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勋这才看向她,眼中显然是有些害怕的,因为他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洛夕的灵力竟然这么高,他高了整整一个阶级。他好像没有办法像以前一样那么坦然地面对她了,从前他以为她只是一只顺服的小猫,乖巧但有个性,如今它是一只蛰伏的野兽,可以温顺,也可以冷酷无情。
放勋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调侃地说:“怪不得你不用灵力也那么强,你要是用了灵力,那还了得?”
洛夕不好意思地笑起来,“以后我还是那个没有灵力的洛夕,你不用那么担心。”洛夕咽了口唾沫,小声问:“那个,睚眦后来怎么样了?”
放勋并未受什么大伤,看来洛夕打了睚眦一掌后就没什么大事了。
放勋表现出十分不解的样子,道:“后来他接了我一掌,然后直接退出了战场。”
“呃……”洛夕汗颜,睚眦这次貌似相当生气,好像随时能杀到这里剥了她的皮,但洛夕也生气啊,想要她的命就算了,居然差点要了黎冉的命!
“洛夕,”放勋叫住她,“你和黎冉,是什么关系?还有那声龙吟……”
放勋觉得自己在说天方夜谭不可理解的事情。
洛夕干笑两下,“皇子看到了什么?”
“你们落的太快,我和睚眦都在上面,隔着云层什么都看不到,只听见一声龙吟,和随之传来的强大气息。”
洛夕在心里舒了口气,转而笑盈盈地说:“这个可当真是说来话长……呃,明日还有烈战,我就不打扰皇子了,您早些休息,我先告辞。”
不等放勋说话,她已落荒而逃。
但是放勋也不笨,强大的气息圣洁纯净,自然不是洛夕的,但黎冉已经危命旦夕,就算他灵力全盛也达不到那个境界,所以也不可能是他的,那么唯一有可能的,就是那个神秘的龙了,百思不得其解的是,那条龙从何而来?
想着潇翎月他们应该还在军帐里,洛夕不想回去,就在军营的外面转悠,出了军营就是漆黑的山林,幽静的很。洛夕慢悠悠地走在山林里,身后是灯火凄迷,身前是黑暗无际,月亮也被埋进了云雾里,夜色苍凉,寒气满襟。
洛夕想起来,曾有一段时间,她也像现在这样,一个人走在黑暗里,四周是死一般的寂静。
忽然刮起了风,云开见月明,月光朔落而下,洛夕仰头看向前方不远处的树顶,那里立着一个黑影。
洛夕一哆嗦,撒腿准备跑,但发现那气息不是睚眦。
她愣住了。
他微卷的长发在月光下泛着黄色,身材修长高大,黑夜下一双琥珀色的眸子透亮无比,他依旧冷傲孤清,却没有以前那么盛气逼人。
洛夕有些心疼,是不是自己当初做的太绝了,他到底有没有明白自己的良苦用心?
“囚牛……”洛夕轻轻唤了一声,他应当是今日感觉到洛夕弹琴之力,前来查看。
囚牛没有动,洛夕上前了一步,他微微颤了颤,然后扭头逃向远处。
“囚牛!”洛夕飞身上了树顶,一并追了上去,她一把抓住他手腕与他对视上,“囚牛,你为何不来找我?”
他看着她,眼神中悲伤而无奈,“找你做什么?”
他怎么就不明白?!
“你不要你的琴了吗?”
他孤苦一笑,“一千四百年,我都守着寂寞、守着那把琴,但我不想再寂寞了,那把琴,你拿去也无妨。”
洛夕心中顿时蹿出几缕火苗来,“不想守着寂寞,那你去哪儿了?”
“我还在阴羽山。”
那你不是终究摆脱不了寂寞?
“对不起,囚牛。”洛夕三分无奈,七分愧疚,“当时我必须要走,但我也放不下你,我不想让你再一个人了,所以我夺走你的七弦琴,我想等你来找我,我想带你踏入这盛世红尘,带你看遍人间冷暖,你教我博识音律,我教你人生百态,你害怕改变,就让我帮你改变,我以为,你会来。”但是你没有。
囚牛笑了笑,好像有些释然,好像听到她并非他所看到那么无情,他有些欣慰,“我此生最最怕寂寞,却此生难逃寂寞,是我自己的命,怨不得你。”
他轻轻拂掉她的手,“你现在活的很好,不用再惦念我了,就当那十七年从未发生过。”他露出拙劣的笑容,“你好好活下去,七弦琴你就留着吧。”
囚牛往后退了两步,他轻轻说:“如果厌了,就来找我……我一直在那里,一直。”
说罢,他扭头飞掠而走,洛夕呆呆地站在远处,看着他消失在夜幕中,她没有再追,就算追上了,又有什么用?
他从寂寞中来,又入寂寞中去,命数难逃,谁能改变?
回去时军帐中只有黎慕天,洛夕倒了杯茶,自己喝了两口,“黎伯父有什么事?”
黎慕天踌躇了一下,眼看着要跪下,洛夕连忙扶住,“您这是干嘛!”洛夕吓了一身冷汗,这要是自己以后的爹,给儿媳妇下跪,她怎么受的起!
黎慕天老眼浑浊,有些哽咽,洛夕把他扶到桌边坐下,她叹了口气,缓缓道:“伯父,我只想知道,祭祖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握着洛夕的手,嗓音干涩:“不知道操控的人是谁,黎氏和重明氏都失控了,身体不听使唤,屠杀了长琴氏,放出磨星三魂,放出了雷神怒的杀阵,所有人都被洗去了记忆灌输进另一种思想,使得长琴氏成为天下罪人,百口莫辩。”
洛夕无奈地笑了笑,不管操控者是谁,都脱不了子卿的干系。
又说了几句后,洛夕累了,不想再说了,便道:“伯父,天不早了,您早些休息吧,黎冉就交给我来照顾。”
他知道洛夕累了一天,便起身往外走,洛夕将他送到军帐外,他临走前犹豫了一下,然后说:“老夫会尽量把婚事推掉的,但估计要等一些日子,毕竟,是帝君指的婚。”
洛夕笑了,“多谢伯父。”
他也勉强笑了笑,转身离开。黎冉对潇翎月没感觉,他这个当爹的自然能清楚,但为了氏族利益,只要黎冉不反对,结了也无妨,但后来黎冉拒绝了两次,黎慕天也不打算再勉强,谁知帝君却下了铁命令,想推也推不掉。如今洛夕出现,黎慕天在祭祖那天就得知了她灵力不低,他还尚不明确洛夕会不会报仇,但她那句“我就是死,也会救黎冉”,黎慕天决定赌一次,他赌洛夕是真心。
如果她真的是真心,那么她嫁到黎氏带来的利益,不会少于潇翎月,他便也顺水推舟做了回圣人,成全一对鸳鸯。
夜已深了,洛夕趴在床边细细端详着他的脸,在胥江城那十年的记忆如走马灯般呈现,不知何时,她就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