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夕大脑一片空面,只觉得整个人都被他压在身下,仿佛置身熔炉,紧紧相贴的身体厮磨出沉蛰的火苗,他的吻满含愤怒,用力地,疯狂地攫取她所有气息。
洛夕喘不上气,在他身下挣扎,他紧紧箍住她不断反抗的身体,他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愤怒,疯狂地,贪婪地,毫无顾忌地吻着她,狂风骤雨般地掠夺着,她手腕飘出的血腥味不断地刺激着他,让他想起所有往事,让他想起她给睚眦喂血,让他想起她整日和青阳混在一起,让他想起她喊青阳的名字。
他将她拥在怀中,手探入她衣衫,一路勾火燎原,双唇离开她的脸,一点点落上脖颈上,落到耳根后……
洛夕已抑制不住地急促喘息起来,不由得弓起了身子。她眼角已溢出泪珠,“黎冉……你冷静……黎……”
未尽的语气又被淹没在他怒火涛天的热吻中,丝毫没有放开她的意思。
良久后,洛夕细细喘着气,她看着他深邃的眼眸,认真问道:“你愿不愿意放下黎氏,放下小十七,放下所有人……跟我走?”
他没说话,静静看着身下的她。
洛夕一直觉得,他还是那个不语,可以放弃过去,放弃未来,不顾一切跟她走。然而她没有想过,以前的不语,已经不在了,现在的黎冉,除了洛夕以外,还有其他的羁绊。
他平静地摇了摇头,然后感觉身下之人体温骤凉。
她本来想,如果他愿意,他们就私奔,管他什么婚约,管他什么长琴,管他什么魔殇!
洛夕身子猛然僵了。
她恍然间才发现,他已经不再是那个不语,而他们也再也回不去胥江城那十年。
她颓然笑了笑,用尽全身力气一把推开他。拿起狐裘外袍朝门外走去,她已经泪流满面,她已经不敢回头,当发现全世界已变成了和自己想象中面目全非的样子时,她便又开始逃避,不愿接受这一切。
然而,他却并没有拦她,只是看着她步步远去。
他这世叫黎冉,不再是那个被挑断筋骨废掉灵力没人要的乞丐,他现在有了生他养他一百二十四年血浓于水的氏族,有待他如亲哥哥的小十七,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她依旧是他的挚爱,却不再是他的唯一。
他无法对氏族放任不管跟她去浪迹天涯,无法对天下放任不管跟她逍遥快活。
胥江城的十年中她只是个平凡的女孩,没有过去,没有未来,平淡的开着一家名不见经传的香料店,而他只是一个被剥夺了一切的废人,唯一拥有的,是她所给予的,与她一起共度十年的时光。
而现在,纯挚的感情已经因添加上了别的色彩而变得面目全非,时间能冲淡一切,距离能疏远所有,人总是会变,就像天上的月亮,一夕如环,夕夕都成玦。
岁岁年年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就让那壶酒永远埋在树下吧,让时间去冲淡它,冲淡它包含的所有回忆。
洛夕在桃花树下与钟离对弈,下了这么多局,她总是输。钟离发现她最近根本无心修炼,要么发呆闲坐,要么赏花看鱼,要么看一天的书,却一页未翻……
“为师帮你把婚约推掉。”他放下棋子,静静看着她。
她怔了一下,旋即很空洞地笑了笑,“不用了,师父。”
不用了,已经晚了。
寒风呼呼地刮着,细碎的雪花零零落落,她坐在桃花树下笑得凄美凉薄。
钟离只觉得心口一阵揪得慌,他微微皱了眉,看着她苍白的小脸,容姿胜雪,他轻启薄唇,声如碎玉,“你去把那件衣服穿来看看。”
“啊?”洛夕一愣,师父这是什么意思?
洛夕看着他,只见他一脸的平静,如千里冰原一尘不染,神圣不可侵,好似只是用微波不惊的方式去命令她,让她不敢不服从。
加油站起来行礼,“弟子遵命。”
看着洛夕飞下浮岛后,他淡淡舒了口气,昂起头望着眼前的这棵桃树,银白的雪花飘落,铺在他脸上,记得当年瑶姬成为第一届桃花阁阁主时,桃林万顷,美不胜收,那是他见过最绚丽,最明艳,最令人神往的桃花林。他从来都不知道自己是从什么时候起才喜欢上瑶姬的,或许是在他灵力突破超越江容时,或许是在她成为桃花阁主时,或许是在她说从此以后她叫陆朝瑶时,或许,或许更早,或许是在武落钟离山的桃林里他们第一次相遇,她浅浅地对他笑,春风扑面,万物复苏。
一会儿后,洛夕飞落至浮岛,她穿着那件白色盛装,宽大裙幅逶第三尺,裙角缀满桃花,纷纷扰扰开在她脚下的雪地上,灼人眼目撩人心魄,她一步步走来,裙底卷起细小雪浪,桃花好似有了生命般随着她的脚开了一路,雪依旧下着,飘落在她如缎子般柔亮的乌发上。她原本苍白的脸上现在微微泛红,像一朵粉嫩的桃花,含苞待放。
洛夕紧张地走到他面前,眼前还是一年前钟离因看到她私自穿这衣服而大怒的样子,她不由得有些害怕,根本不知道师父在想什么。
钟离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她,天地间变的没有一丝声音,万物仿佛都静止了,只剩下满天飞雪纷纷扬扬。他忽而淡淡笑起来,以一种极慢极慢的速度,缓缓绽开笑容,就如同一朵寒不可侵的冰莲,缓缓盛开在冰天雪地中。
只听他轻轻说道:“这件衣裳,就给你吧。”
她怔住,疑惑和欣喜交错而来,这可是瑶姬娘亲的衣服,师父现在要赠予她是什么意思?这衣裳对师父来说应相当宝贝,自从瑶姬嫁到长琴后他就将衣裳封印在桃花阁中,至今为止六百年未动,洛夕以为钟离认定她是瑶姬和长琴丰祐的女儿,疼爱却依旧有芥蒂,但如今他竟将这衣服赠予她,想必是真心接纳她了吧?
洛夕不由得再想确认一下自己有没有听错,“师父,你没开玩笑吧?”
他安静地盯了她一会儿,徐徐道:“你把这衣裳一并带到蜀国去吧。”
爹,这算是你给我的嫁妆吗?怎么听你说出来……这么伤感?
“师父为什么要将衣裳送我呢?这应是瑶……瑶师姐的衣裳吧?”洛夕暗自喘了两口,幸好没将“瑶姬娘亲”说出来,幸好幸好……
钟离淡淡道:“你穿着好看便是。”
洛夕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她穿着好看,和娘亲一样好看。
洛夕笑了笑,“谢谢师父。”
漫天大雪依旧飘着,钟离起了身朝宫中走去,“天凉了,你别冻着,早些回去吧。”
他说话总是那么波澜不惊,却如温泉般缓缓注泻到她心里,漾起层层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