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小黑你是在叫我吗?”听到燕淮说的话,张楚宁夸张的做出简直伤心欲绝的样子,假哭道:“哥哥我这么风流倜傥英俊潇洒玉树临风聪明绝顶持家有度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车见车爆胎德智体美劳样样俱全的新世纪好青年,小黑你居然说我是白痴!我不活了!!!”他一口气都不带喘的说完后双眼亮晶晶地看着燕淮,很想知道某人会对他的表演作出什么回应。
“好走不送,我帮你买棺材。”燕淮端着一张面无表情的俊脸,冷酷无情的应对道,“以后我每年都给你烧纸,放心吧,你现在可以找个地方去死了,我绝对不拦,我们地府再见。”
“呃,我要是就这么去了,还有谁陪你吹牛打屁喝酒泡妞?你该多么空虚无聊寂寞冷!虽然我们相识不久,但是我看你已经够冷了,兄弟我怎么能留你一个人在这世上孤孤单单?所以我还是先勉为其难的留下来吧。”张楚宁自来熟的揽着燕淮的脖子,凑到他的耳边轻轻的呵气,弄得他耳后有点儿热。
看着眼前这个凡人脸上贱贱的笑容,燕淮的拳头忽然有点痒。
长得人模狗样的,那张嘴怎么就那么欠收拾呢!要不要教训他?
这么想着,就听见“哎哟”一声叫唤,雨童直接一拳头砸在张楚宁鼻梁上,恨恨地道:“你居然敢调戏大人!叫大人的名字,给大人起绰号,还敢摸大人肩膀!我都还没碰过大人呢!”
女孩儿看似白白嫩嫩的小拳头竟是直接将张楚宁这么个大男人打飞了出去,重重摔在几米外的地上。
站在旁边刚想动手的燕淮心中无语,这孩子这都说的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嗯,果然下次还是应该早点动手!
“雾草,小雨点儿你这只怪力萝莉这么残暴,小心以后嫁不出去!”
实际上完全没受什么伤,只是单纯丢了面子的张楚宁恶狠狠地冲雨童呲牙裂嘴,意图恐吓小女孩。
结果雨童完全没当回事,甚至还扯起嘴角朝他做了个滑稽的鬼脸。
伤了自尊还被鄙视的张楚宁默默蹲墙角暗自神伤去了。
正所谓世间一物降一物,相生相克反正说,贱人自有恶人磨!
实际上完全算不上贱人最多就是无赖的张楚宁二十几年来靠着没脸没皮一向无往不利,横行天下,连阴间阎罗四殿王都对他的厚脸皮无可奈何,谁料如今就这么栽在了一个脑袋一根筋的妖怪小女孩手里。
其实这也不过是因着他对孩子的独特温柔罢了,在他的眼中,有时候就算是一些妖魔鬼怪也都还只是孩子,当然不听话的坏孩子们需要好好收拾。雨童在他眼中无疑是一个不太坏的孩子,毕竟她身上并没有沾上生灵的血腥气,虽然他并不知道那是因为雨童遇到的第一个人就是翟昱。他向来喜欢孩子,并且愿意对他们温柔以待,上大学时室友曾经跟他说过要是他能把自己的女朋友当成孩子看,给她们他对孩子们的一半温柔,绝对没有任何一个女人舍得拒绝他。自幼就被爷爷兼师傅当成完美天师培养的道教正统传人的真面目可没有张楚宁现在表现出来的这么脆弱滑稽。
他只不过是戴上了一张看不见的面具,与燕淮的冷漠异曲同工,以玩世不恭、放荡不拘的表象来面对这个世界,遮掩住其凌厉锋芒,隐藏住心底最真实的自己。
没一会儿又恢复常态的张楚宁嘻嘻哈哈的凑上前去问:“那小黑你这位阴神来阳间做什么,要是有什么难处我可以帮忙啊!”这话说的到是真的,有些人只要一眼,你就会认定他是你一辈子的朋友。不需要理由,如此任性却又如此真挚的感情。就像有时候,一个人莫名其妙就会看不顺眼另一个人,也会不知所谓的喜欢一个人一样,这都是缘分,找一个能交心的朋友最重要的就是缘分,这是先天的好感,当然除了缘分还需要自己做出努力,毕竟感情靠经营。
----“不用了,事情刚刚解决了。”燕淮说完目光奇异的又看了张楚宁一眼,随后补充道:“我来找人,来找你。”
“你找我,找我有什么事?我阳寿还没尽呀,再说拘魂那是黑白无常的事儿,小黑你也是管这个的?”
张楚宁疑惑不解,一个地府阴神找他能有什么事,帮忙抓鬼吗?
“你是个道士,也算修者,那你知道关于阴阳两界的一大禁忌,‘命则界印’传说吗?”燕淮问道。
“命则界印:即命运,法则,阴阳世界,天定印记的传说。神魔图,七界印,帝皇玺,守界人,九星连珠,道化无穷,紫薇归位,贪狼出宫,朱雀玄机,天枢摇光,夜帝未央,红尘千丈……与天同寿,长生不老!”
“这我当然知道,曾经的洪荒天道意识崩裂,分裂成了如今的阴阳两界法则,天道五十,天衍四九,只有命运是不可琢磨不可触碰的。传说中永生宿命的力量分化成了七份,分别由阴阳两界的七个奇异生灵来继承,他们将会诞生于过去未来交织的时刻,穿梭在阴与阳混淆的灰色地带,支撑着两个世界的平衡,法力通天,是未来的守望者,是历史的记载者,他们被称之为——通界使。通界使平常与普通的生灵无异,甚至可能连他们自己都不清楚自己的身份。唯一可以辨识出的标记就是传说中代表阴阳本源的宿命七界印……”张楚宁说着说着一下子怔住了,他举起自己刚才浮现出怪异太极图案的右手,不可置信的呢喃道:“话说回来,你要找的人不会是通界使吧?刚刚那个不会就是传说中的界印吧?!”
“没错。”燕淮面不改色,肯定的点了点头,确认了他的猜测。
“你就是界印传说中的第七人!”
清冷的声音明明很轻却如同惊雷在他耳畔炸开,惊得他瞬间失了魂。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张楚宁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满脸错愕。
不过好在他是一个见多了妖魔鬼怪奇异诡秘的老牌天师,适应能力堪称非常强大,很快就接受了自己这个听起来十分匪夷所思的身份。
“哇哦,这听起来可真酷!”
“小黑你也是个通界使吧?”
俊美的黑衣青年举起左手,白皙的手背上同样浮现出一个精致妖异的太极符号,漆黑与幽蓝的阴阳鱼交织缠绕着,纤细扭曲的金色细线将它们划分开,看着就有一种诡异冰冷的阴寒感觉,仿佛是在吞噬一切的黑洞!
“宿命七界印:圣道,浩然,仙隐,红尘,极乐,幽冥,玄天。”
“吾乃幽冥通界使——燕淮,界印相生,以幽冥唤玄天之意,阴阳通玄,造化无极,玄天觉醒!”
手背上左紫右白的太极图影像升腾到半空中,发出刺目的金光,幽蓝和明紫的气流缠绕在一起,两个图案上黑与白的部分重新组成了一个正常的太极图!
阴阳融合,既为原点。
脑袋昏昏沉沉的,张楚宁感觉到有一股强大的力量涌进了他的经脉,识海深处一头危险至极的巨兽被唤醒,无数纷杂错乱的术法咒印组成一条条光带在他脑海中盘旋飞舞,耳中传来轰的一声巨响,仿佛有无数的烟花在他身体中爆炸开来,眼前白光一闪,他就双眼失神的倒了下去。
最后一个意识就是:卧靠,小黑你到底做了什么啊?搞这么大动静!
而在燕淮和雨童的眼中,两个太极图融合在一起之后又马上分离开,各自回归到自己主人的身上,一切都恢复原样。
就在此时张楚宁身上忽然冒起一阵紫金光华,紧接着又有大量的黑烟涌出,他双眼无神的呆呆站了片刻就一下子昏倒。
燕淮伸手接住他,右手伸出探了探他的鼻息:“应该还活着。”阎王大人不只是个路痴还是个间接性失忆症患者,此时他就又忘了自己完全可以用灵力探查,或是直接看看周围有没有刚刚才出现的死人魂体,反而学着人类的样子去探鼻息听心跳测体温来检查一个人到底死没死。
雨童凑过来担心的问道:“他怎么了,不会出什么事吧?”她其实还挺喜欢这个大坏蛋的,更何况他是大人要找的人,如果真的出了什么事那肯定不好,大人一定会伤心会难过,雨童在心里攥住了小拳头。
“刚才我是用幽冥界印来唤醒他的灵魂力量,现在可能出了点小状况。”燕淮用灵力仔细地检查了一遍,有些疑惑:“觉醒成功了,玄天界印也完美无缺,可是他为什么会昏迷,难道是我出错了?”
“这绝对不是大人的错,都是因为他自己太脆弱的关系!”雨童眼神万分坚定的点点头,“大人是绝对不会有错的,就算有错那也都是因为别人的关系!”
那将他当成信仰的光,坚信燕淮绝对不会有任何错误的模样活脱脱一个脑残粉。
燕淮沉思了一会,最终决定去地府求助。
他伸出手指在半空中划了个金色圆圈,天空中就出现了一面连通着阴间和阳世两界的玄光镜,这玄光境是高级法术,作用就和视频电话差不多,不用拨打号码只要在心中默念想要看到的景象就会直接接通那个位置或人的空间坐标。因为使用起来十分简易方便,所以这个法术是阴阳两界所有高阶修士的十大必修法术之一。
玄光镜中出现了阎罗殿的景象,红色金丝檀木的桌案,魔焰天蚕丝织成的窗帘,风纹黑金砌成的殿宇,布置处处低调奢华。
尽管是黑与红交织的景象却并不像传言中那般阴森恐怖,反而十分威严尊崇。
桌案前一身玄黑绣金龙帝皇袍的阎王正手持金笔沾着朱砂批改文案。
鸦羽般的黑色长发盘起,头顶上一尊缀满了细碎红宝石的暗金凤凰展翅王冠精致辉煌,冠冕上串串金色珠帘垂在两侧,额前一枚金色曼茶罗花印圣洁中带着妖冶,他的容貌和燕淮极其相似,却有一种圣洁光明的意味,如果说燕淮是表情冷漠的像座冰山,那这位阎王给人的感觉就是高高在上的神衹,完美无缺,冰冷无情,绝对冷静,是由完全理性组成的机器,似乎永远都不会出现一丝一毫的差错。
十殿阎罗管理地府是轮班制的,每五百年交替一次,除了早已经消失近千年的首殿阎罗之外其他人都已经有过管理地府的经验,首殿阎罗是个特例,并不算在其中。
如今阴间的管理者就是三殿王梵圣王,他和燕淮勉强算是同族,两人的关系很好,燕淮几乎就是被梵圣王养大的。
准确的说,现任十殿阎罗之间的关系都不错,他们之间有不少都是以兄弟相称。
“小四,有事吗?”圣梵因合上文件放在一旁,执笔的手轻点桌面,抬头看着突然出现的玄光镜,周身清冷凛然瞬间消逝,尽数化作长者的温柔慈爱。
“哥哥,陆判官不在吗?你怎么自己在批改文件?”从玄光镜中看清殿中只有圣梵因一人,燕淮又选择性的忘记了自己是来求助的,忙着关心劳累的哥哥。
“陆判官去西方地狱相亲去了,孟娴给他介绍了一个西方魔女,大概最近几个月都不会回来。”圣梵因神色无奈,就算他是阴间地府出了名的工作狂,但是平白无故地多了这么多的工作,他也不愿意呀。
又不能苛待下属,阎王和判官之间的关系就像是凡间大公司的总裁和秘书,陆杰是圣梵因的专属秘书,和上司的关系搞得很好,如今都能做出把工作丢给上司的事情来了,三殿王简直是又好气又好笑。
“小四你还没说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呢?”
“哦,想要请哥哥帮我看一下他现在怎么样了。”终于想起正事的燕淮把倒在地上的张楚宁拖过来,放在玄光镜前。
“这是……玄天吗?你已经找到他了。”圣梵因神色凝重,“他这是怎么了?印堂晦暗……为何身上凝结着好重的煞气……”
燕淮低头眸色晦暗不清的看了张楚宁的眉心处一眼,语气莫名,轻声说道:“哥哥也发现了吗,我在他身上除了感觉到玄天界印之外,还感受到另一种熟悉的气息。”
“好熟悉,熟悉到忍不住毁掉……”
“小四别冲动,凝神静气,那是玄天!不过连你都感觉熟悉,想必附在他身上的是那个混账东西没错了。”圣梵因冷喝一声,手中浮现出一部白色封皮的账簿,金色的书页纷飞,一个个巴掌大小的红色咒印悬浮在四周。
“我记得你这是第二次化生到人间去吧,离当初的毁界之劫差不多也有千年了,那时候地府还在初代的管理之下。还是我第一次出纰漏呢,也是至今为止的,唯一一次。”
“上次好像还是春秋战国时期,那个逃脱掉的……孽畜!”黑色长发无风自动,宽大的衣袍鼓了起来,圣梵因神色冰冷,凌厉的目光穿透过张简宁的身躯直视着他的灵魂。
“九幽煞魔,你还不显形!”他冷喝一声,伸出手在一枚红色咒印上一点,冰冷浩瀚的金光透过玄光镜汇聚成一条恢弘的金色匹练直射而出,金光一闪没入了张楚宁的印堂处。
“桀桀桀…………”
一阵阴冷低沉的笑声回荡在枯寂山岭间,张楚宁的身体上突然涌出大股的黑烟,紧接着他就飞腾到半空。
山岭被浓郁的黑雾笼罩,他的双眼倏地睁开,青年原本清亮的眼神黯淡深沉,漆黑的瞳仁中闪过一抹红光,白净的脸上布满了诡异狰狞的黑红纹路,只有眉心处闪烁着一个斗大的金色的“封”字,整个人变得阴森古怪起来,煞气升腾,周身黑雾缭绕,阴风阵阵,仿佛漫画中的黑化一般。
嘴角勾起邪气的笑,被附身的张楚宁歪了一下脖子,黑眸中渲染上血红。
“多年不见,难为你还记得我啊,小极乐。上一次你可真是把我伤的不轻啊,只不过是养伤就耗费了我数千年功夫,我对你可是惦记的很。”
他话锋一转,又怪笑起来:“不过也多亏了你把我重伤呀,否则我又怎么能得到这么一具灵气充裕阴阳俱全的先天道体?让我想想,这个人类小子好像还是宿命之主吧!”
“你马上从玄天的身体里滚出去,否则休怪我对你不客气,当年你从无间狱逃脱还偷窃吞噬了小四一魂的事我还没和你计较,如今居然又敢染指玄天!”玄光镜中圣梵因凤眸微寒,厉声喝道:“若是不想落得神魂俱灭的下场,就立刻给我滚出来!”
“哼,让我神魂俱灭?有那个本事的话你到是来呀!”
九幽煞魔不置可否地哼了声:“你以为我出来见你会没有准备吗?这可是第七人呢,我寄宿在他的身体里,如今我们的神魂早就融合在一起。你们要是杀了我,岂不是整个阳间世界都要给我陪葬?你敢吗,你敢下手杀我吗?你要是真能承担的起毁灭两个世界的孽障,我到是要说一声佩服。”
九幽煞魔显然是有恃无恐。
圣梵因一阵沉默,他还真拿和玄天魂魄交融的九幽煞魔没什么办法。
十八层地狱之下尚有第十九层镇魔地狱,这一层地狱名为无间炼狱,里面关押的都是罪孽滔天因果深重的神魔大能之辈。原本由天道御史监管,可谁料到三千年前第十九层地狱的两界阴阳两仪元龙劫灭大阵竟出现一丝破损,关押在无间狱的诸多魔头沿着这道缝隙逃出了阴间,祸乱天下。
当时天界尚存,人界地界天界三界联手捉拿逃脱的妖魔鬼怪。九幽煞魔就是最先逃脱的大魔中的一个,彼时圣梵因受地藏王之托也参与进了那次追捕行动中,结果因为一时疏忽竟让已经重伤的九幽煞魔逃出生天,此后千年踪迹不显再无声息……
圣梵因回归地狱后才知道九幽煞魔这厮竟是胆大包天,逃脱之前还曾经潜入黄泉,干了一件让圣梵因简直悔不当初,恨不得生啖了他的恶事。
“喂,九幽混蛋。你是不是把本王给忘了,偷了本王的东西,还敢在我面前嚣张!”燕淮显然是气急,眸色暗沉,周身的寒气越发浓重,连路面都结了一层厚厚的白色冰霜。
“就是你这该死的贼人,偷了本王的地魂……”
九幽煞魔好像这时候才刚刚注意到他的存在一样:“哎呀呀,原来是当初的那朵小黑莲呀,你的地魂滋味可真不错,直接让我升了三个大境界,可惜当初时间实在是太紧迫,我忙着逃命,没来得及连你的天魂和命魂也一起吸收了。”他说罢还咂咂嘴,露出一副回味无穷的表情。
“可惜啊可惜,不然说不定我如今都能够突破天道限制直接成为天地间的最后一尊圣人!”
修道者皆知生灵都有魂魄,与人相似的生灵有三魂七魄,飞禽走兽有三魂四魄,而植物只有三魂一魄。其中三魂是生灵根本,天魂地魂命魂共同组成了灵魂,生灵的意志存在于灵魂之中,以命魂为核心思考运行。
当初九幽煞魔逃脱时并没有和其他魔头一样直接离开地府,反而是隐匿身形去了六道轮回的黄泉,在那里吞噬了燕淮的地魂,彼时燕淮尚未化形,地魂还是扎根忘川河中的一朵地狱之花,三魂九魄都散落在地府不同的地域中,根本无力反抗就被九幽煞魔窃取了蕴含着地魂的灵花。圣梵因之所以答应地藏王的要求也是因为想要凭借修复无间狱的功德替他凝聚地魂,谁曾料想,地魂尚未凝聚就先被偷窃吞噬了!
“简直,不可饶恕!”
燕淮的原身是地狱忘川河源头幽冥泉中生长的一株永夜黑渊生死莲,曾是混沌青莲的莲子,地魂更是地狱之花曼陀罗妖仙一族的王者。
自天地开辟以来就存在的幽冥灵种落进无尽深渊的弱水中,本该是至圣之物的净世青莲因为吸收了太多怨灵阴气和污秽,被污染了一半本源,最终进化成了一朵生死莲。
最后更成为了地府的一部分,经历洪荒演变千万载的时间才终于萌芽,为了更快的凝结灵体将天生的三魂九魄中的地魂分离在忘川河水中,谁料最重要的三魂之一居然会一时不察被人窃走吞噬,使他先天不足只能提前经历九九混元天劫化形而出!
若非有遗失三魂本性不稳的因,又怎么会有后来他肆意毁灭三千小界,被镇压在孽罪狱永世不出的果?
此般深仇大恨,便以沧海潮水之言语恒河沙数之词藻,亦不足道矣!
“就是本座毁了你的道基,如何?”九幽依旧张狂的叫嚣着:“十殿阎罗也不过如此,有本事你来打我呀!有本事你杀了我啊!”
天道法则运转之下,人间修士修为最高者,也不过化神巅峰,其他世界的炼气士只要身处人间,也会被天道法则强行压制,为了不使世界崩溃,所有超自然力量都会被限定在一个特定的程度,所以他们此时都是化神巅峰。
如果单论力量修为,并没有谁更强更弱之说,只看彼此掌握的术法和灵力纯度来决定胜负。
燕淮是先天圣灵,化形就是半圣,是仙神迁徙,众圣出走之后万界里数一数二的绝世强者,不然也没办法轻易毁灭小世界。若非被天道法则压制,他一根手指都能直接把九幽摁死。
然而就算被压制,他的境界意识神通术法却都还在,如果没有玄天的存在,他还是可以轻而易举地把窃了他地魂的九幽一巴掌扇成飞灰。
九幽认定了燕淮和圣梵因不敢拿他怎么样,因为此时他寄宿在玄天的魂魄中,这是决定这两界生死存亡的命运之子,只要是生活在两界内地知情生灵,没人敢真的对他下杀手。
七界命则,缺一不可。
燕淮本来就冷厉的表情更冷了,眼中迸射出令人心悸的杀气。
“我的确杀不了你。”
“现在是不能杀你……”
眼神幽幽地看着被九幽附体的张简宁,燕淮嘴角上挑,勾起一个凉薄的笑,“我也不杀你。”
不知为何,听到燕淮这么说,九幽反而全身发冷,冷汗不自然地滑落,黑夜里满是压抑的危机,仿佛他正站在一头凶残暴虐的恐怖凶兽头颅前,而那凶兽已经朝他张开了獠牙。
九幽不可置信的看着燕淮,猩红的瞳孔都因为惊讶而放大,他没想到,他真的敢动手!
难道不顾及玄天了吗?
只见黑衣的冥王张开双臂,身后燃烧起黑中带金的烈焰,仿佛地狱之火降临人间!
一声清亮的凤鸣携着婉约如九成萧音余韵的绝响自大地而来,声若钟鼓雷鸣,响彻九天,直冲云霄!
双手掐印招来三生之一,燕淮不置可否地哼了声,幽深的黑瞳中冰冷锐利的杀气几乎化成实质,神异华美的黑色凤凰携着熊熊烈焰出现在他身后,恢弘的威压笼罩着大地,连天上的浮云都震散了,当真神恩如海,神威如狱!
“鸑夛!”
九幽大惊失色,神色惊恐的看着黑衣冥王身后的神鸟虚影,满心恐惧铺天盖地而来。
“你到底是什么人?”
“怎么可能会有人能驱使鸑夛?!”
天地有神鸟,雄为凤,雌为凰。
相传,凤凰有五色,朱白青金黑,各有神力,各有神异,或为祥瑞或为大凶。
凤凰重金,其羽玄黑,观为审判之名,乃刑狱公正之神鸟,本命青火焚烧天地万物,性戾气,至公至正,明辨善恶阴阳,最擅炼魂。
黑色凤凰,镇狱冥府,其名为“鸑夛”!
“大惊小怪,只是三世身而已。”燕淮冷笑一声,青黑相见的诡异幽火在指尖跳跃。
三世身是参悟佛法领悟出来的特殊身外化身之术,佛法有三世身,过去、现在、未来,佛祖有大威能,芥子化须弥,一叶一菩提,三世果报登极乐,是寄托外物,返本还原的大神通。
燕淮天赋异禀,数十年前就参悟透了佛界的三大神通,转化成阴间法术,归为己用。
他修炼三世身时曾经牵引天地虚灵,当时是引来了过去之破灭黄龙,未来之凤凰鸑夛,只有现在之身不见踪影,没有形体具现。
黑凤凰最擅炼魂之术,除了魂飞魄散还有另一个选择,那就是清洗神魂,将魂魄中的异物化为纯粹的魂力,即灵魂养料。
九幽就算再怎么和张楚宁神魂融合,他们也毕竟是两个不同的个体,一个魂魄的固有魂力是有限的,否则只会出现魂魄重影,现在有鸑夛的存在,玄天多余的异样魂力只会被精炼!
九幽显然也明白真要是被鸑夛炼魂他会是什么下场,所以他想逃了,然而却没能逃得了。
因为鸑夛又叫了一声。
九幽被凄厉的凤鸣声震得耳膜发疼,下一刻燕淮背后的黑色凤凰虚影就朝他扑了过来,他只察觉到迎面而来的一阵阴寒炽热,这又冷又热的古怪感觉之后他就再也动不了。
他想要挪动,却猛然间发现早已被无形的锁链禁锢,脚步丝毫动弹不得。
剧烈的挣扎之后,身上才浮现出几圈将他捆的结结实实的半透明粗壮金色锁链来。
还泛着金光的玄光镜自发飞过来,镜面中身在地府的圣梵因冷冷一笑,“哼,真当本王是吃素的。”九幽身上的金色锁链又扎得更紧了些。
燕淮嘴角挂着一丝笑意,手里把玩着鸑夛的本命青火走上前去,黑中带青的火焰在白皙细腻的玉白指尖灵动的跳跃摇曳,煞是好看。
九幽却只觉得全身都发冷,如坠冰窟,本该威风凛凛的老魔瞳孔骤缩,身体忍不住颤栗起来,此时他心中简直是悔不当初,他干么要挑衅?他干么不快点逃?他干么非得嘴贱说那么多啊?!
燕淮瓷白的手指点在九幽眉心泥丸宫,墨色的发丝落下一缕,微微侧头的姿势正可以看见太过俊美以至于显出几分阴柔的脸,面无表情的脸上黑眸幽深,淡色的嘴角勾起一个愉悦的弧度,在九幽惊恐的眼神中,青金色的火焰骤然喷射!
凄厉的惨叫顿时划破夜空,鬼哭狼嚎般恐怖的声响将在山岭中栖息的鸟雀惊得四处飞逃。
燕淮松开手,套着张楚宁壳子的九幽如同一摊烂泥般瘫软在地,大口大口地喘息,像是全身没了骨头,眸光黯淡,冷汗淋漓,奄奄一息。
“这滋味可还好?”燕淮看着有着深仇大恨的对象盈盈笑语,右手高高扬起,青色的诡谲火焰在夜色中耀耀生辉。
“你难道……不想要地魂了吗?!”见燕淮意动,九幽眼底闪过一道凶光,乘胜追击道:“你的地魂早就被我炼化的差不多了。若没有我自愿将其分离出来,你根本不可能再将它收回。”
灵魂能够完整的诱惑力太大,燕淮不由自主地放松了一瞬,本命青火燃烧的力度也跟着小了些。
就在霎那间,一道黑中带紫的幽光猛然爆炸开来,绚丽的魂光在夜空中绽放出漫天烟火!
“就在我逃不掉也不可能让你如愿以偿,现在你的地魂彻底粉碎,灵魂不全必然毫无寸进,这幽精地魂主**,你就做个实实在在的无情的人吧,仙必成魔,大圣堕天,除善留恶,我看你日后该如何……”九幽猖狂的大笑起来。
整座无头岭如坠寒窟,燕淮周身冷气大放,地面结了一层厚实的白霜,天空中星星点点的火焰化作冰凉的雪花纷纷扬扬,黑眸有一瞬间变成了金黄的竖瞳,冷厉暴虐的波动许久才平息下来。
“我是输了,你们也没赢……”损人不利己的老魔头还要再说什么却没有机会了。
熊熊烈火覆盖着大地,笼罩着天空,没有人注意到诡异的天象,其他一切的声响都被吞没,只有尖利的不似人的惨叫传出很远。
燕淮再不和他多言,狠狠一撕直接将他的半魂扯了出来,炽热阴冷的幽火将魔气腾腾的恶魂吞噬殆尽,只留下一大团精纯的魂力。
张楚宁醒来时就发现自己正躺在一间装饰简雅的竹屋里,连身上的衣物都已经换成了一件复古的苍青色广袖窄腰收肩长袍,原本特别现代化的白色西装已然不翼而飞。
他推开门走出去,就感觉到丝丝沁凉微风拂面吹过,流动的空气异常清新,其中蕴含的充裕灵气比外界要纯净最少五六倍,吸一口气整个人都一下子神清气爽起来,本来还有点昏昏沉沉地脑子也清明了。
放眼望去,十几间竹屋相连构成了一个曲曲绕绕,占地面积极广的古典庭院,附近是一处山明水秀、鸟语花香、景色如画的荒野,绿草成茵,繁花似锦,视野开阔的仿佛一片大草原,其上种植了各色果树,郁郁葱葱,果实累累,很多不同时令的水果都在这时成熟了。
竹屋后是一座山峦,山上植满了各种古树,大多像是松柏和桃李,还有不少月桂寒梅之类的美丽花树。
山峦顶峰瀑布飞流直下,冲击在岩石层上,激起一片片银白浪花,湍急的水流汇聚成一汪清澈的湖泊。
竹屋和湖泊之间有无数溪流环绕,时不时的跑过鹤雕鹿马松鼠等瑞兽祥禽,充满了天地自然灵气。
这方小天地的空间真可谓是钟天地之灵秀的隐仙灵居、洞天福地。
此时张楚宁已经发现这里是一处不知什么器物里自成天地的空间。
风中隐隐传来馥郁的酒香,他顺着味道走出了院子,就看到了那酒香和他此时一切困惑的源头。
燕淮此时也换了一身装束。
泼墨般的长发被绣着兰花纹路的金色发带在脑后扎成高马尾,干净简单的白衬衫纽扣扣到最上层,修长笔挺的黑色军裤军靴,紧身的衣物勾勒出黄金比例的完美体魄,个子接近19米的冷峻青年俊美秀雅,严谨禁欲,满身清冷贵气中平添几分英姿飒爽,颇有点制服诱惑的意思。
梨花白桃花酿,杏花酒十里香。
忘川流水,白波滔滔,河岸漆黑的巨石旁,玄色长袍的青年临渊而立,一身寂寥肃杀,满地覆霜积雪。
卷翘如扇的羽翦下墨玉般的黑瞳里一轮璀璨夺目的金黄仿若万丈玄冰,清澈至极,无悲无喜,空无一物。
燕淮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好隐瞒的,放下酒盏道:“不才在下目前在冥府受领十殿阎罗一职。”
“啊?!”张楚宁惊呼一声,十殿阎罗?那不就是阎王吗?!
目光诧异的看着眼前绝代风华的面瘫阎王爷,他不得不承认,果然是人不可貌相,鬼神也是如此。
这位阎王和本来他所构想的脑满肠肥或是浩然威严的中老年形象完全不搭,倒是更像个浊世佳公子。
就是不知道老爷子是慧眼如炬还是纯粹瞎蒙才能一语中的了……
“这世上的事谁也说不准,这世上的人谁也猜不透。人心隔肚皮,黑白难分离。卦不敢算尽,叹人世无常,情不敢至深,恐大梦一场,林林总总只要活的痛快就行。”
“能知道就尽力去知道,不能知道就当作不知道,何必去深究?岂不是平添烦扰。”
张楚宁双臂枕在脑后,嘴角叼着一根毛茸茸的狗尾巴草晃晃悠悠,看着湛蓝干净的天空悠闲自得。
“反正我是管不了那么多,人生苦短,何必较真?”张楚宁回过头来,俏皮地眨了眨眼,问道:“你说是不是,我的阎罗大人~”
燕淮沉默了半响,没说话,点了点头,这个无赖道士坦然洒脱的生活态度不知是多少人羡慕不来的,谁都知道什么都要弄个明明白白实在是活的辛苦不易,难得糊涂,糊涂难得,做起来却不是那么容易。