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十六在延州并没有几个心腹,其余的不过都是皇上派遣下去的,那些人忠心与否凭着这些时日也未必能辨别,他还是要尽早回去将延州握在自己手中。
自从太后薨逝后,又加上朝野上的大小事,后宫中一派安静沉闷的景象,只有盛夏的烈日如同往年一般高悬于空。
良辰拭了拭额角的汗,张望了眼空旷的长街,与我说,“公主,往年这个时候皇上是不是领着诸位娘娘还有皇子公主去行宫避暑?”
我点了点头,“往年确实如此。”
良辰有些向往道:“行宫里应该很凉快,现在京中犹如一个蒸屉般,我们府里倒也还好,公主的院子里是最阴凉的地方了,可一出王府,我只觉得自己都要融化了般,瞧,宫中的人都热的在殿中不出来。”
她四下扫了一眼,燥热的长街上除了倾洒的阳光便只有我们的脚步声。
我不由笑着摇摇头,“今年不同以往,战事吃紧,太后又刚薨逝,自是不能离京去行宫,你若想去,等以后总有机会。”
良辰认真的点头,双眸盯着我,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笑了起来。
片刻后,她压低了声音与我道:“等下次去行宫时,公主的身份肯定会更不同些。”
我唇角压了压,沉声道:“胡说些什么。”
良辰没有察觉道我的脸色,又道:“那天秋夫人说王爷若是能成大事,公主最起码也一定会是贵妃。”
她话尾带着一丝得意,好似我马上就能成为贵妃一般。
我回头看了一眼,身后是从王府跟来的随从,他垂着头当做什么都没听见。
我蹙着眉,严肃道:“这种话无论在哪里都不要宣之于口,王爷只是王爷,如今天启还有太子,你这般说若是被别人听到,不管有意无意,有十条命都不够死,王府也会被连累……”
见我认真,良辰害怕的掩起嘴,惊惧的看着我,“公主,奴婢不是有意的,只是因为是秋夫人这般说过,奴婢突然想起来…”
看着她后悔的样子,我放缓了神色,柔和道:“你是我身边的婢子,我也倚重你,我们便要心向一处,所以今后你要多留心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
良辰十分卖力的点头,“奴婢一定会事事以公主为重。”
我笑着轻嗯一声,与她继续朝永寿宫走去,想着方才良辰的话十分忌讳,秋画的性子我是知晓的,偶尔也是个没遮拦的,或许她只是与我的婢子说说,可不论是她现在的身份还是以前在宫中为宫女时,不能那般想更不能宣之于口。
八皇子能因着觊觎皇位被发落,其他皇子若是表露出那种心思又何尝不是一种下场,而且如今太子陷入困局中,正是敏感时期,若是顺利,或许东宫的储位很快就要易主了。
这会子太阳刚升起来,斜斜的挂在天空,将永寿宫那几缸水照的水波粼粼,我一走进永寿宫,就看见青竹指挥着几个宫婢在那几口大缸中捞什么。
初春的时候皇贵妃和皇上一同在着几口缸中栽种了睡莲种子,现在好似染了凤仙花颜色一般的睡莲正陆陆续续开放,底色皎白,层层绽开,愈往中心颜色愈是烈焰,好似在中心滴上了一滴红色的染墨般,一眼看过去,美的让人心惊。
青竹看到我从宫门口走进来,连忙迎了出来,“侧妃万安。”
我与她客气一笑,“无需多礼。”
看着她身后正在忙碌婢子,我不由道:“这是在打捞什么?”
青竹干笑了一声,“养在里头的鱼不知怎么死了许多,正让她们全部清理出来。”
我收回眼神,温声说,“许是天热,缸子里不好养放入蓬莱池或是太明湖都是个好去处。”
青竹笑着应我,“侧妃说的是,方才十三爷也这般说。”
我不由看了眼前殿,“十三皇子也在?”
“十三爷也是刚从朝上下来,陪娘娘在院子里头赏花,谁知晦气的看见了这些东西,刚入殿中呢,侧妃也快些进去吧。”
我略一点头,与她错开走入殿中,方走到殿门边就听到十三皇子的声音。
“舒娘娘,不过是几尾鱼儿罢了,真的不妨事,难道你还信不过十三的命,十三从小到大可是最命硬那个。”
“眼看你就要前去北疆,一早便看见如此晦气的东西,我如何能不揪心,你从小又个多灾多病的,这几年才渐渐好了起来,如今却要去北疆那等凶险万分地方……”
皇贵妃语气几分哀切几分无奈,我唇角微动,走入了内室,引在我前头的婢子朝皇贵妃传道:“娘娘,侧妃来了。”
背对着我的皇贵妃转过身,紧皱着的眉微微松缓几分,“你来了,快过来坐。”
十三皇子坐在我对面,将眼眸投在我身上,唇边勾出一抹慵懒的笑,半启开的雕花窗中曳进点点碎光,好似附着在他身上般。
我与他视线略一相交,朝皇贵妃施了礼,婢子也将椅子搬了上来。
皇贵妃露出一丝笑,“今天你怎得进宫了?”
我答道:“有些日子没来给母妃请安,见今天天气好便进宫请安。”
皇贵妃点了点头,“你和十三倒是常常记挂着本宫这儿,平日里也要好好照顾自己。”
我点了点头。
皇贵妃精神不是十分好,想来也是因着十三皇子要前去北疆的事情,皇贵妃一手将十三皇子养育大,跟亲生儿子已然无异,轩辕夜这几年一直在外征战,也是十三皇子陪伴在皇贵妃身边的时间要更长一些。
这时十三开口道:“这段时间十三不能陪着舒娘娘,舒娘娘使唤洛清心陪你就是,她平日里也闲的很。”
他说着笑眯眯的看了我一眼,只是那种笑是何种意味大概也只有他自己知晓。
皇贵妃不由无奈笑了笑,“她如今在宫外,常常来宫中不是折腾她么。”
“天天在王府不也是闷得很,洛清心你说是吧?”
我淡淡扫了十三皇子一眼,浅笑着朝皇贵妃道:“清心今后会时常来宫中陪伴母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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