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回到自己的军帐中,终于撑不住一口血涌出来。
踉踉跄跄地走到床边,身子一沉倒了下去。黎冉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如果她再晚走一歩,他的伤情恐怕就要暴露了……
现如今具茨山已经守不住了,兵力也所剩无几,军帐中冷冷清清,共工氏的九婴异常凶恶,灵力与黎冉不相上下,前两日重伤黎冉。九婴是一只九头妖怪,凶残无比,在与黎冉的恶斗中,伤了黎冉共一百二十六处,都是轻伤,只有一处是重伤,九婴那一击正好打在黎冉的右胸口,三年前被睚眦掏穿的位置。麒麟竭虽已融入血肉,但还是经不起那么猛烈的攻击。
九婴重伤黎冉,黎冉削掉他三个脑袋。
现在战况紧急,怎能让她冒险前来?若是九婴带兵突袭军营,以他现在的兵力定是被打个措不及防,惨败而终!
黎冉无力地躺在床上,右胸口处的经脉皆断,伤口又裂开,刺眼的鲜血不住地往外淌。军营里的医师都接不上那经脉,更调动不了麒麟竭,只能看着他一点点虚弱下去干着急!
他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再也不想动了。
梦里,他站在昆仑山脚的梅园中,大雪纷飞,天地一片银白,唯有这万朵梅花开得妖治如火,好像周围的空气都被这红梅点燃,热浪一层又一层,卷着梅香狠狠地向他扑来。他站不住脚,倒在了冰凉刺骨的雪地中,梅花纷纷飘落,拂了他一身,两三片血红的花瓣落在他脸上,将他惨白的面容映衬得格外妖治凄美。
寒风呼啸,夜晚的军营更是森严可怖,他帐中只点了一盏烛灯,忽明忽暗,随时都会熄灭。
她一身白袍站在他床边,身上头发上睫毛上还都是雪,浑身散发着寒气,她脱掉狐裘白袍,抖落身上的雪,然后站在他床边,紧紧握住他的手,看着他苍白如纸的脸,她的心猛然抽了两下。她怎么会看不出他已身负重伤?!
洛夕在营帐外设了结界,她不断地往他体内输入灵力,黎冉虽失血过多,但身体温度却没有降低,反而异常地高起来,滚烫地蒸腾着,他脸颊烧手,额头上已布满细密的汗珠。洛夕心疼地抚过他额头,然后一点点解开他衣衫,将他上身**出来。
当看到他身体的那一刻,那种旧伤未愈,新伤又来,层层相叠,皮开肉绽的惨状让她喉间泛起一阵咸腥味。她强咬着牙,没让泪珠子落下来,她没想到,他竟虚弱到这个地步!?
洛夕立刻挽起袖子,床边还有军营内医师们留下的些许药物和包扎用具,她先运功调动那麒麟竭去恢复他胸口的经脉,因为之前调动过一次,所以这次并不是很费力。不到一个时辰她就修复了他的经脉,止住了血。洛夕把那个伤口重新包扎起来,然后湿了毛巾,擦去他身上的污垢。
黎冉一直处于神志不清的状态,他依旧浑身滚烫,满头冒汗,嘴里不断小声呻吟着。
洛夕一边不断往他体内输入灵力,再一边小心地上药。他身上的伤除了右胸口那个其他都是皮外伤,不会有什么生命危险,修养一段日子就会好。
洛夕轻轻抚过他滚烫的脸,心疼悲伤而又无奈,他本已和萧翎月有了婚约,为了她,他三番五次推掉,不顾氏族利益,不畏帝王盛威终于把婚约退掉,而她却轻而易举地答应了嫁去蜀国!他为她脱去龙骨,转世成凡人,本应有一个新的人生新的开始,却还是在遇到她的那一刻起记起了前世所有记忆,过了奈何桥,喝了孟婆汤,却还是忘不了她,却还是要守着她!
洛夕拿起一柄小刀,轻轻划破手腕,鲜血猛得涌出。她拿来一个小瓷碗,集了碗血,也顾不上包扎,就抱起他的头放在自己腿上,轻轻掰开他的嘴,一点点喂给他喝。浓烈的血腥味涌入喉间,如熔浆烧到他心口,一路滚烫流入腹中,他顿时烧了起来,好似周身的梅花疯了一般猛烈生长起来,点燃了周围的一切,融化了天地间的冰雪,火红如血的梅花挤满在天地间,梅香愈来愈浓郁,最后变成了刺鼻的血腥味,侵袭他全身每一个毛孔!
他猛地睁开眼,抬手打掉那碗血,瓷碗落地,破碎声凄厉可怖,鲜血溅了她一身,像是雪白衣裙上开了一树红梅,灼热耀眼,凄凉妩媚。
黎冉赤红着双眼瞪着他,“我才不想喝你的血。”
洛夕知道,他还在气自己喂血给睚眦,她低声哀求,“你先别气了好不好?伤势要紧啊……”
“谁让你回的军营?!赶紧回去!”
黎冉只感觉浑身发烫,视线也极其模糊,只看见她一身白衣,衣上的鲜血妖治如火,虚虚盈盈的面庞在灯光下极其妩媚逼人,那泼溅的一树红梅刺得他眼睛生疼,恍得他心神不定,好像体内有伏蛰的烈火要被那树红梅给引出来!
“我不走,我不想嫁去蜀国。我答应帝君是因为……”
黎冉忽然抓住她手腕,猛地一拽翻身将她压在身下,他如同一只负伤的野兽,剧烈喘着气怒瞪着她。
洛夕的手腕被他紧紧攥住,刚刚伤口没包扎,硬是被他逼出血来,溢了他一手,鲜红刺眼!
“黎冉你先别乱动,伤口会裂开!”洛夕慌忙喊道,他却无动于衷。
她手腕的鲜血不停地往外流,带着些甘甜的血腥味慢慢充沛在两人中间。他咬着牙,怒气如火山之将崩,眼前的人脸色惨白,像一朵纯净皎洁的芙蓉花,他也看不清她是什么表情,只隐隐觉得她眼中有恐惧。
洛夕在他身下挣扎,但刚刚为了给他疗伤已耗费太多灵力,体力不支,根本奈何不了他,手腕被他攥的生疼,好似要被捏断了一般。
“黎冉,黎冉!”洛夕不知道他是否清醒,只能尽力呼喊他的名字。
他盯着眼前这个人,体内燥热,浑身血液都在翻滚咆哮,当她喊出他名字的那一刻,他的理智全面弃守,低头狠狠稳住她的唇。如同千里冰原上独立的一树红梅,以不可收拾之势疯狂地蔓延向四周,顷刻间便已是梅林千里,覆水难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