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冬之际,大雪飘摇,世界一片银白,满城都挂着红灯笼。暖暖的虽不繁华但很温馨。
洛夕抱着零食回来的时候,看到林不语正在和小朝子在院子里下棋。洛夕挑了挑眉,坐到小朝子的旁边,看着他俩下棋。
一会儿后,洛夕对于小朝子的臭棋十分不满,她把小朝子推到一边,对不语笑笑,“我来下。”
小朝子一脸鄙夷,“你吃你的去吧,下什么棋?就你?”
洛夕白了他一眼,把棋子都收好重新开了一局。小朝子便抢过她的吃食开始吃,洛夕没理他,专心致志地和不语下棋。
刚开始下的还挺轻松,不语比较有人性,打的不太猛,洛夕还顺手吃了一块儿鸡腿儿……雪花飘飘洒洒,凉凉得沁人心骨。不语看她这么游刃有余,还敢偷空吃鸡腿儿,于是便起兵玩起了环攻,洛夕就立刻吃不消了。
奋力应战后两人相持不下。良久,小朝子突然说:“何夕,你的东西真好吃!”
洛夕扭头看向他,怔了怔,何夕?
何夕?
回过神时小朝子已经快把东西吃完了,洛夕刚要伸手要去抢回来。小朝子便说:“何夕,不是我说你,你别分心,你已经进了不语的骗局了。”
“你给我闭嘴。”洛夕有点抓狂,她下棋可从来没输过,都怪今天小朝子一直找事儿,她根本静不下心。
“何夕。”不语轻声叫道。
“啊?”洛夕看向他,他眼中满含笑意。说道:“没事。”
洛夕被他那柔柔的笑意给击中了,一时间不知道该下到哪里去,猛然间余光又瞥见小朝子吃得津津有味,洛夕伸手打向小朝子的脑袋,“你别吃完了!给我留点……”
小朝子嘿嘿一笑:“你死了。”
“谁死了!你才死了!”
“你真的死了,全军覆没?”
洛夕这才看向棋盘,瞪大了眼睛,“啊!我死了……不语你耍赖!不算!”
“我没耍赖,是你自己不专心。”
洛夕撇了撇嘴,“不和你们玩儿了,我才不稀罕,哼!”
这时张姨叫小朝子回家,小朝子抱着洛夕的零食跑了,洛夕捏起一颗棋子朝他扔过去,正中他后脑勺。小朝子“哎呦”一声,头也没回,直接跑进了染房。
小朝子走后,洛夕看向不语,只见他眼含笑意地盯着自己看,莫名的觉得心口发烫,大冬天的,身上居然出了汗……
不语勾起嘴角,半含调戏地问:“你很热吗?”
洛夕立马摇头:“冻死了!”
他依旧笑盈盈地看着她:“棋,还下吗?”
“不下!”跟你下棋根本没办法专心!
一阵风刮过,碎雪从头顶的树枝上洒落佛了他一身,像朵朵梨花,盛开在他的眉间发髻,洛夕看的有些痴,花瓣般的白雪纷纷落下,如同一场花雨,洛夕并未注意到周围的环境,只觉得眼前的人温润如玉,郎艳独绝。
直到她发现漫天白雪间夹杂了几抹红色时,她才意识到周围的景物发生了变化。身后的香料店化作一阵虚烟消散不见,周围忽然有无数棵梅树拔地而起,洋洋洒洒,铺满了她所能看到的所有地方,天上的雪渐渐停了,放眼望去,是有千里梅林开的血红如火,梅花与白雪相映衬,梅花变得更加妖艳,白雪则变得更加皎洁。
而他,在血红梅林和漫天银白中散发着淡淡的光芒,如同一轮亘古不变的圆月散发着圣洁的清辉,穿林越水向她投来,并不是那么灼目,她却被刺得睁不开眼来。
“洛夕,洛夕,洛夕……”
不知是谁在一声声喊着她的名字,声音清冷平静,却蕴含着温柔与焦急。
原来刚刚,只是一场梦啊。她睁不开眼,依旧是无尽的黑暗,可身边却暮然多了一丝温暖,她抿了抿干涩的嘴唇,沙哑道:“谁来了?”
黑暗中那人久久没说话,时间过得极慢,好似要将人拖入无尽的深渊。
他轻轻叹了口气,缓缓说道:“你何苦这么傻?”
那心疼而又无奈的声音回荡在沉重的黑暗里,洛夕心口揪了一下,身子轻颤起来。
“师父……”
钟离心痛万分,他不敢燃灯照亮这密牢,他怕他看到洛夕惨痛的样子,就像当初在逐鹿看到瑶姬奄奄一息的躺在血泊中,他心疼却什么都做不了。
钟离轻轻握住她的手,“没事的,你不会永远呆着这里的,不会的。”
洛夕因被挑断了手筋,根本感觉不到他的手,“师父,黎冉怎么样了?小十七呢?俊伯父呢?”
他顿了顿,一一说道:“黎冉已无大碍,小十七由酉陌穹来照看,灵力骤减,应该很难恢复。帝君过世,大皇子挚继位为帝鸿,已有三个月。”
他说的极其平静,当洛夕听到帝喾去世时,胸口忽然一阵闷痛,胸腔要被挤碎一般。
俊伯父不在了,俊伯父不在了,都怪她,让俊伯父动那么大的气,都怪她,都怪她……
洛夕身子一阵抽搐,钟离赶忙往她体内输入灵力,而她的痛苦却丝毫没有减少,钟离却只能干着急。
一会后,她平静下来,浑身大汗。
钟离叹了口气,轻轻问她:“洛夕,让为师除掉你的记忆吧。”
她身子一颤,“不要!”
不要,不要,不要,就是痛死,我也不要忘记以前的一切,我不要忘了长琴,我不要忘了香料店,我不要忘了不语,我不要忘了黎冉,我不要忘了师父,不要……
没有记忆,就如同白活一次,当初在阴羽山,她下定了决心要重新开始,最终她还是无法拜托那个过去,最后伤了囚牛跑去帝丘寻找不语。
她才不要放下一切重新开始!
钟离许久没说话,洛夕忽而笑了笑,轻声说:“没事的,师父,我不会死的,区区万生香,奈何不了我。”
他只觉得心脏被谁揪着,痛的他手脚冰凉,“小夕……”
“忍一忍,就不痛了,忍一忍,就习惯了。”洛夕哑笑。
他无声的吸了口气,缓缓说道:“是为父无能,保护不了你。”
她心头一惊,半天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师父?”
他抬手揉了揉她脑袋,“以后没人的时候,就叫父君吧。”
她鼻子一酸,肩膀轻轻抖了起来,抽抽噎噎了半天,“原来你一直都知道啊……”
他轻轻摇头,“我怎么会不知道?”
钟离把她抱进自己怀里,“为父懦弱,不敢承认爱你娘亲,不敢挽留她嫁给长琴,为父无能,救不了你娘亲,如今也没能救得了你……”
“父君……父君……”洛夕手脚不能动,只能软软的偎在他怀里,小声地抽泣。
他当然了解,他当然知道,那个朝夕日暮是什么意思,煜夕这个名字又是什么意思,他哪里会不清楚洛夕是他的亲骨肉?!
洛夕哭了许久,直到已经累的哭不动了,钟离喂她吃了些灵药。又是简单几句后,钟离才起身离开。
她依旧孤零零的躺在黑暗中,但周围,好似没有那么冷了,时间也没有那么难熬了,因为钟离说,黎冉没事,而她,不会永远都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