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寿康宫出后,我去永寿宫与皇贵妃辞行,我头上加持着明珠玛瑙玉冠,十分重,我从未带过这么重的首饰,只觉得隐隐压得脖子痛。
一旁的领着我的姑姑道:“公主不要嫌玉冠重,公主以后便是金贵的身,人上的身份,若是能得了好姻缘便不止是加持玉冠了。”
她满面笑意,很是陈恳,我知晓她是从前在宫里照料过煜叔叔起居的姑姑,为人很和善,待我也十分亲切。
我朝她微微笑着,谦卑道:“兰姑姑说笑了。”
她不可置否,只是看着我笑。
我走到永寿宫,轩辕夜跟十三皇子站在宫门边,十三皇子手上拿着红边镶黄的玉珠缎带,今日出宫入嗣,皇上命了十三皇子为册封使,也算是给煜王府还有我极大的荣耀。
许是顾念着煜亲王夫妇多年无所出,皇上特例破格封我为公主,号清霜。
皇贵妃与我道皇上是取自‘质傲清霜色,香含秋露华’还道我眼中有傲骨,清清有霜色。
此一番封外姓公主入亲王府却是天启数十年来的头一遭,我虽是外姓,身份却与亲王家的生生女儿无异。
十三皇子朝我微伸出手,我抬起抹了薄粉蔻甲的纤手轻搭在他手腕上,轩辕夜转身在我另一侧。
轩辕夜墨眉下的幽谧双眼停在我身上,我微微抬眼看了他一眼随即收回了眼神,自安阳公主宫中后,我总有些不敢面对他,我不知道我要如何,我也有些害怕着他,我到底是不愿意成为他的笼中鸟。
皇贵妃坐在正殿上首,受着我朝她行着的跪拜大礼,宫中我无父母,唯有尊皇贵妃如母。
礼毕后皇贵妃从十三皇子手中接过黄边玉珠缎带悬与我脖颈上,她轻启唇,“今日后,你便是正经的公主,便要舍弃前尘身份。你从前伺候过本宫,本宫亦疼爱你,次一去,本宫也免不了嘱咐你几句,入了煜王府为女,要好生侍奉煜亲王夫妇,待他们如生生父母般。”
“本宫知晓你玲珑剔透,这些不用本宫教导也心中有数,只是本宫到底还是忍不住想要多嘱咐几声。”
皇贵妃面色温和,柔和的眼中有着些许不舍。
皇贵妃待我有恩,我亦不舍她,我磕首道:“清霜愿皇贵妃福禄绵长,永享安乐,娘娘素日里有些头风,定要让宫婢们时时为娘娘按着,春天有湿气,娘娘膝盖便会发疼,清霜这些日子做了一些护膝,娘娘要好好保重身子。”
一旁的宫婢将一个匣盒递给了皇贵妃,青竹接了过去,皇贵妃眼中隐约有泪,“本宫知晓你是个好孩子,走吧,走吧,别误了好时辰。”
青竹上前搀起我,“公主还是快些上轿吧,娘娘不舍,再这般怕是要落泪了。”
我看向皇贵妃,皇贵妃眼角含泪,唇边挂着笑。
我眼眸轻颤,只觉得泪意微涌,随即垂下眼帘,用大礼叩首后拜别皇贵妃。
外头的太监高喊:
“公主上轿。”
我想要回头看一眼,十三皇子微低头在我耳侧道:“不能回头。”
我轻搭着他手腕的手紧了紧,轻吸一口气后抬步上了轿。
眼角余光中看到皇贵妃站在廊下,轻挥着帕子,阳光下双目中有泪花轻闪。
我正欲要弯腰进入轿中,却看到永寿宫的拐角处熟悉的人影立于那处。
十六脸色略显苍白,穿着素衣长衫静静站在那儿,微风轻动将他柔软的发丝扬起,见我看向他,他眼中含着清浅的笑意。
他并未上前,好似只是为我远远送行。
入嗣之礼办的匆忙,我也未得空去见一见十六,此时他不上前,我亦不好朝他而去。
十三皇子遥遥看了眼十六皇子,“今后不是不入宫中,总有相见的时候,不要在耽搁了。”
我轻轻点头,举目深深看了一眼十六后弯腰入了轿中。
十三皇子骑在马上,轩辕夜不是册封使并未一同前来,我坐在轿中,轿椅轻晃,我磕上双目,感受着渐渐离皇宫而去,挣脱这一方天地,我期盼了多久…
艳阳高照,空气里微漾着春日里淡淡的柳意桃香,清沁的薄凉蔓于心间。
今后的路,或许不会在那般险阻……
煜王府早已安排妥当,我身后尾随着诸多赏赐,这架势分毫不显得寒酸,倒是惹得京街上的百姓驻足观望,只道是何等贵人。
那些东西,太后赏的,皇上赏的,皇贵妃更是十足十的打点了,更将赐了若怜伺候我左右。
除了太后等人外,宫中丽妃为首的一些妃嫔也着意不越矩的添了许多。皇贵妃只是按着规矩办事,只是也上心了好一番,皇上跟太后自也不是为了我,而是给了煜叔叔莫大的亲近,亦是为了给王妃冲喜。
宫中过继入嗣王府之事并不多,只是我前身到底是宫婢,这般阵仗莫不说赶上宫中的嫡亲公主,却是要超了亲王府的小姐一大截,也算是在天启开了先河。
我听着耳侧喧闹,静静想着,经了紫宸殿一事后,我对丽妃抛弃了从前几分聚利为友的心思,患难时见到的人心总不会是假的。
十三皇子领着我走入煜王府,鞭炮喧鸣,我目不斜视踏过高耸的门槛,在堂中拜了煜亲王,改口父亲。
依着天启的民俗,煜亲王赏下三枚匝了红线的金宝放入我手中,在民间应该是三枚铜钱,天家贵重不同,自然是换了金宝更显身份。
煜王妃卧床不起,无法在堂中受我跪拜,煜亲王便道等明日在前去行礼也不迟。
我头戴着极重的玉冠,身上的衣裳也是里三层外三层隆重异常,穿着这般,一整天毫无停歇,脚不着地的忙碌着,后又去了先庙祭祀先祖,三跪九拜了不知晓多少次,皇家的族谱上才罕有的写上了我这个外姓无血缘公主的姓名。
礼毕时已经接近暮色,若怜扶着疲惫不堪的我起身,我身形已经有些摇晃,在我已经头昏脑涨时,十三皇子在我身侧挑着桃花眼笑看着我,“这公主却也不是那么好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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