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突然起风了,发暗的团云拢聚而来,天空阴阴沉沉,似是要下雨。
我合上窗,撑着发沉的身子靠在凉榻上小憩,傍晚时分的时候,外头噼里啪啦的下起了骤雨,豆子一般的雨水拍打在屋瓦上,叮叮当当作响。
我昏昏沉沉的觉醒,盖在身上的薄被滑了下去,突然雨声中隐约夹杂着沉闷哀重的撞钟之声,我心底微微一惊,不由自主屏着呼吸侧耳听着。
压抑的雷声和雨声交错,房门突地被推开,若怜惊慌的走了进来,我面容惊惧,趿鞋飞快下榻。
“公主,太后…薨逝!”
若怜跪在我脚边,眼中透出哀意。
我不由的往后退了退,太后年岁已高,本就一直缠绵病榻,太医也说熬不久了。
我转过头看着因阴沉沉的窗户纸,剧烈的风雨拍打着。
太后却在这样一样雷雨交加的天气走了。
昏暮之时,我与姜楚歌匆忙赶往宫中,寿康宫中哀声四起,诸位皇子公主亲王王妃一一赶来,将偌大的寿康宫挤满。
我站在人群后远远望着那张明黄的床榻,眼角渐渐溢出泪花,太后或利用我,或扶持我,许多事若不是她提点着,或许我早已经成了宫中的一把枯骨。
我心里怨过,无奈过。至她死,我知晓,我都应该谢她。没有她,我只是任人欺凌的小宫女,没有她,我此生受太子妃左右,没有她,不会有如今的清霜公主……
或许这不是最好的结果,却保住了我的命。
我诚恳缓缓跪下,外面雨声淅沥,里头哀声不断。
皇上申请哀切的站在前头说了许多哀念的话,皇上与太后母子情深,太后之死给皇上的打击很大,面容仿佛苍老了十岁。
雨声盖耳,我跪在地上默默听着皇上说话,直到若怜扶着我起身。
今日的雨来的猝然,处处弥漫着潮湿,跪了这么一会我的膝盖上有些发紧,脑中也昏沉着。
若怜搀着我的手,我站起身身子一晃就要倒下去,幸而旁边的煜王妃扶了我一把。
“你的脸色怎么这般难看。”
煜王妃皱着眉不轻不重开口,身边许多人侧目而来。
我身子乏力的很,强撑着站立,轻声说,“清霜无事。”
我话音刚落,看到轩辕夜朝我走来,我心口猝然一紧,眼帘微颤的垂了下去。
“哪里不舒服?”
他略冷的声音响起,我心中疼的好像被人紧紧抓着。
垂眼看着眼前的深紫靴子,我微微摇头,低声道:“没有什么大碍。”
“清霜,你脸色真的十分不好,还是先去我殿中歇一会。”
安阳走上来,泪痕未干的脸露出忧色。
我现在已经是强撑着,也不在逞强,“那便麻烦你了。”
轩辕夜没有再多说什么,任由我被安阳带走。
骤雨难行,幸而安阳的寝殿距离寿康宫并不远,天色已经抹黑,安阳殿中烛火明亮,驱散了一些寒意。
安阳扶着我上床榻,关切道:“要不要请太医来给你瞧瞧?”
我摇了摇头,“不用了,太后刚薨逝,处处都忙碌着,我也并没有什么大碍,只是方才跪了一阵,觉得有些乏力。”
安阳朝我颔首,“那你好好在这里歇着,我先走了。”
太后刚薨逝,安阳也没得闲,她又匆忙离去,若怜替我外衫脱下,扶着我躺在榻上,我头昏的厉害,浑身一丝力气也提不起来。
隐约中好像听到若怜与我说了什么,我也无力去应她,闭上眼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
阴雨连绵了五日才渐渐平息,太后的丧礼进行的很顺利,我从宝经殿出来,路过合华宫的时候听到一旁有几个宫女太监在窃窃私语。
“八皇子可是恨透太后了,我听在狱中当差的哥哥说,他在狱中听闻太后薨逝大笑不止。”
“他哪里还是八皇子,皇上早就废了他的身份。”
“八皇子一直说是太后害死了先皇后,怎么能不恨太后。”
“不过你们说,先皇后的死到底和太后有没有关系……”
不等若怜开口训斥,我启声道:“妄议后宫之事,入宫时学的戒律都丢了吗?”
那几人呼吸一凛,转身看向我,慌忙跪下,“清霜公主万安。”
我紧着语气道:“太后才薨逝,你们便在此处嚼舌根,莫不是都想去陪伴太后说说话?”
太后与废皇子皆不是他们可以议论之人,何况如今宫中谁不忌讳从前的八皇子,此前春猎之事后,八皇子被剥了尊贵身份,贬为奴籍,终生囚禁水牢之中,凡是与八皇子相关的人,不是斩首便是流放,但凡与八皇子有一点点牵扯的都是人人自危,谈他变色,更是不敢去谈论,因为皇上一怒,便要命。
听我说完,他们一个个满脸惊惧,俯首连连道:“奴才,奴婢多嘴,还请公主饶恕,请公主饶恕。”
“太后才薨逝,你们若不愚昧,知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也应该知道自己现在应该做什么,都下去吧!”
他们几人连连道谢躬着腰飞快退了下去。
“宫里的风纪当真要好好整顿才是,太后方薨逝,就有这么嚼舌根之人,当真是没得忌讳!”
若怜很是不快的盯着那几人的背影。
我缓缓朝前走,“宫里有着皇后主事,她自然会管的。”
若怜撇了撇嘴,“这样对付八皇子的流言皇后怎么会管,怕是恨不得如沸才好。”
我没有言语,皇后厌恶八皇子,自是恨不得找了机会将他杀之后快。
八皇子试图篡位是犯下了滔天大罪,可皇上并未将他处死,或许是因为对先皇后还有一丝愧疚,或许是想让八皇子永无天日的痛苦余生。
想起八皇子,我心中多少有叹息,他本应该是顺理成章的皇储,临了却是第一个阵败失去一切之人。
皇权多么可怕,先皇后因皇权死在最心爱的男人手中,唯一的遗孤,因着皇权父子相残,这些轮轮回回,又如何用道理说的清楚。
天空虽然不再飘雨却仍旧阴沉,远远看去阴云遍布,挤得密不透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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