那时卿贫独乐。软语依耳……
“凤爷他从不缺这些东西。”花千错淡淡回道。
“他说过不会抛下我的。”蓝天白云。一时间云楚只觉得澄澈无比。“是不是我的任务还沒有完成。所以他不肯见我。”
这是一种侥幸。卑微到骨子里的侥幸。
花千错别开头。迫使自己残忍。“他不会见你了。以我对他的了解。他不会在花心思在一颗废棋之上。”
“废棋。废棋。哈哈哈……废棋啊。”云楚笑得泪水肆意。“花千错你骗我。我若是废棋。你们就不会出來救我。所以我的作用还沒有结束。我不能死对不对。”
“……”
“让他來见我好不好。我不信你们。我不信我自己。我只想听他说。”云楚抬手捂住脸。身上的伤让她暂时不能大幅度地动弹。此刻的她像是一个失去了所有动力的破布娃娃。可怜兮兮地祈求到。“只要他肯來见我一面。我就依照你们的计划继续下去。花千错。帮我这一次。”
“……”
云楚捂着脸的手放下來。吃力地拽住花千错的袖子。“所有蛊毒之事的罪责都由我扛下。我会以我的性命來结束这次的纷争。我不知道他的目的。我也不会去破坏。就像你们一早计划好的一样。只是见他一面而已。不会出现其他差错的。我只不过是……”她垂下手。有气无力地说着。“不想要死的太孤单罢了。连这个。他都不愿意满足我吗。”
云楚的眼前越來越模糊。有一种不属于刀伤的痛涌上脑海。她记得。曾经多少次都感觉到这股痛意。却从未像现在这样强烈。或许。这就是她所中的毒。名为情毒。
只是这一次的痛。从身体涌上头。再由头遍及全身。痛苦却又感觉一丝的甜。
不知是处于歉意还是别的什么。花千错终于松了口。“我可以替你禀告。只是如今各大门派聚集。尤其是这次你被劫走。途中又出了不小的事情。他们已经被逼疯了。如果你真的要见他。就要选一个安全的地方。”
“……”云楚睁大眼睛。本该高兴的。可是眼里却挤不出泪水來了。原來她已经无法喜极而泣了。“好。谢谢你。”
“……他会不会见你还是未知数。”
“……”她相信他。只要他知道她想见他。他就会和 以前一样出现在她面前。宠着自己。腻着自己。
“凤止。将她带到之前那个小屋子里去吧。对了。这个小丫头怎么办。”花千错指着昏倒在地上的沂水。问云楚。
云楚疲惫地撇开目光。任凤止将自己小心翼翼地抱起來。淡淡地开口。“处理掉吧。”她已经不再相信任何人。除了他。唯一的他。
她渐渐远去。凤止放下她的一瞬间。这个鲜少说话的少年哑着嗓子开口。“云楚。真相你永远也不用知道。你只需明白只要你死了。我们才有活路。”
云楚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蜘蛛网缠绕的屋顶。久久说不出一句话來。
她不明白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她也不想明白。她只希望。这场欺骗能够彻彻底底。别在最后一刻逼着她去认清现实。
花千错见到凤倾阑的时候。对方正懒洋洋地躺在月下独酌。一身红衣在月华下妖娆似火。他知道。他穿红衣突出的是一种艳。烈艳。绝艳。而凤倾阑一袭红衣神秘妖娆。似妖似魔。似神似仙。虚虚幻幻。真真假假。谁能看得透。
“有事。”
“傅雪琛知道我们准备的假云楚死了。现在正在往回赶。”花千错挑着比较重要的消息先报告道。“恐怕他现在以为凤爷是在算计他了。”
“嗯。”
好吧。沒啥反应。花千错继续说道。“还有各大门派已经查出云楚藏身风机崖。恐怕明日就要。。最迟明日的黄昏吧。应该就会攻上这边。”
“她现在一个人。”
“是、是啊。”花千错自然知道对方口中的她是谁。连忙回答。
“明天安排部分人假扮峒派弟子去拦截。风机崖易守难攻。不用费太多心思。将被各大门派控制住的瑶山弟子也放出來吧。”
“那我们安排在各大门派的那些暗桩岂不都被发现了。”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
“凤爷。”花千错估摸着自己除了脸。其他地方算得上皮糙肉厚。应该可以挨上一顿揍。“她说她想最后见你一面。”
凤倾阑抬了抬眼皮。酒壶停在半空。一刹那的孤寂感弥漫全身。可也只是一刹那而已。令花千错以为是错觉。“沒有必要。”他不过是想看看命运花是不是如传说中那般神奇。就算她不配合。他也有办法让她配合。”
“……那我去回她。”花千错苦巴巴地说道。想到小姑娘听到后会泪水连连的模样。就觉得头疼。
“慢着。”
“哎。”有转机。
“明日黄昏傅雪琛该回到瑶山了吧。”凤倾阑喃喃自语。“顺路去见一见她也无妨。”
花千错十分耳尖地听到了 。立刻兴奋地跑掉了。再不跑快点。对方反悔了就不好玩了。
月下。又只剩他一人。凤倾阑轻轻松开手。同时。那空了的酒壶随着掌心的离去。稀里哗啦地碎了一地。。
“师父一定要记得來救我的。徒儿死的太孤单的话。会害怕的……”
有时候。到底是是谁在谁的梦里。
凤倾阑的眼神平淡。启唇。“弄月……”
次日清晨。云楚对着水里。照了照自己的模样。她觉得。水里的她。似乎是扭曲了。变得十分丑陋。她拍拍脸。终觉得有点忐忑。可是又在心里默默地安慰自己。至少。他答应來见她了。
她还是穿着他送给她的裙子。静静地站在那条路上。花千错说是顺路來看她的。目前在山顶只有这条路是通往山下。他会什么时候來。
云楚想。她只是要见见他罢了。只要他说他还是需要自己的就好了。不是抛弃。只是迫不得已……
从天光拂晓到暮雪白头。云楚终是沒有将凤倾阑等來。等到的。是峒派弟子被血染红的衣裳以及各大门派浓浓的杀气……
她现在。是不是应该跑了。云楚看着越來越接近山顶的人。失望地笑了笑。然后捂着胸口的伤。迈动步子往更远的方向跑去。
远处。长孙弄月站在凤倾阑的身后。与之共同看着这一幕。
“你说我是不是对她太狠了。”凤倾阑低低地问道。可却不知是问别人。还是问自己。饶是如此。他的语气平静犹如问的就是今天天气怎么样一般。
长孙弄月笑着提醒道。“凤爷。命运花。只有在毒发的时候才是唯一契机。”
凤倾阑面色平静。“传说命运花开在女子生命中最美的岁月。”
“所以凤爷不必觉得愧疚。不过。属下觉得既然您不愿见她。又何必给她希望。”
凤倾阑无聊地拔着旁边树梢上的嫩叶玩。闻言达到。“江湖人效率太低。推一把会快一点。”
所以假意透露要见她。却是将信息传递给了各大门派么。长孙弄月抿唇。有时候。他都看不透对方在想什么。看似有情。分明无情。“这件事完成。离公子的大计又进一步了。”
“无非是换一个地方下棋罢了。”凤倾阑懒洋洋地说。“这江湖。本公子的确已经厌倦了。”
“既然厌倦了。就沒必要让他们嚣张下去了。”长孙弄月十分自然地接着道。眼神中闪过一丝算计。
“剩下的事情交给你。我该去会一会故人了。”
“遵命。”长孙弄月拱手低头恭敬地说道。直至凤倾阑的身影消失在他的视线中。他才抬头。将目光又放回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